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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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愛她愛得刻骨銘心,何必又三心兩意,再去找補上一個劉靈珊?你就該殉情殉到底了,你就該把你所有的感情,整個陪葬給她……”“靈珊!”他白着臉大叫:“住口!” “你怕聽嗎?你越怕聽,我越要說!”她仰起了下巴,挺起了胸,大聲的說:“欣桐!她是人間的仙子,她愛穿白衣服,夏天清涼無汗,冬天呵氣成霜……你再也不會愛一個女人,像愛欣桐那樣!上帝隻造了一個欣桐,你心裡也隻有一個欣桐……”她越叫越響,手就下意識的握緊,忽然,“豁啷”一聲,她發現手裡的酒杯,被握成了粉碎,碎玻璃四散濺開,而她手上,卻一手的鮮血。

    她怔了,呆了,注視着手,那滴着血的手。

    她停止了吼叫,有一瞬間,心裡沒有思想,也沒有意識。

    然後,她看到韋鵬飛一下子撲了過來,捉住了她的手,把好幾片碎玻璃從她手掌上拿開,他擡眼看她,臉上毫無血色。

     “别動!”他啞聲說。

    奔進了浴室,他取出一條幹淨的白毛巾,把毛巾壓在她手掌上,那毛巾迅速的變成了紅色。

    他的臉更白了。

    “我要送你去醫院!”他說。

     “不要小題大作。

    ”她說,走向浴室。

    他跟了進來,打開櫃子,取出繃帶和藥膏。

    她把毛巾拿開,把手送到水龍頭底下,打開龍頭,水沖着血液,一起流進水池裡。

    她舉起手來,看了看,傷口有好幾條,很細,很長,很深。

    韋鵬飛站在她面前,他的眼光深深的,深深的,深深的望進她的眼睛深處去,他眼裡充溢着驚痛、懊悔和憐惜。

    這眼光述說出太多太多心靈的語言,訴說了太多太多深切的摯情。

    她的眼眶在一刹那間濕了,淚水瘋狂的湧進了眼眶中,她撲進了他的懷裡,把頭埋在他的胸前。

    “我不好,”她喃喃的說:“我不再去和她比,隻要……隻要你心裡有我,我不敢要求像她一樣多,隻要……隻要有你對她的十分之一……”他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吻去了她面頗上的淚痕,他的嘴唇幹燥而發熱,他的聲音沙啞: “你不懂,靈珊,你不知道……”他困難的、窒息的說:“你不懂,靈珊!你不要和她比……我……我……”他推開她,凝視她的眼睛他的眼珠深邃,眼白裡布滿了紅絲。

    “我說過,我要為你重活一遍!我是真心的,靈珊,真正真心的!讓我告訴你……”“别說!”她用手指按在他的唇上,慢慢的搖頭。

    “别說!我一度很幼稚,很幼稚,我不會再幼稚了。

    ” 他握住她那受傷的手,血又從傷口沁出來。

    他拿了消炎藥膏,細心的為她搽抹,再用繃帶把她的手掌牢牢綁緊,用膠布貼牢了,他看着那綁着繃帶的手。

    忽然,他放開她,轉過身子,把額頭抵在櫥上,他苦惱的說: “靈珊,在你卷進我的生活裡以前,我已經成了一具行屍走肉!我是個空殼,是個機器!我整天面對那些剪切機、加熱爐,我自己也成了機器的一部分!我以為,我這一生,是不會再愛了。

    我寫愛桐雜記的時候,我也以為,我這一生是不會再愛了。

    可是,你來了,帶來了活力,帶來了生命,帶來了力量,你使我再活過來,再能呼吸,能思想,能希望。

    使我又有了夢,又有了歌。

    靈珊,你不能了解,你給了我些什麼!你不能了解,當我飛車在高速公路上,要趕回來見你時,我的血液是怎樣沸騰着,像高周波爐裡燒熔了的鐵漿!” 她拉住了他的手,用自己那受傷的手去握緊他,那粗糙的繃帶碰到了他的皮膚,他抓住她,驚呼着: “你幹什麼?當心你的傷口!” “我需要痛一痛,讓我弄弄清楚,我所聽到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我要弄明白,我是不是很清醒?” 他的眼眶發紅。

    “靈珊,你——你——好傻!”他把她一把抱起來,抱進客廳,放在沙發上,讓她橫躺在沙發裡,他跪在她身邊,檢視着她的手。

    還好,血是止住了,繃帶是幹的。

    他捧着那手,眼睛不敢看她,他把嘴唇輕輕的貼在她的繃帶上。

    “每一個人都有過去,”他低語。

    “如果你這麼介意的話,躺在這兒,别動!”“你要幹嘛?”她問。

    “躺着!别動!”他站起身來,走進屋子裡面去。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麼,隻是狐疑的躺着。

    一會兒,他出來了,手裡握着那本“愛桐雜記”。

    走到她身邊,他掏出打火機,打着了火,把冊子放在火焰上。

    她驚叫一聲,立即伸出手來,一把搶過那本冊子,說: “燒得掉這本冊子,也燒不掉你的過去!不許燒,我要它!” 他盯着她。

    “你整個看過?”“沒有,隻看了兩頁。

    ” “那麼,我還是燒掉的好。

    ” 她握緊冊子,抱在懷中。

     “不!不許燒。

    ”她深深的注視他,語重而心長。

    “人,不能忘舊,假若你能很容易的燒掉欣桐,說不定有一天,也很容易就燒掉靈珊。

    不,你不能燒它,留下來,最起碼,為了——楚楚。

    ”他怔怔的凝視她。

    “為了楚楚,”她重複了一句:“她有權該知道,她有個多麼美好的母親!”他更加發怔了,凝視着她,他一動也不動,像是被什麼魔杖點過,整個人都成了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