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矮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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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入水中。

     鐘瑩瑩挂念衛青萍,但在紛亂的人堆裡找不見她的身影,眼看碼頭火光沖天,濃煙滾滾,不禁流下了眼淚。

    又見許多幫衆在水中與敵方搏鬥,鑿船的鑿船,爬船的爬船,無不奮力阻住敵船,使自己安然逃走,不禁心中有愧。

    但自己一家都不會水,不能下江殺敵。

     正走神間,已有兩艘快船迫近,硫磺水箭又射了過來,忙以長劍擋撥,顧不得再想心事。

     這時,敵船越追越近,諸葛鼎一個縱躍上了賊船,一把陰陽扇左右揮打,刹時斃敵七八人,使敵劃手數量不足,船速慢了下來,他趕緊又躍回自己船上。

     終于,他們和幾艘船擺脫了追兵,順利脫離險境,至晚已駛離福州府地界。

     第三天,他們到了閩清縣府,遂棄舟登岸,船工們就留在這一帶打魚,大家灑淚而别。

     經商議,決定回江西江陵府惠家暫避。

     郎金秀、蘇芝秀決定回峨眉搬兵,于是大家分手,相約今後在福州見面。

     鐘氏夫婦、鐘瑩瑩、諸葛鼎遂向江西境内趕路,幾天後來到了延平府。

     時正中午,在城中找了間大酒樓住下,安頓好物品,遂在前樓用膳。

    樓上食客衆多,鐘瑩瑩在等上菜時四下打量,忽被一個矮老頭的模樣給吸引住,一顆心怦怦跳了起來。

    此人頭大身矮,滿臉絡腮胡,頭發灰白,大眼闊嘴,吃起東西狼吞虎咽。

    她越看越眼熟,天呐,這不是天靈教的卦主矮怪長孫榮麼? 她趕緊扯甯月娥的衣袖,把嘴一努,小聲道:“娘,你瞧,那不是矮怪老煞星麼?” 甯月娥沒見過長孫榮,看了看老頭那副尊容後,十分驚駭,又示意鐘震坤、諸葛鼎去看。

     鐘震坤也沒見過老怪,但老頭模樣與傳說中的老怪相符,也不禁駭然。

    諸葛鼎在葛洪山見過,一眼就認了出來,心中也覺忐忑。

     鐘瑩瑩小聲道:“他不是在葛洪山麼?怎麼會隻身到了這兒?” 諸葛鼎道:“不必多說,快些吃完走吧,這樓上決不隻他一人,小心耳目竊聽。

    ” 于是,四人不再說話,酒菜一上桌,便匆匆吃起來。

    但鐘瑩瑩卻不時窺看老怪,最後兩次老怪也在看她,而且沖她露齒一笑。

     鐘瑩瑩吓得一哆嗦,收回目光低頭吃飯。

     她飯量極小,最先吃完,無事可幹免不了又動起心思,輕聲說道:“我有一事感到納悶,為何江湖四大霸主已出其三,眼看為禍江湖,而白道上的前輩,隻有個老秀才依然行俠江湖,其他高人都到哪兒去了呢?” 諸葛鼎道:“正道高人都已隐退,大都不知去向,也不再過問江湖事。

    ” “哼,他們倒很會享清福,把武林中的禍害留給後輩,自己逍遙快活,這不是太……” 甯月娥小聲斥道:“你怎能對前輩高人妄加評說,小孩子家又懂什麼?” “古書雲:‘一日縱敵,數世之患’,他們退隐前就該把這些老魔頭除掉,以免禍害後人。

    可他們竟不為後人想想,留下了多大的禍害,隻顧自己在名川大山享福,說得過去麼?” “咦,你越說越起勁,小孩子家,懂什麼?” 諸葛鼎道:“正邪之分也并非天生而成,有的人從正到邪,有的人時邪時正,有的人改邪歸正,個中情形千種萬種,豈是幾個老前輩能改變的?殺了一些邪惡之徒,又有一些人出來專行邪道,一個人一生中又能除多少惡人?” 瑩瑩道:“雖說惡人層出不窮,但這個成名多年的老怪物卻是應該由他們除去的。

    ” “你說的雖然不錯,但世上又有幾人做得到?一旦垂暮志衰,也就不想再問江湖事。

    ” “自己清靜就不管人死活,這未免……” 月娥嗔道:“世事如此,說了何益?你就安分些,讓你爹、你大伯吃飯。

    ” “此次敗得如此慘,這不是衛海幫不能容人遭的大禍。

    如果留下逍遙生,老秀才也不會走,今日我們怎麼會敗到這個地步?大伯,我說的可對?”鐘瑩瑩改變了話題,一吐心中郁悶。

    這是她好多天來想說又沒有說出的話。

     諸葛鼎道:“這些天大伯也想過,你說的也正是大伯想說的話,無奈大錯鑄成,後悔莫及,也不知司馬賢侄、衛幫主和成千弟兄生死如何,一想起來就讓人難過。

    ” “司馬俊容不得逍遙生,硬逼衛幫主趕走,現在幫毀人亡,不知這位少俠如今作何想?” 甯月娥道:“丫頭,你少說兩句吧,逍遙生與二妖女稱姐道弟,和江湖上不三不四的人交往,怎叫人信得過,這怎麼能怪司馬賢侄?” “諸葛大伯适才也說,有人改邪歸正,那二位姐姐不就是這樣的人麼?那金刀無敵焦勁松、螳螂爪姜仲傑、福州龍爪門主林永昌、天目三英霍家兄弟不都是正道赫赫有名的麼?怎麼都投到稅監府為虎作伥去了?他們與追命羅漢、剝皮閻羅聯手,剿滅抗倭抗暴的衛海幫。

     這些正道的英雄,現在不是從正到邪了麼?可見正邪并非天生,諸葛大伯說得好……” “咦,這丫頭越說越起勁,你,你……” 鐘震坤道:“瑩瑩說得對,一個人是正是邪不能隻看一時,要看其一生作為,好了,酒樓上不是談話場所,我們走吧。

    ” 四人匆匆下樓,鐘瑩瑩忍不住又回頭看那老怪物,剛剛看到他正對自己咧着大嘴笑,吓得趕緊下樓。

     第二天繼續上路,沒見到矮怪的身影。

     沿途丘陵起伏,道路婉蜒,衆人躍馬揚鞭緊趕,鐘瑩瑩漸漸落到了後面,甯月娥在跑出三十多裡地後才發現她沒跟上來。

     三人将馬勒住,緩緩前行,盞茶功夫還不見她,想是山路崎岖,彎兒繞得多,路不好走,再等一會就來了。

     就在此時,前面路上傳來馬蹄聲,隻見十多個騎士縱馬飛奔,不多時就已來到跟前,為首之人突然勒馬,隻聽“唏聿聿”一聲長鳴,馬兒前蹄高舉,揚起一陣土塵。

     鐘震坤等三人連忙後退,隻見騎士是個道姑,依稀有些面熟,她臉上表情極為難看,像哭又像笑。

     “鐘震坤匹夫,甯月娥賤人,你們還記得姑奶奶麼?”道姑忽然尖聲叫喊。

     甯月娥恍然有所悟:“你,你是柯元霞?” “哈哈哈……賤人,你總算還記得姑奶奶,那真是再好不過,哈哈哈,老天有眼,今日總算見到了仇人!”她那尖笑聲猶如狼嚎。

     甯月娥等人一時木然,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見她,看她滿臉乖戾之氣,非當年可比。

     “這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鐘震坤、甯月娥,還我夫君命來!” 鐘震坤回過神來,喝道:“柯元霞,當年我夫妻心存仁念,放你一馬,你不思悔改,卻處心積慮要報當年之仇,今日既然遇上,你就劃下道兒來!” 柯元霞又是一陣冷笑:“鐘震坤,老娘今日先把你千刀萬剮,再把這賤人活捉,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好嘗嘗當寡婦的滋味!”遂即扭頭朝手下人喝道:“将他們三人拿下!” “遵座主令!”她身後十二個騎士齊聲答應。

     鐘震坤等三人立即抽出兵刃,諸葛鼎傳音給鐘、甯二人道:“他們人多,不必戀戰,我以扇中針開路,二位随我沖出!” 言未了,十二人已分三組,四個對付一個,當即動起手來。

    幾個回合之後,三人試出這十二人武功均不弱,纏鬥下去隻會自己吃虧,不約而同奮力采取攻勢。

    但對方十分骁勇,又是四人聯手,擊退一個攻過來三個,一時間奈何不得。

    諸葛鼎急切間心生一計,瞅個機會突發一支扇中針,把柯元霞座騎的右眼射瞎。

    那馬兒負痛,前蹄高揚,差點把柯元霞掀下背來,驚得她尖叫一聲,趕忙抓緊缰繩,但馬兒仍跳騰不已,她隻好騰身而下。

     柯元霞的尖叫驚動了十二衛士,有幾人連忙躍了過去,乘此機會諸葛鼎猛提一口真氣,揮扇擊落一人的兵刃,喊聲:“走!”當即騰身躍到馬背上,縱馬向前奔去。

    在馬背上他連連射出四針,圍攻鐘氏夫婦的四名衛士,中針負傷,被他二人躍到馬上沖了過去。

     柯元霞大怒,尖聲吼道:“追!追!别放走了那賤人!”吼聲中躍到一匹馬上,率領未傷的八衛士猛追。

    她邊追邊從懷中掏出一支響箭,朝空一抖手打出,“嗡”地一聲響箭射空,帶着哨音飛去。

     她咬牙切齒咒道:“看你們逃得出老娘的手心!今日定将你們活捉,剖腹挖心!” 諸葛鼎等人聽到響箭便知不妙,果然剛一轉彎,就見前面道上有十幾騎分幾排攔在道上,原來柯元霞隻是前頭一撥,後頭一撥的人馬更多,看來今日情勢兇險,走是走不掉了。

     三人不約而同将馬勒住,鐘震坤道:“前後受阻,隻有拼死一戰!” 甯月娥道:“我怕瑩瑩跟了來……” 諸葛鼎岔話道:“事急矣,邊鬥邊沖,不要座騎也罷,快下馬動手!” 三人便翻身落馬,甯月娥将馬鞍上的細軟包裹取下挂在身上,雙手扯出兵刃向前撲去。

     對方為首的是獨臂熊封如龍,見三人沖了過來,便向部屬喝道:“拿下三人!” “遵座主令!”衆武士齊聲回答。

     接着沖上來六人,以二對一。

     鐘震坤長劍一揮,震掉了一人的柳葉刀,另一人見狀,驚得連退三步,鐘震坤當即去助甯月娥,便又被兩人攔住。

     甯月娥雙手使兩把短刃,展開天罡青龍戰法,以一敵二毫不退讓,對方二人使雁翅刀,也不是庸手,雙方力鬥五合,不分勝敗。

     諸葛鼎以陰陽扇力敵兩人,後又有一人參戰,他毫無懼色,幾個回合就打翻了一人。

     鐘震坤展開神龍劍法,快速勇猛,以一敵三還占了上風,對方立即又跳出一人相助。

     這時,柯元霞等。

    人已經追到,見人被截住,高興得浪聲笑了起來。

     “封座主,那女的叫甯月娥,是那鐘震坤的姘婦,當年與我有殺夫之仇,今日上天有眼,叫我在狹路上與之相逢,正好送他夫婦進鬼門關,請封座主助一臂之力!” 一說完,她從馬上跳下來,抽出長劍,尖叫一聲;“閃開,讓本座來鬥鐘殺才!” 鐘震坤見她的兵刃呈灰藍色,定是浸染了劇毒,當下十分小心應付。

    兩人一交手,鐘震坤暗自驚心,如今非當年可比,一出手就覺劍氣森森,勁力十分強大,五招一過,他不得不提取九成功力,大開大合,剛猛無俦地攻了過去,那柯元霞毫無懼色,兩目赤紅,就似噴火,以剛對剛,硬擋硬架,隻聽兩劍相碰發出的铿锵聲,每響一聲都進出了許多火花。

     那封如龍見諸葛鼎了得,便親自下馬動手,他缺左臂,右手使一把沉重的銅锏,掄得呼呼有聲,力猛氣足。

    他的部下見他參戰,便退開了兩人,剩下二人助戰。

    諸葛鼎先前盡占上風,此刻封如龍上陣,—下扳成平局。

     甯月娥力戰三人,兩支短刃貼、靠、剁、摟、鈎,迫得三人近不了身,旁觀賊衆見戰不下她,十分驚愕,便又派出一人參戰。

    這一來,甯月娥頓時走了下風。

     柯元霞與鐘震坤鬥了二十回合不分勝敗,激怒之下,使出五毒三棱刺。

    此時,鐘震坤一劍當胸點到,她在閃避的同時左手一揚,烏光一閃,打出五毒三棱刺。

    三棱刺一般長七寸,她使的卻隻有三寸,針上淬有劇毒,因其形小,打出沒有破空聲。

    當時兩人相距不足三尺,又正值交手之際,所以鐘震坤毫無防備,隻覺腿上似被小蟲叮咬一口,全然不在意。

    沒想到又鬥了兩個回合之後,一條腿竟然發麻,大驚之下想躍出圈外,但腿已不聽使喚,被柯元霞挑開他攻出的一劍,一掌擊在肩背,頓時滾倒在地,已然不能動彈。

     甯月娥聽見柯元霞尖聲大笑,偷眼望去,隻見柯元霞腳踩夫君胸口,仰天狂笑,不禁驚得叫出聲來,連忙沖向夫君倒地處,但立即又被幾名武士堵住,無法沖得過去。

     柯元霞笑夠之後又惡狠狠向甯月娥撲來,嘴裡尖叫道:“賤人,你那臭男人已中了老娘的五毒三棱刺,不出一個時辰就毒發身死,讓你嘗嘗活寡的滋味!”說完,舉劍就刺。

     甯月娥又驚又急,心神大亂,怎當得與多個高手為敵,不出三個回合,被柯元霞治了穴道,立即被那些武士捆了起來。

     諸葛鼎大急,但一時無法沖殺過來,獨臂熊一隻銅锏使得神出鬼沒,再加上有兩個武士從旁協攻,他隻能勉強應付。

     當他束手無策之際,忽聽有人喊道:“卦主駕到,爾等快行大禮!” 那些動手的武士一個個慌忙跳出圈外,避開諸葛鼎到三四丈外跪地迎接卦主。

     “娘、諸葛大伯,快來救我!” 諸葛鼎正忙着看什麼卦主,忽聽鐘瑩瑩的尖叫聲,他循聲望去,隻見從來路方向來了一匹馬,馬上騎着的人便是在酒樓上見到的矮怪長孫榮,鐘瑩瑩則象個包袱,被橫提在馬背上,看她隻能叫不能動的情形,定是被治了穴道,他恨不得拼了這條命把瑩瑩救出。

    但馬背上的主兒可不是一般人,他隻要舉手間就可以緻人死命,他又怎敢輕舉妄動,隻好愣在原地,看長孫榮有何舉動再見機行事。

     此時封如龍、柯元霞站在道旁躬身迎候。

     封如龍高聲道:“天心座封如龍、天禽座柯元霞恭迎卦主大駕!” 長孫榮騎在馬上,對這陣勢似乎有些驚奇,愣了愣道:“那地上綁着的是什麼人?” 甯月娥坐在地上,見鐘瑩瑩被矮怪捉住,驚得大喊起來:“瑩瑩,瑩瑩,你受傷了麼?” 瑩瑩也瞧見了娘,急得大叫:“娘、娘,你怎麼啦,爹爹呢,啊喲,爹爹啊喲……” 矮怪手一擡,淩空把鐘瑩瑩掀下馬來,自己輕輕一躍到了地上,順手一抄,沒讓瑩瑩橫着身子跌在地上。

     瑩瑩被吓出了一聲冷汗,氣得大罵道:“死老頭,死矮怪,你……”話未完被人打斷。

     柯元霞尖聲叫道:“住口!你再敢罵卦主,老娘先把你舌頭割了!” 長孫榮眼一瞪:“你吼什麼?” 柯元霞吓得連忙低頭躬身:“是,是……” “那地上捆着什麼人?” “啟禀卦主,男的叫鐘震坤,女的叫甯月娥,是夫妻兩人,當年殺了屬下夫君,今日天幸在路上相遇,被屬下等拿下……” “那男的怎會中了毒?” “屬下以五毒三棱刺打傷了他。

    ” 長孫榮對瑩瑩道:“娃兒,你聽見了麼?你父母當年殺了人家的夫君……” 瑩瑩也不知為什麼,竟然不怕這老怪物,尖叫道:“那柯元霞夫婦當年殺人劫貨,無惡不作,我父母為民除害,殺了她那強盜丈夫,懷一念之仁放了她,讓她改邪歸正。

    豈料她不但不思悔改,反而投入了天靈教,當什麼座主,為害武林。

    你們都是一丘之貉,沒一個好東西,姑奶奶總有一天要宰了你們!” 長孫榮道:“咦,你還兇哩,乖乖閉上嘴,不準說話!”接着手一擡,淩空制了她啞穴。

     鐘瑩瑩氣得流出了淚,可毫無辦法。

     老怪又道:“柯元霞,把解藥給鐘震坤吃了,先把毒解了再說!” 柯元霞不敢違命,低聲道:“是!”随即從懷中取藥,命侍衛喂鐘震坤服下。

     老怪又問諸葛鼎:“你是何人?” 柯元霞道:“禀卦主,他叫諸葛鼎,是當年殺害先夫的幫兇。

    ” 矮怪又問:“你想把他們怎麼樣?” 柯元霞咬牙道:“禀卦主,屬下欲将鐘震坤、諸葛鼎挖心剖腹,祭奠先夫。

    那女的廢去武功,剁去雙手雙足,關在總舵牢裡,讓她求死不得求生不成,活活熬過年頭。

    ” “唔,真好主意。

    這個小的呢?” “禀卦主,割去舌頭,廢去武功,充當奴仆,使她受一輩子活罪!” “好,好,妙極,妙極!” 此時鐘震坤醒了過來,掙紮着坐起,掃眼周圍情形,見老怪也在,不禁長歎一聲,心想今日一家人就這麼完了,自己夫妻不要緊,可憐瑩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