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高燈紅燭映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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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再道:‘得天下英才而育之,一樂也,有蓋代奇俠為良伴,亦一福也。

    ’ 一句孟老夫子作教名言,卻又配上一句他自創語辭,聽在鄧元倫耳内,隻道這位拯自己于危的怪人,有玉成雲宗文之意,不由代雲氏暗喜,天下奇學,若集諸雲氏一身,何想絕魂寺不減?千面如來難除? 然而—— 同樣語句,聽在蒙面少女之耳内,卻不自主激起萬丈情潮,無邊绮思,更好似有點難為情。

     因為,雖然看不到她的嬌靥表情,卻已看得出她亭立的嬌軀,似有秋意地,微微作抖着。

     她曾好幾次凝視怪老頭,然而怪老頭卻全神灌注在争鬥上,她不禁有許多顧慮與擔心,但也不時昵視着激鬥中的雲宗文。

     陡然—— 一聲金鐵交鳴聲過處,戮場形勢已變,人影乍分倏合,一合即分,随又傳起一聲震天價暴響,狂飙疾卷,塵沙漫天。

     萬鈞威勢,石破天驚中,一聲幾乎難聞的悶哼,以及一聲冷笑相繼傳出。

     雲宗文久戰敵人不下,不禁激起萬丈雄心與豪氣,暗忖:‘連這麼一位絕魂寺爪牙,若無法伏得,則将何以對付千面如來。

    ’ 于是—— 豪氣甫生,鬥志更盛,猛地一聲怒叱,天虹劍右刺、左旋、前挑、後甩,一連攻出了四劍。

     這四劍均是箫劍門絕學,劍劍狠,劍劍詭。

     漠南一怪多年潛修,赢得名震武林的血骷髅,卻戰不下乳臭未幹的後生小子,不禁羞惱交迸。

     而他一心煩神燥,更沉不住氣,是以對方四招快攻一至,一時竟至疏神失手,慌忙架開三招,卻閃不過對方後甩一式‘倒打金鐘’。

     驚急之下,登時一刺斷去,但聞卡察聲中,猛覺手頭一輕,自已成名兵刃‘峨嵋刺’,竟被截斷。

     尤老怪吓然而退,倏即惱羞成怒,乃不退反進,轉身在上,雙手揚處,立時拍出一股強勁。

     這二股強勁,集他畢生功力,端得猛厲異常。

     雲宗文劍斷敵人兵刃,未待補上一招,突見對方掌勢已至,匆猝間,急運‘六合神功’,貫注左手,更以師父霹靂手法打出。

     六合神功為箫劍門不傳奇學,霹靂掌又是一掌鎮五嶽天癡道人成名絕技,這一合并施為,威力之大,直可開山裂石,驚天動地。

     是以—— 尤老怪淩厲掌勁,甫與雲宗文接實,頓被震得蹬蹬蹬暴退數步,隻覺喉頭一甜,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一時立腳不穩,跌坐地上。

     雲宗文一掌得勢,顧不得自己真元已經是大損,陡然乘勝欺進,手起劍落,向尤老怪猛劈下去。

     眼看一代域外高手,多年潛修的漠南一怪,就将飲恨霜鋒之際。

     蓦聞身側一聲:‘小娃兒不要傷他,聽我話說!’ 聲音落處,但見那跌坐在地的尤老怪,曼妙地向左倏移三尺,堪堪的避過了雲宗文長劍。

     雲宗文乍聞喝阻之聲,急忙收勁,但卻未不及收拾,卻不料對方竟能躲過,側頭一看,那裡是尤老怪自閉自避,卻竟是背負竹-的糟老頭所救。

     雲宗文不解地道:‘老前輩為何要放虎歸山呢?似這等無惡不作之匪徒,咱們焉可輕饒!’ 糟老頭道:‘娃兒說得不無道理,但老頭兒自有打算!’ 當下走向前道:‘尤大俠請起來吧!’ 尤老怪自份必死,卻不料死中遇救,一聽是糟老頭之聲,隻道對方要譏辱自己,不由露出怨毒之色道:‘老匹夫,别作盡威福,尤某甯死不受辱!’ 糟老頭笑道:‘老夫未曾辱你,你卻老早就已被千面如來所辱了!’ 尤元垂聞言心頭一震,口唇方動,糟老頭已接道: ‘不是吧!你好好在孤鳳山客隐,卻隻因千面如來一句激語蒙騙,你就甘心聽其驅使,自眨身價,這不是被辱嗎?受人利用不自知,還不是自辱自卑嗎?’ 尤元垂見自己秘密,對方竟能洞悉,不禁萬分吓異,脫口驚呼道:‘你你你…………你是誰?’ 糟老頭見其十分緊張,乃哈哈笑道: ‘尤兄真是貴人多忘,三十五年仲秋,天池之頂盛會之際,那位替你們檢拾棄物的老頭兒便是老……………’ 話猶末了,尤元垂慘白的面上,露出驚容,渾身不住戰栗,顫聲道:‘老………老前輩,你…………你是十力遊者真………………’ 糟老頭道:‘往昔已矣!重又提他則甚,但願尤兄從此退出江湖,不涉中原紛争如何?’ 尤老怪忽然如阚敗公雞似,垂頭喪氣,更服貼萬分地說道:‘願遵台命,自此退居漠南,後會有期約請!’ 請字乍落,起身便欲離去,但身甫站起,突感一陣眩暈,幾乎立不住腳。

     糟老頭手一揚,強出一點黑影道:‘尤兄元氣已經略損,請服下這顆“清涼一氣丸”吧!’ 尤元垂接着丹丸,立納口中,并謝道:‘辱承賜藥,當圖後報!’轉身走向左側谷壁,一閃不見,自尋秘徑退出雲霧谷去了。

     糟老頭兒見尤老怪去,乃道:‘這顆怪頭中的内丹,果有妙用,小娃兒快将之劈開取出 雲宗文聞言,手執天虹劍,正待下手。

     蒙面女郎忽道:‘且慢下手!’ 雲宗文不覺收住去勢,問道:‘姑娘有何指教?’ 蒙面女指着糟老頭道:‘你知他是誰嗎?’ 雲宗文天資穎悟,見微知著,心下不禁一動,不由向糟老頭看去。

     糟老項始而一愕,忽地拍拍掌哈哈大笑道:‘女娃兒你懷疑老頭兒來曆嗎?我比你清白多了?’ 雲宗文面上一紅,蒙面女郎卻冷冷道:‘難道你不敢道出名号,這怎能怪人對你懷疑呢?’ 糟老頭哈哈笑道:‘妙極了妙極了,我嶺南樵子今天竟栽在女娃兒…………’ 雲宗文一聽,老頭竟是嶺南樵子,一時過度興奮,急忙近前道:‘什麼?你是嶺南樵子?’ 嶺南樵子一見雲宗文迫近身前,一臉急盼回答神色,不由愕煞道:‘是也,你娃兒……………………’ 雲宗文忽道: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想不到無意中竟遇上了你,可減少一番麻煩了!’ 糟老頭心怦煞,沉臉道:‘娃兒你說什麼?’ 鄧元倫也奇怪雲宗文何出此言,好似他們之間,有着什麼仇隙的樣子,不由暗自納罕道:‘要糟!他們會是彼此有仇恨不成?’ 雲宗文見老頭一臉認真神色,這才發覺自己過度興奮,緻有所失儀,忙愧然道歉:‘老前輩請别誤會,晚輩實因有件不可解的大事,要請您老排解呢!’ 糟老頭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我道你娃兒有何過不去之隙要找我呢?’ 旋又道:‘你娃兒找我何事,又怎知道我?’ 雲宗文道:‘我們先處理好此怪物内丹,然後才慢慢禀陳您老!’ 糟老頭忽又面容開朗地道:‘女娃兒,人家早就想見我了,你看怎樣?’ 蒙面女郎隻冷哼一聲,并不緻答。

     雲宗文急于求取怪物内丹,乃不顧身旁細節,趕上步一劍劈開怪物魁首,鬥大怪頭,卡察聲中,應劍而開,果自後腦處滾落一團肉球。

     糟老頭用手一招,吸起肉球在手,一陣揉搓,登時光芒大盛,竟是一位光芒四射,宛然夜明珠之物。

     糟老顫連聲道:‘萬毒辟邪珠,萬毒辟邪珠,哈哈,絕魂寺能再稱強不敗嗎?能再難入難出嗎?’ 鄧元倫見嶺南樵子手中内丹,不由道:‘老前輩,此珠果有辟毒之妙用嗎?’ 嶺南樵子颔首道: ‘不錯,老夫年前發現此蛟龜交配而生的怪物之時,曾走訪東海一位故友,在他所保存的一冊,“寰宇搜秘錄”中,知道這種怪物,因常食奇草靈果,故所懷内丹,有鎮邪辟毒之妙。

    ’. 說着,将珠遞給雲宗文道:‘此珠對娃兒甚有俾助,至祈善自珍藏。

    ’ 雲宗文一見此珠能辟毒,自己今後再也不懼絕魂寺之毒,不禁大喜過望,乃不客氣地收下。

     糟老頭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上谷去吧!’ 一雙怪眼一掃蒙面女郎,又接道:‘鄧兄,我們先走一步,在谷頂等候他們!’ 說着,袍袖一展,左手微扶鄧元倫,雙足微頓,人已如飛鳥騰空般,迅速的搶上山腰了。

     鄧元倫不由暗自忍噱,這位奇人,竟是頗為風趣的隐俠,當下在上升中,對雲宗文道:‘雲小俠,我們先走了!’ 雲宗文那不知二位老人心意,不意心頭微熱。

     蒙面女郎卻冷嗤一聲,喃喃道:‘老沒正經的東西,哼!’ 雲宗文忙執禮道: ‘素陌生平,卻蒙恩人多次援手,在下雲宗文終身沒齒難忘,請問姑娘,可否一告芳名。

    ’ 蒙面姑娘心中大奇,自己黑紗蒙面,對方何以知道,不覺一怔。

     其實,她那知雲宗文身懷六合神功,又服過千年荷首烏,眼光如電,早能透過黑紗,看清蒙面姑娘,正是在農夫家中,給過自己三顆丹丸的少女。

     雖然—— 他懷疑那三顆丹丸,就是天山秘藥‘分功散氣丸’,但他有點奇怪,若說此女有意害他,則又何必多次馳援,而且不惜與絕魂寺為敵。

     因此—— 他暫按心頭疑慮,隻想先知道此女身份來曆,乃欲請問芳名。

     可是—— 蒙面女郎一怔神之下,卻又道:‘你真要與絕魂守為敵嗎?唉!千面如來豈是你所能…………………’ 猛覺底下之話,不便說出,忙一頓止言。

     雲宗文着實猜不透此女身份,說她是友非敵吧!卻又不願自己與絕魂寺為敵,若她是絕魂寺一派,卻又不可能。

     因為她曾破壞了絕魂寺計謀,殺死了絕魂寺徒黨啊! 心中雖是疑惑萬千,卻又不便說出,隻好答道: ‘絕魂寺為惡累累,千面如來激憤天下,生為武人,豈能坐視,何況千面如來與在下有深仇大恨啊!’ 蒙面姑娘道:‘既如此,望你多加注意,提防對方以其他手段,取你身上寶珠,奴去也!’ ‘也’字乍落,芳肩幌處,人已飛身而起,疾向另一頭山壁飛升。

     雲宗文不道對方屢次相救,卻又不留姓名,不禁急聲叫道:‘姑娘請等等,容在下一言。

    ’ 蒙面姑娘卻末稍停,依舊鵬搏直上,隻悠悠傳來袅袅莺聲,道:‘前途荊棘頗多,望君自重,有緣再見!’ 雲宗文本待追上,但想到姑娘去向不同,頂上又有二老相候,隻有忍令伊人他去,而徒覺内心中無限惆怅與歎惜。

     他怔立片刻,一聲悲凄猿啼過處,他才從沉思中驚醒,連忙縱身上谷。

     雲宗文上得谷頂,身形猶未站穩,耳中已傳來糟老頭哈哈朗笑道:‘娃兒才來嗎!年輕人就是喜歡避開他人,獨自隅隅私談,咦!那女娃呢?’ 鄧元倫也覺得奇怪,何以那蒙面女郎未與他同行。

     雲宗文已紅着臉道:‘那位女俠突然離去,未從此處登谷。

    ’ 鄧元倫道- ‘這位女俠,看來年紀輕輕,卻有如此絕頂武功,不知是何名家奇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