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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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李未央在喝粥的同時,不得不掃了過去。

     見元烈和郭導都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便微微扯動了下嘴角,對他們露出個安心的笑容。

     有了稀粥滋潤,李未央覺得恢複了不少,原本幹得發澀的嗓子也清潤了許多,一直将一碗粥都喝下肚,見郭夫人臉上滿是慶幸與後怕,正直直地打量着自己,眼神中更有着惶恐和不安,李未央将碗遞給一旁的蓮藕,低聲地道:“娘,都是女兒不好,又勞您擔憂了。

    ” “傻丫頭,看你這話說的!”郭夫人用布絹給她擦了擦嘴角,嗔道:“你是娘的女兒,娘不擔憂你,還能去擔憂誰?不過,嘉兒啊,娘不怕累,可娘總是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一直活到老,能子女成群,一世安樂,這次的事真的吓壞娘了,娘險些以為……以為會再見不能見到你醒來……” 說到這裡,郭夫人再度落淚,聲音哽咽。

     “娘好怕再次失去你啊!” 李未央向郭導使個眼色,還不勸勸母親,别光看着啊! 郭導也怕郭夫人好不容易好起來的身體再度崩潰掉,于是,和李未央一唱一合的,很快就讓郭夫人破涕為笑。

    李未央心裡這才安定下來,見郭夫人面現疲色,李未央笑得乖巧又懂事,道:“娘,女兒不是已經轉危為安了?您也要多注意身子,您放心,這回我是真的好了。

    ” 郭夫人終于被李未央勸走了,郭導看了王子衿一眼,笑道:“我還有些事要和你請教。

    ” 王子衿微笑不語,跟着他一同走了出去。

     一直站在不遠處靜靜看着她的元烈,這時候才走過去,毫不避嫌地直接坐在了她的床邊,也不說話,就這樣深深地凝視着面前的人,如果可以,他更想就這樣将她揉進自己的心裡,再不放開。

    他好怕,表面看起來很鎮定的他,其實心都在揪着,他真的很害怕她會一睡不醒…… 元烈的神情全都落在了李未央的眼裡,他在害怕……這樣的他,她并不陌生,每一次,似乎都是因為自己,這樣一想,李未央突然眼神溫柔起來:“我已經好了,别為我擔心。

    ” 元烈緊緊摟住了她,力氣無比大,像是害怕她會再度消失一般。

    燭光之下,他的面孔俊美而柔和,李未央笑了:“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

    ” 兩日後,南面戰場的拓跋玉因為軍中發生政變而被朝臣們囚禁,戰事就此結束。

    大周看情況不對,也立刻上了請和書,齊國公班師回朝。

     天還未亮,街道上寂靜無比。

     不多時,一輛馬車從街角那邊拐了出來,車頭上挑着一盞火紅的燈籠,随着馬車行駛微微晃動着,離着老遠,就能看到燈籠上寫着的那個“郭”字。

     郭素穿着朝服,微閉雙目,看似小憩的樣子,外人卻不知此時此刻的他,腦海中正在盤算着些許事情。

    而郭澄則是默默地坐在一側,也不言語。

    車内氣氛略顯壓抑,車外亦是如此,馬車兩旁跟着十幾名騎士,個個身形彪悍、眼神凜冽,在隊伍的最前面則由一名青年将領騎着馬帶隊,此人穿着正四品武官的官服,亦是不發一言,繃着一張俊臉,眼神銳利的掃視着眼前的一切,正是郭敦,因為立下戰功,如今他已經被封為威興将軍。

     接近皇城的時候天仍未亮,不過馬車卻多了起來,一路上走來,衆人都客套交談或是點頭示意,便一同朝着禦殿走去。

     近來陛下的身子每況愈下,上朝的時間也越來越少,這讓朝中臣子擔憂不已,然而所有人都把這話咽在了肚子裡。

    衆人眉眼之間還是忍不住會露出些許焦慮,心中更是小心翼翼地盤算着,到底哪位皇子有機會在将來登上大寶,他們也好早些和将來的掌權者打好關系。

     “皇上今日怎麼還不出來呢?”一位颚下有須的男子轉頭朝另外一人說道。

     “哎!恐怕今日這早朝是上不了了!”那人微微搖了下頭。

     這樣的等待,對于大臣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了,因為皇上現在上朝的時間越來越短,今日恐怕也是來不了了。

     正當衆人竊竊私語的時候,就聽一個尖銳的聲音喊道: “皇後娘娘駕到!” 皇後娘娘?禦殿之上,諸位大臣的臉上頓時露驚愕之色,顯然是不太明白這是鬧的哪一出。

    自從雍文太子自缢、裴孝被誅,裴後便足不出戶,自閉在自己宮中,連世家貴婦們也少有能見到她的時候了,怎麼今日竟會突然出現在這朝堂之上? 裴後把扶着太監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殿中的高位。

     自進殿後,裴後的唇角一直都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當她走到殿中龍椅之前的時候,她停下了腳步,慢慢地轉身,帶着一股絲毫不遜于元錦豐的威勢,從上而下地俯視着殿上的臣子們。

     跟随裴後而來的女官們已經在龍椅之前拉起一道美麗珠簾,裴後的美麗容貌以及驚人氣勢在衆人驚鴻一瞥後,就消失于珠簾之後,但那若有若無的注視,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讓人渾身不自在。

     隔着珠簾,裴後的眼神一一掃過下面這些人。

     “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諸位大臣仿佛猛地從驚詫中一同醒過神來,在下面齊聲高呼着,聲音在禦殿中回蕩不絕。

     千歲嗎? 裴後勾起一抹笑意,芊芊玉手雍容地一擡:“諸位愛卿,平身——” 聲音不大,但卻足以讓禦殿上的每一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今日皇後怎會到禦殿來呢?她雖然是皇後,可也隻是一個女流之輩而已,更何況她還是裴家之女,以皇上近年來的強硬态度,也不可能允許裴家之女公然幹涉朝政吧。

     仿佛不曾看到衆人懷疑、不屑甚至是茫然的目光,裴後不疾不徐地說道:“皇上近來身體有恙,朝政之事便委派本宮暫代處理,諸位今日可有什麼事情需要上奏嗎?” 這幾句話雖是聲音不大,卻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她說完之後,坐在了龍椅右邊的一個位置上。

     “皇後娘娘,不知皇上何日才能早朝?”說話這人正是站在文官行列中的陳尚,他本就是三公之一,在朝堂上頗有些威信,就連皇上也要給他些薄面,見今日朝上竟然是裴後出現,自然心中不悅。

     而陳尚這一問正好也問出了朝堂上其他臣子的心聲,隻是他們對于這位皇後卻是敢怒不敢言。

     “皇上現在的狀況隻适宜靜養,因此他才會讓本宮代理政事,本宮自然也希望皇上的龍體能夠早日康複,如此我也能卸下肩上這副重擔!”面對質問,裴後一點也不慌張,從容地說道。

     不過她看向陳尚的目光卻帶着些許寒意,雖然寒意轉瞬即逝,芙蓉面上挂着的一直都是淡淡的笑容。

    哪怕隔着一道垂簾,她也依舊是雍容的,美麗的,高貴的。

     聽到裴皇後的解釋,衆臣立刻交頭接耳起來。

     就在這時,齊國公郭素從隊列中走出來,拱手道:“既然皇上龍體抱恙,那臣等隻好待得皇上龍體康複之後,再來商議政事了,平日政務各部想必自能保持往日秩序,皇後娘娘身居後宮,對朝政之事并未涉獵,若是貿然接手,未必能夠做得更好,皇後娘娘,您說是不是?” 不見垂簾後有何動靜,郭素繼續說道:“不過今日皇後娘娘在此,老臣倒是有一樁奇事想說給這滿朝的文武大臣聽聽!” 說到這裡,深深地望了一眼坐在垂簾後面的裴皇後。

     “哦,什麼事讓齊國公如此鄭重?” “數日前我的女兒郭嘉突然昏迷,後被診斷是中了蠱毒,其後我們想方設法才捉住了下蠱的人,偏偏此人就是皇後娘娘身邊的愛臣赢楚!敢問娘娘一句,你對此是何看法!”郭素擡眼看向高坐在垂簾後的女子,帶着一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郭家兄弟面無表情地站在隊列裡,心裡并不意外父親的突然發難。

     裴後語氣平淡地道:“赢楚殺人與我何幹?我能體諒齊國公忙于政事過于疲憊了,在朝堂上說出這樣的話也不奇怪,不過還請國公爺謹言慎行。

    ” 郭素也不再掩飾一直以來壓抑着的憤怒,銳利目光直射向簾後的身影,冷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皇後娘娘,您做過些什麼想必心中有數,還用老夫多言嗎?赢楚已經交代,謀害小女之事正是受命于你!” 他手一擡,直直地指向她。

     裴後卻在簾後傲然不動,連說話的音調都不曾有着變化。

    她淡淡地道:“齊國公,你可知污蔑一國皇後是何罪過?” “赢楚伏誅之時,郭家衆人都親眼所見,不止如此,還有王家也可以為我作證!”郭素冷冷地道。

     二人已是撕去方才還遮着的和睦外衣,在大殿上對峙起來。

     “事情竟是這樣?”垂簾後面的裴後突然笑了起來,清冷的聲音也随之傳來,“齊國公,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有證人,那事情的第一當事人赢楚呢?他的證詞又在哪裡?”在最後一句時,已變成了凜冽的質問。

     “你……”郭素正要說話,卻聽裴後再道:“赢楚既然親口承認了一切,為何不在這裡當着滿朝文武的面再說一遍!” 郭素目光冰冷道:“娘娘,您明知道赢楚不會背叛您,更不會指證您,所以才會如此!” 郭澄上前一步,目光冷沉道:“敢問娘娘一句,陛下的病情到底如何,他請娘娘代政的旨意又在哪裡?” 裴後終于勃然變色,表情充滿了煞氣,如同三九寒冬一般肅殺:“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質問我麼?!齊國公,你利用郭嘉陷害我不算,還縱容你的兒子當庭無禮,來人,将他們拿下!” 數百全副武裝的禁軍沖入了大殿,齊齊将長劍指向了齊國公,寒光閃閃的鋒利銳芒讓人一時都睜不開眼睛。

    而此時,齊國公看到了遠處沖天而起的火光,也聽到了殺伐之聲,他猛地轉過頭,盯着裴後:“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麼?” 短短時間之内變生肘腋,殿上的諸位大臣早就被接二連三的巨變驚得目瞪口呆,瞥見郭素憤怒的眼神,說不出道不明的痛恨神情,陳尚等老狐狸頓時明白了,裴皇後這是借着皇帝不在的機會發作郭家,瞬間掃視了殿中一眼,卻沒有看到旭王和靜王的人影,聰明些的大臣眼中俱是驚詫之色。

    他們哪裡去了?是沒在宮中,還是早就被裴後下手除掉了? 垂簾後面,傳來裴皇後的歎息聲,聲音輕柔,似乎是在為郭家惋惜:“齊國公,你又手握四十萬重兵,深受皇上信任,可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皇家威嚴,不僅在軍中屢屢收買人心,如今更是暗中蓄謀造反,與靜王相勾結謀害皇上!如今皇上身患重病,你不思悔過,借機興風作浪,妄圖颠覆朝廷,污蔑于我!你之言行,有哪一點還配稱之為國之棟梁?我身為越西皇後,又豈能坐視你這小人繼續橫行下去。

    所以……今日便是你伏誅之日!将人拿下!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大殿内,氣氛頓時如冬日寒風刮過,驟然冷下來。

     外面亂糟糟的聲音已是沉寂下來,但裡三層外三層将整座大殿圍起來的士兵,卻是能看得真真切切! 這是要逼宮? 還是要造反? 這樣的陣勢,是要将這裡的群臣一窩端,還是隻想将郭家整倒?衆人不由腿腳發軟,心頭發顫。

     齊國公怒道:“裴後,你以為殺了我就能得到兵權?這東西南北四道門都是陛下親信把守,你能逼宮成功嗎?” 裴後微笑起來:“是麼,可惜這四道門如今都落入我的手中了。

    ” 禁軍全都投靠了裴後?!衆人都看向了秦王的方向,可秦王在一旁冷眼瞧着,卻是并不作聲。

     裴後站在高高的台階上,衣袖随風飄動,看上去有些不真實。

     刀鋒已經架在了齊國公的脖子上,突然間大殿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這絕對不是宮中的禁衛,而本來表情從容的裴皇後此時面色發生了輕微的變化,宮内是不允許騎馬的,她已經聽出那馬蹄聲是什麼來曆……幸好有垂簾在前面擋着,下面的群臣又亦是望向外面,并未意識到她的失态。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停下來!大膽……” “他們不是禁軍!快攔住他們!” “啊——” 禁軍此時已在外面和來人起了沖突,伴随着一聲慘叫,外面驟然混亂起來。

    大殿内的衆人看不見外面發生了什麼,在這非常時期也沒有人會蠢到去湊什麼熱鬧,都在等着一個結果。

     在衆人安靜而焦慮的等待中,終于有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本王來晚了,齊國公,讓你受苦了,還請恕罪!”逆着光,有一道身影從外面不急不緩地走進來,他的腰上别着長劍,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分不清那笑容是帶着嘲諷,還是其他意味。

    但離着老遠就能聞到他身上那股血腥氣息,衆人看清來人是誰後,無不倒吸一口冷氣。

     元烈!不止是他,在元烈的身後還跟着上千名身披精甲的護衛,俱是氣勢迫人,他們走過之處,那些沖進大殿的禁軍就不得不向後慢慢退去,給他們讓出一條路來。

     元烈身邊親兵全張開了弩機,對着遠遠站着的裴後。

    太監怒聲道:“大膽!”他似乎尚未反應過來,便忽然被一箭射穿了胸口。

    衆人沒有想到,這麼快,戰鬥便落下了帷幕。

     元烈既然能這樣進來,是不是說明外面的禁軍已不足為患了? 見到旭王帶人進了大殿,裴後一黨同樣驚詫莫名! 裴後冷眼看着下面的鬧劇,态度依舊是沉穩的,從容的:“旭王,你帶兵公然闖入皇宮,莫非是要和郭家勾結,公然造反不成?” “造反?”元烈玩味地笑着,從懷裡一掏,竟掏出一卷黃絹布來,“真不湊巧,我隻是奉旨行事,而且這份可是皇上親筆所書,蓋有玺印……” 旭王手裡居然有聖旨?! 衆人這時候心裡都是一動,和素來與皇帝感情不佳的皇後相比,被皇帝器重信任的旭王手裡的聖旨,真實性似乎更大一些! 元烈索性将黃色布绫直接展開,朗聲讀道:“旭王元烈,品性敦厚,忠君愛國,生性機敏……朕特旨下诏令其暫理朝政,望列位臣工盡心輔助!” 他将聖旨直接讓一旁的重臣閱看,幾位老臣一目十行地掃視了一遍後,恭敬地交還給元烈,皆是跪了下來:“臣等遵旨!” “起來吧!”元烈淡淡地道。

     從這一刻起,真正暫理朝政的人,就成了旭王元烈,而不是所謂的皇後。

     “裴後你假傳聖旨,事到如今還不悔悟嗎?”元烈盯着那道珠簾,一字一頓地道。

     裴皇後卻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她隔着珠簾一眨不眨地盯着元烈,卻是突然笑了起來,笑容之中有一絲奇異,又有些許莫名的溫柔。

     她笑什麼?是突然發瘋了嗎? 沒人知道,也不想知道,在場的衆人清楚地知道,眼下裴家已是徹底完了,裴皇後手中的聖旨是假的,以武力壓制衆人偏又被别人壓了一頭,事到如今還有勝算嗎? “娘娘若是還在等着裴家援兵到來,本王勸你還是不要妄想了,裴淵大将軍早已被人暗殺,現在裴家軍群龍無首,早就亂成一團了。

    ”秦王突然開了口。

     裴後居高臨下地看了秦王一眼,道:“你這樣的牆頭草,不配與我說話!” “将她拿下!留活口!”見她還不肯束手就擒,元烈直接下令道。

     珠簾内沒了動靜,衆人沖過去後才發現,簾子後面的不過是數名瑟瑟發抖的宮女太監,裴後早已不見蹤影! “該死,她是如何逃脫的?!”元烈怒聲道。

     整個皇宮都被旭王、靜王、秦王聯手封鎖起來,所有太監、宮女以及妃嫔一律呆在自己屋内不準擅自出來走動,其餘人到處搜索皇後蹤迹。

     “啟禀王爺,不曾發現裴後蹤迹!” 聽到這個消息,元烈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馬上封鎖全城,不能讓裴皇後逃出大都。

     但眼下這個時候,能出得了宮,未必能出得了大都,絕不能讓她逃脫! 皇城外,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早朝這個時候,街上人迹罕至,靜谧中突然有馬蹄聲傳來,實在是有些驚人心弦。

    裴石不由有些不安,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人馬,暗中咬牙,将心一橫,冷聲道:“全速前進!”為了能快速占了先機,早有裴剛、裴雲兄弟帶人先去了宮中。

    但為了不驚動郭家和靜王等人,他們帶去的人實在有限,隻是選的一些精銳,而裴石身後的這些人馬,才是裴家手中的王牌!他們早早就潛入到大都附近,趁着晨色尚暗,在裴家一脈的守城官協助下,進入了大都。

    雖是數千人馬,可他們卻軍容齊整,秩序井然,除了馬蹄聲,再無其他聲響。

     之前因為太子故去,裴後自請不出,裴家年輕一代的嫡支子弟又盡數亡故,裴家已是遭受重創,不得不龜縮起來,養了這麼久這才稍稍緩過一口氣來,若是這次兵變能夠成功,便是沒有裴家血脈的皇子又如何?捧一個傀儡上台,照樣可以讓裴家再次立于朝堂之上! 副将過來,低聲道:“将軍,已派人去前面探查了,一切正常。

    ” 雖說皇宮那裡應該已經沒問題了,但還是不得不小心行事。

    裴石眼望着皇宮的方向,心中激動,卻還是吩咐道:“傳令下去,照原計劃進行!” 望望天色,此時還早得很。

    從這裡進入皇宮,裡應外合,将那些不聽話的人一舉殲滅,時間上絕對是綽綽有餘,宮門口,裴石親自走在陣前,等候着約定的信号。

    可還來不及等到什麼信号,已有上萬人由兩側的高地以及樹林中湧出,呈虎翼龍尾之勢,迅速将裴家将士圍住了。

     一人騎馬而出,在距離裴徽幾十步遠的地方勒住戰馬,神色凜然,淡淡道:“裴石,你帶兵來至皇城,可有兵部調令?” 裴石看清來人正是本該被擒下的齊國公郭素,神色大變,殺氣沖天而起,眼中寒光乍現:“齊國公謀逆,拿下此人,重賞!”話音未落,他已是腰刀離鞘,催馬斬向郭素。

     雖然裴家精兵都十分出色,可齊國公帶來的将領士兵多半出身軍旅,擅長聯手作戰,利用完美的軍陣将裴家軍隊分割開來,再凄厲的刀鋒也終抵擋不住不斷湧出的新增郭家軍,裴氏軍中不斷有人倒下,繼續戰鬥的人越來越少。

     血水從郭澄面上流淌而下,手中刀口漸漸發卷,他本能地揮刀,目光冰冷地望面前血肉橫飛的屍體。

    不過一柱香的時間,本來還奮勇反抗的裴家軍盡數投降。

    裴石更是在亂戰時死于亂箭,屍身被人一刀砍下了頭,高懸馬前。

     郭素則再次分兵布将,派了一支人馬立刻行去勳貴區,協助城中守軍維持治安。

    有了這場厮殺,裴家造反之名已是落在了明處,不用再對他們有所顧忌了。

     宮中亂成一片,養心殿門口卻安靜而詭異。

    裴懷貞輕擡腳步,走上漢白玉台階,往殿内走去。

    此時,太陽已經高高地升起,琉璃瓦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也将皇後的眼神映得幽幽閃光。

    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要逃出宮中,可她偏偏沒有走,而是來到了這裡。

     大殿内,熏香燃着,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

     “吱呀”一聲,寝宮的門被她用力推開,外面的光線刹那間湧了進去。

    原本昏暗的大殿頓時亮了起來,一個人背對着她站着,像是已經等了她很久!裴懷貞緩緩地走進去,在距離李未央七八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沒想到你膽子還挺大的,皇帝的寝宮也敢這樣進來。

    ”裴懷貞嘲諷道。

     李未央也不看她,隻是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昏睡在龍榻上的越西皇帝,微笑道:“做皇後就這麼好,可以讓你甘于抛下世家嫡女的尊貴,委曲求全,百般讨好,甚至用着秘藥來取悅男人?若不是裴家有着種種秘法提供于你,怕是雍文太子都沒有機會降生吧?” 李未央這番話說完,氣氛驟然冷下來。

     裴懷貞似有薄怒,卻又鎮定下來:“你很懂得别人的弱點在哪裡,也知道踩哪裡是最痛的。

    ” 李未央終于擡起頭,目光直盯着裴懷貞:“你在越西皇宮過得如何,的确用不着我來評判,可你在大曆的所作所為,卻是與我有關的……裴懷貞,我問你,我的祖母、母親是不是你派人殺的?”曾經的那一幕是李未央每次夜半時分的夢魇,地上的鮮血,一張張失去生氣的面容,一具具沒有了溫度的屍體,昔日的親人,轉眼化作塵土一捧,李未央的眼神變得銳利,緊緊盯着對面的女子,逼問着。

     裴懷貞冷笑道:“是我又如何?” 李未央深吸一口氣,淡淡地道:“想來除了你,也不會有人能如此精準地找到我要保護的人,這一樁樁,一件件,總算到了可以做一個了結的時候了。

    ” 了結嗎? 裴懷貞一挑眉,鳳眼彎起:“是嗎?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可話裡話外,卻絲毫沒有一點遺憾的意思。

    “反正,我已為安國報了仇,你便是殺了我又如何,你的那些親人還能活過來不成?李未央,你便是笑到了最後,身邊又還剩下了誰?不過也是個孤家寡人罷了!更何況,你今日既是冒險入宮,便連這孤家寡人也不必做下去了!” 殿外忽然傳來幾聲慘叫,李未央表情不變,心裡已是有了不詳預感,看對方的神情隐隐帶着得意,怕是留有後手。

     裴懷貞見她眼神飄動,就已知道李未央猜到了,不禁微微一笑,道:“聽到了麼,聲音是不是很熟悉?這裡雖是他的寝宮,可這裡也有我布置下的人手和機關,你帶來的那些人沒有一個能活着離開這裡,此地也将會是你的葬身之地!” 果然,在她說話的時候,又有幾聲慘叫響起,前後加起來,李未央帶來的十八名親衛應該是所剩無幾了。

    很快,就有黑衣人走進内殿,向裴懷貞禀報道:“禀娘娘,屬下已檢查過,十八名埋伏在外的護衛,盡數伏誅!” 十八人?李未央眼神就是一閃。

     裴懷貞點點頭,鳳目瞥向李未央,微微一笑:“将她也綁下去,記住,要好好地款待她。

    ” 誰料,李未央的聲音在這時突兀地響起。

     “裴懷貞,你是怕了嗎?” 裴懷貞冷笑着看她:“莫非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太晚了,我不想聽。

    ” 她這樣說着,似乎是想看到李未央臉上露出恐懼之色,但讓裴懷貞遺憾的是,事到臨頭李未央依舊是表情平靜,不,李未央嘴角微勾,甚至露出一絲嘲諷來。

     “裴懷貞,你的女兒已經死了,太子也死了,可憐他們到死都不知道,他們的母後隻是把他們當做棋子來玩弄,并不是真的為他們着想!安國公主那樣驕橫狠辣不思悔過,難道不是你刻意而為縱容出來的嗎?有哪個做母親的會那樣縱容女兒?又有哪個愛女兒的母親會去讓女兒出賣色相來玩弄臣子?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做……” “……雖然我的親人被你誅殺,但他們都曾真心關心過我,愛護過我,你呢?你不曾愛過你的子女,從來沒享受過所謂親情,至于越西皇帝,你的丈夫,你又得到他幾分?在他的心底,或許連朝堂上的臣子都要比你來得重要,你這樣的人也好意思說自己是一國之母?自欺欺人到了你這地步,也真是一種境界了。

    ” “裴懷貞,你可真是個可憐蟲。

    ” 裴後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憎惡:“那又如何?我是他明媒正娶的皇後,我是這越西一國之母,除了我,誰又配坐在這鳳座之上?” “皇後不過是最後一張遮羞布,他可有真心将你當做過妻子?他可有真心敬愛過你?連基本的體面也不過是看在裴家的面子上施舍的,又與你有何幹系?”李未央語态悠閑,字字如刀。

     “若不是裴家,他當初又怎會坐上皇帝寶座!”裴後柳眉深深蹙起,氣息微亂,顯然動了真怒。

     李未央表情平靜,心裡卻在掐算着時間。

    其實這次她來養心殿,帶來的并非是十八個人,而是十九個人,那十八名死去的人是她帶來的親衛,剩下的這一個則是她尤其信任的婢女趙月,剛才外面出事,聽裴後死士禀報死去的是十八個人,她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趙月能給自己帶來驚喜?如果在自己拖延的這段時間裡,趙月搬來了救兵…… 但事實證明,便是李未央算計得再好,也會有掌控不住的意外。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惜在我面前耍花腔,你還太嫩了點。

    ”裴懷貞突然大笑起來。

     “我從來不打算回頭,李未央,你就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裴懷貞揮了揮手,數名黑衣人揮舞着手中的火折子,頃刻間,就點燃了宮中兩側垂着的帳幔,那東西沾火就着,火光迅速地蔓延開來。

     李未央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樣做,臉色也是一變,轉瞬周圍帳幔已是燃成一片,根本就沒了阻止的必要性了,看着裴懷貞站在那裡微笑如初,李未隻央覺得自己手腳冰涼。

    到了這麼要緊的時候對方不想逃跑,而是要跟皇帝同歸于盡! “小姐!”殿外忽然傳來趙月的喊聲,李未央就是心裡一喜,但眼下的局面,還是朝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開來了。

    她算計好了一切,唯獨沒有算到這個女人居然會真的愛上元錦豐這個皇帝,因為深愛,所以最後時刻對方放棄了唯一活下來的機會,選擇和這座宮殿裡的人共赴黃泉…… 李未央掃了一眼躺在龍榻上昏迷不醒的元錦豐,擡眼看向裴後。

     “你瘋了。

    ”竟然不惜自己殒命,也要拉了人下地獄。

     裴懷貞卻連看都不看李未央一眼,徑直慢慢走到了皇帝的身邊,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面孔,微笑起來。

     李未央看着殿口守着的侍衛,明明看到火光這些人也如同雕像一般一動不動,他們都是裴後精心培養的死士,在這種時候還忠誠地執行着主子的命令,哪怕他們的主子是要去死,他們也依舊繼續執行着,毫無一絲一毫退卻之意。

     當被趙月找到并告之了情況的元烈趕到養心殿外殿,看到的就是裡面火光沖天的景象,看到裡面燃起的熊熊大火,他的心髒幾乎驟停,如果他得到的消息不假,那麼未央此時應該正在裡面! 他臉上瞬時間沒了血色,随即騰身而起,幾個縱躍就進了大殿,直撲向那個被烈火燒灼着的寝宮,卻隻來得及喊了一聲“未央”,就被一道殺意鎖住,不得不抽出長劍,與來人搏擊起來。

     李未央恰在此時望過去,正好看到元烈沖過來的這個瞬間,她的心也猛地停頓了。

     “未央!” 那個人在烈火中飛入,俊美的臉上帶着她熟悉的焦慮,看到她安然無恙的瞬間,他眼睛一亮,但随即就被從旁邊竄出來的黑衣人擋住了去路,厮殺起來。

    隔着這道燃燒起來的火牆,李未央依舊能夠看清這個少年的模樣,曾幾何時,他已經長得這麼大了? 她的元烈,果然已經長大了呢。

     雖然早就知道了這個事實,可當此時此刻隔着大火,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會永遠留在這裡的時候,唯一升起的不舍,居然是對他的……而看到他在自己最危機的時刻出現,湧出來的情緒居然不是擔憂,而是喜悅…… “人都來齊了……”裴懷貞在火光映照下笑得肆意,她的笑容極為美麗,目光鎖住了元烈,似笑非笑的神情。

    随後她低下頭,輕輕在皇帝耳畔道,“看見了沒有,你最寶貝的兒子來了呢。

    ” 黑衣人一茬兒接着一茬兒的冒出來,元烈去路盡數被死士擋住,他的身形幾縱,焦急之間劍法竟變得越發詭異起來,就見寒光頻頻閃過。

    與此同時,趙月剛剛殺死一名黑衣人,見狀連忙過來支援,卻再次被人牽絆住了。

     看着火勢越來越大,打鬥中的元烈心急如焚,一不留神左肩又被人斬了一劍,鮮血一下子噴湧出來,他的腿一軟,直接單膝跪在了地上,而周圍的幾名黑衣人刀劍齊上,朝他身上招呼了下來,元烈在危急關頭就地一滾,對方刀劍落在地上,濺得火星四竄,這樣的情景看得李未央心也跟着提起來。

    這樣下去,他們非都死在這裡不可! 大火那邊,李未央的聲音傳了出來,在這種時候,她依舊是冷靜的,隻帶着微微的焦急,卻似乎并不為自己的生死而動容,而隻是單純的催促他離開。

     “元烈,你快走!” 元烈一言不發,再次手刃一人,眼見距離李未央還有着一段距離,他足尖一點,就急撲過去。

     黑影急閃,又一人突然出現,手中短刃直劈向了元烈要害,元烈堪堪避開。

     殿内火光沖天,大殿上不斷的有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