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西門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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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系。

    你一樣是我最好的朋友,因我喜歡的是你的人格和武功,别的事,我都不會放在心上。

    ”隻有她這樣坦白與率真的人,對一個初次謀面的男子說出如此坦白和率真的言語。

    白衣人冰冷的目光,又轉為溫柔,無言地凝注着那青衣少女,良久良久……突地縱聲狂笑起來。

     青衣少女心中一驚,倒退半步,她吃驚的倒不是他笑的清朗和高亢,而是她再也想不到生性如此孤僻,行事如此冷酷,甚至連話都不願多說一句的絕頂劍手,此刻竟會發出任性的狂笑。

    狂笑聲中,他緩緩擡起手掌……手掌與青銅面具之間,距離相隔越近,他笑聲也就越響。

     青衣少女深深吸了口氣,走上一步,拉住他的手掌,道: “你若是不願讓我看到你的真面目,我不看也沒有關系,你又何必這樣笑呢?”白衣人笑聲漸漸微弱,卻仍含笑說道: “你看到我笑,覺得很吃驚,也很害怕,是不是?”青衣少女點了點頭。

    白衣人含笑又道: “但你卻不知道,我的笑,是開心的笑,有什麼值得吃驚,值得害怕的?你要知道,我若不是真的高興,就絕對不會笑的。

    ” 青衣少女動也不動的握着他的手掌,呆呆地愣了半晌,眼廉微合,落下兩滴晶瑩的淚珠。

     白衣人笑聲一頓,沉聲道: “你哭些什麼?” 青衣少女俯下頭,用衣袖擦了擦面上的淚珠,斷續的道: “我……我也太高興了,你知道麼?自我出生以來,從來沒有一個人對我這麼好過。

    ” 白衣人目光黯然,良久方自長歎一聲,兩人默默相對,俱都無語。

     要知道這兩人身世遭遇,俱都奇特已極,生性行事,更是偏激到了極點,他們反叛世上所有的人類,世人自也不會對他們有何好感。

    于是他們的性格與行事,自然就要偏激,這本是相互為因,相互為果的道理。

    世上生性相同的人雖多,以世界之大,卻很難遇到一起,但他們若是偶然遇到一起,便必定會生出光亮的火花,因為他們彼此都會感覺到彼此心靈的契合,于是魂的接近,青衣少女與白衣人也是如此。

     靜寂,長長地靜寂,然後,又是一聲沉重的歎息,白衣人移動了一下他始終未曾移動的身軀。

    緩緩歎息着道: “你可知道,我也和你一樣,有生以來,除了練劍沒有做過别的事。

    隻不過我比你運氣好些,能夠有一個雖不愛,但武功卻極高的師傅……”。

    青衣少女仰望着他的臉色,歎道: “難道你有生以來,也沒有一個人對你好,真愛過你!”白衣人目光投落在地上,兩人目光相對。

    青衣少女突哦了一聲,道: “我知道了,你之所以不願将真實面目示人,就是因為你覺得世人都對你不好,是不是?”白衣人凝注着她,手腕一揚,将面上的青銅面具霍然扯了下來。

     青衣少女一聲驚呼。

    白衣人緩緩道: “你可是想不到?”青衣人少女呆呆地瞧了他半晌,突又一笑道: “我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太想不到了。

    ” 朦胧的夜色,朦胧的星光,隻見雪衣人面容,竟是無比的俊秀,無比的蒼白。

    若不是他眉眼間的輪廓那麼分明,若不是他的鼻梁有如玉雕刻那般挺秀,那麼這張面容便甚至有幾分娟秀如女子。

    青衣少女仍在凝注着他,白衣人微微一笑,擡起手掌,戴回面具,青衣少女垂首輕笑道: “你若是醜陋而殘廢,那麼你戴上這種面具,我絕對不會怪你,也絕不會奇怪,可是你……”她含羞一笑,又道: “你現在為什麼還要戴它,實在讓人猜測不透。

    ”白衣人薄削而堅顔的嘴唇邊,輕蔑地泛起了一陣譏嘲的笑意,緩緩道: “你想不透麼?我不妨告訴你,我不願以我的真實面目示人,便是因為我希望人人都問我,我戴上面具後,無論和誰動手,人家都要對我畏懼三分,否則以我這種生像,還有誰對我生出畏懼之心!” 他哂然一笑,接口又道: “你可知道昔日大将軍狄青的故事,這便叫做與敵争鋒,先寒敵膽,你懂了麼?” 青衣少女似悟非悟地點了點頭,口中低語:“與敵争鋒,先寒敵膽……”霍然擡起頭來,大聲說道: “這固然是很聰明的辦法,可是,你是不是覺得有些不公平呢?”白衣人微皺雙眉,沉吟着道: “不公平,有什麼不公平?”青衣少女緩緩道: “武林人物交手過招,應該全憑武功的強弱來決定勝負,否則用别的方法取勝,就都可以說是不正當的手段,你說是麼?” 白衣人目光一垂,愣了半晌,卻聽青衣少女接口道: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到過:‘毋嬌毋躁,莫欺莫許,公平堂正,雖敗猶榮。

    ’ 這四句話,我從小到大,卻不知已聽了多少遍,爹爹常對我說,無論在任何情況下,也不要忘了這四句話,莫要堕了毆門世家的家風!”白衣人面色突地一變凜然道: “江蘇虎丘,飛鶴山莊莊主是你什麼人?”青衣少女微微一笑,道: “無怪我爹爹常說我大伯父的聲名,天下英雄皆聞,原來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的名字……” 白衣人挺秀的雙眉深皺,明銳的目光突黯,緩緩垂下頭去,喃喃道: “想不到,想不到,你竟然是毆門世家中人……” 語聲一變,凜然道: “你可知道飛鶴山莊,此刻已遇到滔天大禍,說不定自今夜之後,飛鶴山莊四字,要在武林中除名!” 青衣少女面色亦自大變,但瞬即展顔笑道: “西門世家近年雖然人才衰微,但就憑我大伯父掌中的一柄長劍,以及他老人家親手訓練出的一班門人弟子,無論遇着什麼強仇大敵,也不會吃多大的虧的,你說的也未免太嚴重了吧!” 白衣人冷笑一聲,道: “太嚴重……”語聲微頓,又自長歎一聲,道: “你可知道飛鶴山莊前月以前,已在烏衣神魔嚴密的監視之下,并且那班神魔亦已接到他們首颔的命令,要在今夜将飛鶴山莊中的人殺得一個不留。

     這件事本來做得隐秘已極,但卻被一個暗中窺伺烏衣神魔的厲害人物發現了他們傳遞消息的方法,知道了他的毒計。

    如若出來的早,未被他們發現,否則西歐世家中出來的人,無論是誰,隻要一落了單,立刻便要遭到他們的毒手。

    ” 他自不知道,常敗國手父女,已有多年未返虎丘了! 青衣少女本已蒼白的嬌面,此刻更變的鐵青可怖,她一把抓緊了雪衣伯手掌,惶聲道: “真的麼?那麼怎麼辦呢?” 白衣人愕了半晌,緩緩歎道: “怎麼辦?絲毫辦法都沒有,我們此時縱然肋生雙翅,都不能及時趕到飛鶴山莊了!” 他雖然生性冷酷,但此時卻已在不知不覺之中,對這癡心學劍的少女生出好感,是亦他此時亦不禁對她生出同情憐憫之心。

     那知青衣少女此時激動的面容,反而逐漸平靜,垂首定了半晌,突地擡起頭來,長歎着道: “既然無法可想,隻有我日後練好武功再為他們複仇了。

    ” 白衣人不禁一愕,皺眉問道: “對于這件事,你隻有這句話可說麼?” 青衣少女面上亦自露出驚呀之色道: “我還有什麼話可說?” 白衣人奇怪地瞧了她幾眼,緩緩道: “你難道不想問問事情的前因後果?你難道不想知道烏衣神魔如此對西門世家的人趕盡殺絕,為的是什麼? 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在暗中偵破了烏衣神魔的詭計,此人又與烏衣神魔有何冤仇?” 青衣少女眨了眨眼睛,道: “這件事難道你都知道?”白衣人冷冷道: “不錯,這件事我都知道一些,既然你不問我,我也就不必告訴你了。

    ” 擡手又自戴上面具,轉身走了開去。

    青衣少女動也不動,呆呆地望着他飄舞的衣袂,他腳步走得極慢,象在等待着她的攔阻……他腳步雖然走得極慢,但在同一刹時間,另一個地方,陶純純跨下的健馬,卻在有如凜空飛掠般地奔跑。

    馬股後一片鮮血,血迹仍未全幹,顯然已經施過了放血的手術,是以這匹本應已脫力的健馬,腳力仍未稍衰,而陶純純有如玉石雕成的前額,卻已有了花上晨霾色的汗珠。

     但是,她的精神卻十分振奮,目光也更銳利,這表情就正如那大漠上的雕鷹,已将要攫住它的目的之物。

    道旁的林木并不甚高,雲破處,星月之光,灑滿了樹梢,于是樹影長長地印到地上,閃電般在陶純純眼前交替,飛掠! 林木叢中,突地露出一角廳宇屋詹,夜色之中似乎有一隻黃金色的銅鈴,在屋檐下閃灼着黃色的光芒。

     陶純純目光動處,眼睛一亮,竟突地緩緩勒住缰繩,刷地飛身而下。

    随手将馬牽到道旁,筆直地掠入這座荒涼的祠堂中。

     一燈如平,瑩瑩地發着微光,照得這荒祠冷殿,更顯得寂寞凄涼。

    神案沒有佛像,就正如十數日前,她在為柳鶴亭默念祈禱,檐上滴血,邊傲天率衆圍兇,幔中傀儡,……那座祠堂的格調一樣。

     她輕盈而曼妙地掠了進去,目光一掃,認定了祠堂中的确無人迹,于是她便筆直地撲到神案前舊的蒲團上,纖美而細長纖指,在破的蒲團中微一探索,便抽出一條黯灰色的舊柔絹來。

     柔絹上看本似乎沒有字迹,但胸純純長身而起,在神案上,香爐裡的殘灰中浸了一浸之後,柔絹上立刻出現密密麻麻的字迹來。

    就着那孤燈的微光,她将絹上的字迹,飛快地看了一遍,然後她焦急的面容上,又泛起真誠,愉快的笑容,口中喃喃說道: “想不到竟還是這關外五龍有些心機,我縱然不能趕上,想必也沒有什麼關系了。

    ” 于是她從容走出祠堂,這次沒有柳鶴亭在她身側,她也不必僞作真情的祈禱。

    祠堂外的夜色仍然如故!繁星滿天,夜寒如冰!這小小的祠堂距離江蘇虎丘雖已不甚遠,卻仍有一段距離。

    也不過離此地三五裡路,也就在此刻三兩個時辰,柳鶴亭亦正在馳馬狂奔,他雖有絕頂深厚的内功,但婚前本已緊張,婚後又屢遭巨變,連日未得安息,一路奔波的柳鶴亭體力亦有些不支。

     那時方過子正,月映清輝,星光亦明。

    他任憑跨下的健馬放蹄在這筆直的官道上狂奔,自己卻端坐在馬背上,閉目暗暗運功調息。

    但一時之間,注意力卻又無法集中,時時刻刻在暗問着自己:“虎丘還有多遠?隻怕快到了吧……”目光一擡,瞥見前面道旁林木之中,似有雪亮的刀光劍影閃動!他定了定神,果然聽得有兵刃相擊,辱罵怒叱之聲,随風傳來。

    接着,又有一聲懾人心悸的慘呼!就在這刹那之間,他的心中已閃電般轉過幾個念頭!忖道: “前面究竟是什麼事?是賊人夜半攔路劫财,抑或是江湖中人為尋私仇在惡鬥?” 心念一轉,自忖道: “我有急事,豈能在此擱誤,反正這些事俱與我無關,我自顧身尚且不暇,那有時間來管别人的閑事!” 他正在反來複去難以自決,但第三聲尖銳凄慘的呼聲傳來後,他劍眉微軒,立刻斷然忖道: “此等劫财傷人之事,顯然在我眼前發生,我若是袖手旁觀,置之不理,我還能算是人麼。

    路見不平不能拔刀相助,我遊俠天下,又算為了什麼!我縱然要耽誤天大的事,此刻也要将此事管上一管,反正這又費不了多少時候!” 這些念頭在他心中雖然是電閃而過,但健馬狂奔。

    就在這刹那之間将沖過那片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