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黑風高驚魂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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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黑漢,還大言逞強。

     饒雲雁飛是個寬腹大量之義俠,此刻也不禁火氣沖沖,怒形于色,愠聲道:‘莫當家的,你準定能勝得我嗎?’ 莫野枭笑道:‘姓雲的,你難道不知落雁峰的意思嗎?你名雁飛,此山名落雁,正是區區特選的啊!’ 此言一出,沉碧華心頭大震,想起古人‘闵大師死于絕龍崖,龐統死于落鳳坡’,正是先有不利兆頭,難道這落雁峰果真………… 她心情倏沉,亂如繁絲! 雲雁飛眉頭略皺,随即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姓莫的,你真願意由我先打三掌!’ 莫野見對方突逞暴燥,如已中竅,仍道:‘隻怕你不敢爾!’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哼!打過來吧!’ 雲雁飛忍無可忍,喝聲:‘照打!’右掌一推,一股無與倫比的掌勁,登時加排山倒海般,匝地卷起。

     但他掌勢一出,突覺氣血陡然翻湧,一時立腳不住,竟向前沖過去三數步,心中不由得大驚。

     這真是不可思議的怪事,武林中從來未聞打人者,未受反震或任何外力,竟會立不住樁,且又氣血陡湧的。

     但更怪的是,雲雁飛那股奇猛潛勁,出手之後,莫野竟不閉不避,不運功抵架,任由那股急勁撲卷過來。

     然而,那股足可開山裂石的潛勁,撞在莫野身上之後,卻突然消失于無形,而莫野依然傲立,根本毫無受傷,連幌也未幌一下,身軀比鐵石還硬。

     沉碧華乍見丈夫掌出,心想: ‘雁飛雖以劍術見長武林,但内力之沉厚,也已達隔堅腐物的化境,這賊子就算功力高過丈夫,也未必連退一步都不可能,那時丈夫雖傷卻是勝數。

    ’ 那知,他心念猶未了,便已見眼前怪事,丈夫竟會在發掌之後,身形跄踉,似乎不勝其力。

     她這一駭,一顆心幾乎跳到腔口,嬌喊一聲:‘雁飛你!………’ 身形一掠,撲向前去。

     莫野驕狂地喝道:‘第一掌啦!姓雲的馬步要站穩啊!’ 雲雁飛心中正自驚訝,突聞此言,不由氣往上沖,怒喝一聲:‘小子别狂,再接我一掌。

    ’ 聲落掌出,再度兜掌打去,這一掌他是挾怒而發,已經用盡全力,隻見匝地狂飙,疾卷而出。

     那知── 他此掌乍出,陡覺氣血急騰,踉跄數步,幾乎立腳不住,猛覺喉頭發甜,一時按納不住,‘哇呀’地一聲,張口吐出一股鮮血,面色頓呈慘白。

     沉碧華芳心大吓,趕緊上前扶住丈夫,皓腕疾探,從懷中掏出一粒丹丸,送往丈夫的口中。

     可是,未得她丸入丈夫口中,對方不死閻羅已再度冷諷道:‘第二掌,隻剩一掌啦!哼!沈賤婢你還要臉嗎?’ 雲雁飛手揮妻子走開,咬牙道:‘小子,我雲雁飛與你拼了!’第三掌再度出手,但由于他真力散去不少,因此這一掌猛而不威。

     但他人卻在這第三掌出手之後,踉跄三步,一時立腳不住,一交跌坐在地。

     這時卻聞對方不死閻羅,仰天一陣得意的狂笑。

     沉碧華又恨又怒,皓腕倏翻,撤出玉蕭,就唇一吹,嗚地一聲,奏出了昔日奪魂箫楊飄芬,獨步寰宇,無力能敵的七毒魔音。

     不料── 她這無往不克的七毒魔音如今卻不靈了,就在她運力一吹之際,猛覺心悸神驚,氣血凝滞。

     沉碧華花容失色,破口大罵:‘狗賊!你好卑鄙,竟放………’ 話猶未了,那邊莫野已冷笑道:‘喂!雲氏夫婦,你們三掌不能勝利,已經落敗,今後将由我擺布了!’ 雲雁飛無端地真氣渙散,不覺驚詫萬分,跌坐之下,急忙吸氣運功,但任他吸入數次長氣,始終無法促使血流運行。

     不由暗道不妙,心忖自己必是中人奸計,否則那會如此,雖自己不知何時被人做了手腳。

     這時,忽聽愛妻喝罵,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武林中傳聞的一種舛異而又歹毒的藥丸,不禁大驚。

     登時破口怒罵:‘無恥惡賊,你竟以天山九死谷的………’ 他底下之話猶未出口,但見莫野臉色急變,倏又長笑地道:‘姓雲的技不如人,還敢-唆,虧你們還是個有頭有臉,自負不凡的人物。

    ’ 雲雁飛黯然住口,的确,自己在不知不覺中,中人毒藥而不知,多言何益,何況這些匪徒,都是無所不用卑劣手段的。

     當下黯然道:‘雲某認栽,華妹我先走了!’ 翻手背上,正欲拔劍自殺,以了此生,沉碧華見狀,芳心一痛,亦自如響斯應,想橫蕭自絕,追随丈夫于地下。

     不料,他倆手甫舉,突覺勁風撲體,雙雙齊感脅下一麻,已被制住穴道。

     莫野冷笑道:‘二位何必想死,莫某雖居勝方,抑不想處你們于死地啊!’ 雲雁飛夫婦聞言,大感詫異,道:‘惡賊,你待如何?’ 莫野陰森地一笑:‘姓雲的你忘了我們有約在先,配問麼?’ 雲氏夫婦黯然無語,内心中卻猜忖不出,這莫野志在報仇,何以不殺自己。

     莫野突又冷笑道:‘好吧!大爺就告訴你們,我将如何處置你們吧!’ 說至此一頓,右手伸出三指道:‘大爺隻想教你們實行三個條件。

    ’ 看見雲氏夫婦一臉驚惶與疑惑之色,不禁大為得意,放肆地一笑,才道:‘第一、我将帶你們到一處幽美的地方,将你倆永遠禁銅。

    ’ 雲氏夫婦心中一片空白,心知完了,生不如死,還要蒙受無窮的譏諷,但身既被制,徒喚奈何。

     莫野又是一陣朗笑,接道:‘第二、我要繳下你們仗以為惡的蕭劍。

    ’ 這一點,雲氏夫婦倒不受影響,因為人既覆敗,兵刃又有何用,對方話聲又起:‘第三、你們須将拿手絕技,各各授我一招!’ 雲雁飛霍然驚道:‘隻授一招?’ 莫野縱聲而笑,道:‘是的,隻要代表你們的一招!’ 雲雁飛一怔,旋即想起一事,不由抖聲:‘啊!那你是絕………’ 莫野陰笑着截斷對方之話,道: ‘我是誰何必說出,反正你們已經終生難出,就是你那朋友及獨子,也無法再活在這世上了!’ 說着,未待雲氏夫婦說話,雙手一抄,攔腰抱起雲氏夫婦,撲身縱下落雁峰。

     月愁星黯,大地仍舊是一片凄涼慘淡的怖人夜景,好似時才那奇特的較技,并未發生一般。

     其實── 這古井般死靜的情景,何嘗不能帶來一陣暴風雨呢! 是故── 剛才那一陣奇特發較技,或許将是十五年後,那一場武林浩劫的導火線呢! ※※※※※※ 狂風暴雨─ 荒山密林─ 懾人心魄的雷聲,震撼四野,傾盆而下的大雨,泥濘山徑,怒吼厲嘯的狂風,折枝斷葉,宛然宇宙末日的來臨,鎮城人們,亦必緊縮在家,遑論素常就已人影絕迹的,天目山、四絕嶺。

     狂風暴雨,使得四絕嶺上禽獸絕迹,狂風暴雨,也使得四絕嶺,在陰森凄涼之上,更加上一層恐怖的氣氛。

     荒野一片朦胧,景物難辦。

     陡然── 一條疾急的閃電,劃破黑暗,雖然這道閃電,來得快,去得疾,但就隻那眨眼間的光明,卻發現一塊斜突的巨石下,此刻竟有一個人,癡然呆立。

     在荒山之中,如此恐怖之夜,竟有人敢伫身于此,是武林高手?是山精木魈?是怪癖之人? 又是一道閃電劃空而過,巨石四周,景物倏明,他竟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年青人。

     這人神情非常落漠,濃眉緊皺,顯然心有重憂,但口角緊撇,牙根暗咬,又顯示出他是個堅毅之輩。

     此人生得十分俊秀,骨格清奇,鼻梁挺直,濃眉大眼,是個健碩之輩。

     然而── 從他那落漠、堅毅、憂戚的神色看來,他好像是個将感情緊緊埋在心底的人,是個孤獨而又孤傲之人。

     雨水不停打在他的身上,全身盡濕,雙眼也沾滿了水珠,視線有些模糊,但他從未揮手揩拭。

     狂風,吹亂了他的一蓬亂發,但他也是無動于衷,死闆闆地,癡立石下。

     随看紛至沓來的閃電,一件件往事,一絲絲思念,也是此起彼落地,呈現在他的腦海中。

     隻是── 這無數件的往事,無數件的思維,卻可歸結成兩個字,‘恨’與‘仇’。

     ‘雙親不明不白的失蹤──’ ‘世叔的慘死──’ ‘五年來所受的無情打擊與冷酷教訓。

    ’ 這些,使他恨透了仇人,恨透了世界,若非一般堅強的意念,支持着他,他幾乎想自絕以忘記這對他無情的人寰。

     他癡然呆立好久,但狂風仍然如故,暴風絲毫不減。

     終于,他冷漠的面容上,浮起了不耐之色。

     隻見他沉重的一聲歎息,然後喃喃自語道: ‘唉!雨既不停,再不走,恐會錯過了這次武林高手,較手機會,豈非失去了求師之願,走吧!不吃苦中苦,難成人上人。

    ’ 說着,他挺胸走出伫立的巨石,向面前坡度高斜,崎岖狹窄的山徑,揉攀上去。

     崎岖的山徑,本就難走,再經雨水淋打,越發滂沱泥濘,再加上傾盆大雨,勁急狂風,當真是寸步難行。

     年輕人雖然身材健碩,也曾自修自練,學了幾年武功,但面對眼前情況,也是艱難萬分的。

     好幾次被勁急的狂風,推得踉跄倒退,總算他意志堅強,再接再勵,毫不氣餒,好幾次被泥濘的山徑,溜滑得仆身倒地,總算他反應矯捷,才未跌落路旁深淵。

     他每次施力用勁,才能前進一步,别說是走,就是爬也比他此時之前進還快,短短裡許山路,卻費了他足有兩個時辰的時間,方始達到。

     這時的他,已是渾身污泥,遍體盡濕,心力交疲,十分頹萎。

     這時,他來到一棵大樹下,再上去越發難走,削壁陡斜,岩石溜滑,别說是狂風暴雨之際,就是大好天氣之下,也甚難攀登得上。

     年輕人見狀,又是一聲深長的歎息,發舒他心中的苦悶,他自言自語地道: ‘雲宗文啊雲宗文,你竟然那麼沒用?這不有失你那人人欽仰,個個贊佩的雙親之威名嗎? ‘憑你這樣畏縮不前,還想學成驚人藝嗎?’ 自語之後,他陡覺勇氣百倍,牙根一咬,長吸一口氣,一個箭步,沖向峭壁。

     他手腳并用,使勁一陣急攀疾登,倏忽間,揉升了數丈有餘。

     隻是── 他這種一鼓作氣的力量,并不能維持多久。

     就在他自感乏力再上之際,急忙伸手抓住一條葛藤,想緩一緩身,焉知,這條葛藤支撐不了他全身,隻聽一聲輕響,登時斷裂。

     雲宗文重心驟失,又被大風一卷,仰身墜下,未及驚叫,隻覺一陣急劇的震蕩,頓失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耳中突聞喝斥之聲,以及兵刃撞擊之聲。

     雲宗文霍然驚醒,目光所至,發覺自己竟墜在一棵秃出的枯枝上,因此未曾摔死,想起适才,不由倒抽一口冷氣,餘悸猶存。

     這時── 他又發覺,敢情就在他暈死期間,狂風既息,暴雨亦止,雲破月現,星鬥滿天,一片晴朗。

     隻是,道路依舊泥濘潮濕,否則,幾令人難信,時才曾下了那麼一陣狂風暴雨。

     雲宗文不由暗道:‘天有不測風雲,氣候變化莫測,誠然不錯。

    ’ 陡然── 一陣狂風,破空傳來,震耳欲聾,因此,不但可見發聲人,内力精湛,而且其聲音就在左近。

     雲宗文聞聲大喜,這才知道,自己先前大概誤走他峰,這一跌,倒是對極,他暗叫幸運,連忙爬下大樹,循聲走去。

     由于他先前耗力過多,因此行動緩慢。

     行行複行行,喝叱聲越來越近,他也越覺精神興奮,看看已來到一棵巨樹下,五十餘丈處,數團人影,穿梭來往,正在狠鬥。

     雲宗文連忙爬上樹頂,嚴神觀戰。

     但見場上卻是一敵三,四人在搏鬥,地上橫七夾八,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