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龍駒鳳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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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老和尚在他腦門心上拍了一掌,接着指着他的頭吆喝道:“懶驢,走哇!” 忽然,一股柔和的勁氣自百會穴貫入,順七經八脈流過,進入丹田,再由丹田流走經穴。

     勁氣所到之處,東野焜覺得說不出的舒服,他那發軟的身子變得有力起來,也顧不得去思索這是怎麼回事,隻忙着念口訣,邁開大步。

     可走了沒多遠,那股柔勁漸漸變得兇猛起來,頓時覺得體内氣機湧塞,渾身就像針紮般的疼痛,五髒六腑如被火灼一般,難受已極。

     他不禁慌張起來,很想問師傅是怎麼回事,卻聽師傅喝道:“想死麼?快誦口訣!” 他趕緊抱元歸一,默誦口訣,隻覺那股湧入的勁力沿周身穴道鑽入,把一個個穴位打通,那難受的煎熬随着最後一個穴道打通而消失,通體覺得無比舒暢。

    那本已耗盡的精力,又從各個穴道裡蹿了出來,按口訣的導引,一點一滴歸入丹田。

    丹田裡就像蓄滿了水的池塘,精力充沛勁氣回蕩,背上如小山一般沉重的師傅軀體,似乎又變成了稻草人。

     他那疲軟無力的步履也變得輕快無比,渾身都是勁力。

     咳,師傅這脫累的法兒當真靈驗,他快樂地撒開大步,如飛一般往前趕。

     他哪裡知道,老和尚以己身内力替他打通了三焦六脈,使他從一個隻練過五年内功的入門者,一躍而為内家高手,達到了内功的上乘境界,這在武林中是極為罕見的。

    就連風火刀王趙鶴,苦修了半甲子之多的時間,也未能達到這一境界。

    放眼江湖,習武人成千上萬,極負盛名的也不在少數,能達到此等境界的,實在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

     老和尚肯這般成全他,那是從第一眼看見他時就決定了的。

    為查考此子心性,老和尚一路來沒少折騰他,看他有無耐心,當真去侍候一個廢了武功的老人。

    結果,這小子任勞任怨,足證心地善良,忠厚誠摯,沒看走眼。

     老和尚使個千斤墜,把東野焜的内力耗盡,再把自己内力灌入,以減少阻力。

    東野焜練的是金剛混元功,是一種至剛内力,而老和尚的阿難神功,卻是至柔陰力。

    一剛一柔,剛柔相濟,威力無俦,所向披靡。

     這些,對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來說,自然不會想到。

    有了用不完的精力,他就隻知道埋頭趕路,像匹小馬駒兒。

     在師傅指點下,他們來到了黃山後山的白鵝嶺。

    東野焜健步如飛,行走在崇山峻嶺如履平地,他快活得又蹦又跳,還拉開嗓門唱幾句當學徒時聽來的小調。

     日落前,他們來到一座洞府。

     這洞穴高大寬敞,有七八丈深,是個栖身的好地方。

    師徒二人一進洞,有兩個和尚迎了出來。

    一個年約五旬,一個年約四旬。

    前者瘦如枯柴,後者高大魁梧。

     二僧一見東野焜背上的老和尚,連忙合掌施禮:“參見師伯,師伯路上辛苦了!” 老和尚道:“一路上有這劣徒代步,倒也不算怎麼辛苦……咦,放為師下來呀!” 東野焜這才放下師傅,老和尚又是伸腿又是捶腰,連連歎道:“這劣徒一路跑跑跳跳,不如一頭驢子來得平穩,是以害得老衲腰酸腿痛……喏,這小子就是趙老兒給的劣徒。

    ” 二僧忙道:“見過師弟!” 東野焜見兩位和尚這般年紀,哪裡敢以平輩稱呼,連忙行禮道:“不敢不敢,弟子理應稱二位師叔才是!” 老和尚大怒:“糊塗東西!你敢把為師貶低了一輩,這還得了?我看你渾渾噩噩,半點也不是什麼上上之材!” 瘦和尚見他尴尬,連忙道:“貧僧法名如澄,這是師弟如愚,你我年歲雖然差之甚大,但卻是同一輩份,理當稱我們師兄。

    ” 東野焜道:“是、是,大師兄法号原來與師傅相同……” 如澄忙道:“錯了錯了,師伯法号寂空。

    ”說完心想,怪事,師伯難道沒告訴他麼?不過他老人家行事向來古怪,想必自有道理。

     這時寂空道:“做飯做飯,留着話以後慢慢說,何必急在一時?” 東野焜提了桶,跟着如愚和尚去淘米。

     如愚走前帶路,邊走邊道:“小師弟,不知你是哪世修來的福氣,令愚師兄羨煞!” 東野焜奇道:“師兄何出此言?我哪來的什麼福氣!今後隻怕連武功也學不成了呢。

    ” 如愚詫道:“為何學不成武功?” “師傅八年前失去功力,因此要人侍候,不能再教我武功。

    ” “你說誰失去了功力?” “我師傅呀!” “你說寂空師伯?” “對呀,莫非你不知?” 如愚詫道:“咦,師伯沒跟你講?” “講啦,師傅說八年前與夜行魔力鬥負傷,失去功力,趙師傅欲将我與師兄遣一個跟随師傅,我報師恩願随師傅四方化緣侍候一生……” “哈哈……”如愚大笑起來。

     東野焜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住了口。

     溪水離洞不遠,如愚邊洗米邊道:“原來師伯什麼也沒對你講,讓愚師兄從頭說起吧。

    ” 稍頓,續道:“八年前,如澄師兄路過西子湖畔,見有三人拼鬥。

    師兄認出其中一人是殺人無數的魔頭夜行魔慕容石,便趕忙上前助陣,欲為世間除害。

    未料此魔武功極高,如澄師兄雖也将他傷在掌下,但也被老魔的修羅追魂掌震散了真氣,失去了功力,成了廢人。

    後來在黃山遇見了寂空大師,大師與我們師傅交好,如澄師兄便跪請大師相救,大師命他就在黃山苦修,傳他複功心法,說五至十年功力當可恢複。

    之後寂空師伯又到五台山把如澄師兄負傷情形告訴了家師,家師便遣貧僧來此照料。

    寂空大師走後,貧僧與師兄便在此練功。

    寂空師伯兩年來一次,指點如澄師兄,也傳了一些武功給貧僧。

    今年他老人家又雲遊到此,如澄師兄功力已複,要去雁蕩山雁湖見風火刀王趙鶴,以踐當年之約,告訴他自己功力已複,不必要趙鶴的弟子來侍候自己。

     但貧僧以為,如澄師兄五年便恢複功力,蒙寂空師伯指點,近三年,武功有長足進展,不如将趙鶴的弟子要來傳藝,使他身兼兩家之長,以對付夜行魔慕容石、斷魂手張淵。

    但如澄師兄執意不聽,說趙鶴辛辛苦苦教出來的弟子,出家人怎能掠人之美?我二人争執不下,寂空師伯在洞外聽見便問及緣由,我二人照實說了。

    寂空師伯道:‘夜行魔慕容石、斷魂手張淵這八年武功必有長進,不可低估,聽人說他們依舊橫行江湖,為非作歹。

    這樣吧,老衲與如澄一般枯瘦,又是一個地方的人,口音相近,不如老衲冒名頂替去雁湖瞧瞧,那趙鶴給你調教了什麼樣的弟子。

    如若是個庸材蠢材,那就留給趙老兒受用,要是碰巧遇到個順眼的小子,老衲就收為弟子,傳他一身武功去為民除害,把那個什麼夜行魔、斷魂手給超渡了,你意下如何?’如澄師兄一聽,大師動了收徒之念,忙道:‘師伯若肯收徒,當是武林之大幸,造就出一代宗師,降魔祛邪,功德無量,就請師伯辛苦一趟吧!’寂空師伯道:‘誰知道趙老兒給個什麼人,隻有到那裡看了再說。

    ’于是師伯當天就下山……”略頓又道:“師伯走後,我二人又議論此事,隻怕大師不肯收徒。

    要知道,寂空師伯功參造化,放眼當今,各大門派隻怕無人能及,隻是大師超離塵世,從不在人前顯露武功,是以無人知曉。

    貧僧等如不是聽恩師言及,又哪會知曉?大師一生獨來獨往,飄然而來,飄然而去,生性孤僻,要看中誰來做衣缽傳人,隻怕太不容易。

    沒料到大師果真帶了你來,小師弟,這難道不是你天大的福氣麼?” 東野焜大喜,歡叫道:“啊喲喲,我太高興羅,我又能學武功啦,我……啊喲,糟糕,糟糕!”他忽然又皺起了眉頭。

     如愚詫道:“什麼事糟糕?” “我資質愚魯,不如師兄,師傅并未挑我做弟子,是我自己願跟師傅的,這一路來師傅沒少罵我笨,是頭驢,哪裡還會傳我功夫?” “你把選徒的經過說說。

    ” 東野焜便把當時情形詳細說了。

     如愚笑道:“師弟,你錯了,若大師看不上你,豈會帶你到黃山來?” “真的麼?那師傅會傳我功夫了?” “那是自然,你就放心吧!” 米淘洗幹淨,東野焜把兩隻大桶注滿水,将扁擔搭上肩就要挑走。

     如愚道:“慢,小師弟,桶大,裝一半水就可以啦,多了挑不動……” 言未了,見東野焜毫不費力把桶挑起,忍不住贊道:“小師弟,好内力!” 一路上坡,東野焜一步不拉,跟在如愚身後,回到洞裡心不跳氣不喘,把如澄如愚看得目瞪口呆,十分納罕。

     做飯時,東野焜悄悄問如愚:“趙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