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龍駒鳳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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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初升,彩霞滿天。

     一泓湖水,蘆荻青青。

     岸邊,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在比武。

     離他們五丈遠,石頭上坐着一個老儒生和一個骨瘦如柴的老和尚。

     兩個少年龍騰虎躍,刀光霍霍,打得難分難解。

     他們的武功,已有了很深的功底。

     老儒生面帶微笑,神情中不無得意之色,老和尚卻閉着眼睛,無精打采,提不起興緻。

     “喂,和尚,你看如何?” “唔?啊,很好很好,兩個都是骐骥之材,上上之選,先生眼力不差!” 忽然,場中喝斥連連,驚動了兩位說話的長者,忙擡頭看去,隻見兩個少年之中的一個,展開了一套奇詭淩厲的刀術,一把刀使得霍霍生風,白光閃閃,将那年齡稍小的少年裹挾其中,眼看抵敵不住,就要傷在刀下。

     老儒生忙喝道:“雄兒,不可如此,還不快快停下!” “徒兒遵命!” 應答聲中,刀光一斂,雄兒已跳出圈外,面露得色,傲視對方。

     “焜兒,受傷了麼?”老儒生關切地問。

     焜兒衣襟已被劃開,一件褂子已成了碎布條,十分狼狽,但卻毫無懼色。

     “回禀師傅,徒兒不曾受傷。

    ”他昂然回答。

     老和尚那雙渾濁無神的眼睛,此刻盯着這個叫焜兒的少年,仿佛要把他看個透。

     “下去等候吩咐!” “是!”兩個徒弟行了禮,繞過岩石走了。

     “和尚,兩個徒弟的功夫你都瞧見了,大徒弟秦玉雄武功較高,适才以風火刀法勝了他師弟,隻劃破了師弟的衣服,不曾傷及皮肉,可謂宅心仁厚。

    二徒弟叫東野焜,入門較晚,武功低些,但悟性較高……” “不必多說,你給哪一個?” “和尚,任你擇一帶走。

    ” “真的由老衲自擇麼?” “那是當然,老夫出口之言,豈能反悔?” “唔,那個秦玉雄,安徽濠州人,他有個什麼親戚在朝中做官,對麼?” “不錯,其父與老夫乃故舊知交,七年前老夫遊鳳陽訪友,見雄兒資質上乘,根骨極佳,便與其父商議,攜至雁蕩山學藝。

    ” “那不成器的二徒弟東野焜,卻是一個無父無母的流浪兒,對麼?” “東野焜乃河北滄州人氏,其父乃一寒儒,不幸抱病身亡,其母悲痛過甚,不久相繼過世,老夫于五年前在燕京街頭見到他,當時他随親戚在藥鋪裡當小夥計,因見此子器宇不凡,遂将他要了來。

    他入山較晚,武功不及雄兒。

    和尚,你究竟看中了誰?” “你願給誰,說出來老衲再斟酌。

    ” “老夫不是說了麼,任由你選。

    ” “喚他們來,當場決定,還要看他們願不願跟老衲走,勉強不得。

    ” “為踐當年諾言,不走也得走,這個麼,老和尚隻管放心,兩個徒兒都很聽話。

    ”說畢,高聲喚道:“雄兒,焜兒,速到師傅跟前來!” 不一會,兩個少年來到,恭恭敬敬侍立在儒生一側。

     儒生道:“雄兒,焜兒,為師今日要說一段故事,聽完後你們想上一想,然後作出抉擇,不得反悔,聽明白了麼?” 兩人同聲應道:“謹遵台命!”心裡不免有些奇怪,說故事并不新鮮,平常在練武之後閑暇時,不也常講些江湖掌故麼?這“作出抉擇”一句話,令人不解,要抉擇什麼呢? 隻聽師傅續道:“在八年前,為師因行道江湖,得罪了不少黑道兇頑,被仇家追殺。

    在杭州西子湖畔,與稱霸江湖的黑道巨擘斷魂手張淵、夜行魔慕容石相鬥。

    此二人乃黑道中的頂尖高手,為師以一敵二,自然不是對手,但為師抱定以死相拼、同歸于盡的決心,與二魔力戰了三十回合,情勢十分危急。

    正好如澄大師路過,當即拔刀相助。

    為師與斷魂手張淵拼了個兩敗俱傷。

    如澄大師與夜行魔慕容石也拼,了個氣盡力竭,誰也無法取對方性命。

    二魔走後,為師與如澄大師就近避在紫雲洞養傷。

    如澄大師被慕容石的修羅追魂掌傷了内腑,一身功力盡失。

    如澄大師雖系五台派出身,但長年行走江湖,并無固定栖宿之地,為師便動了一個念頭,對如澄大師道:‘和尚為救在下,失去一身功力,成為廢人,今後行走殊多不易,八年後請和尚到雁蕩山雁湖來尋在下,由在下遣一徒跟随,以照顧和尚。

    此徒在下收為記名弟子,交給你和尚後,請和尚收為衣缽傳人。

    ’如澄大師道:‘貧僧一人,浪迹山川,又何必收什麼徒弟?趙施主好意心領就是了。

    ’為師道:‘和尚為救在下失去功力,今後張淵、慕容石二獠尋仇,和尚又怎生自保?收一衣缽傳人,技兼兩家之長,一來不使自身技藝失傳,二來可讓徒弟照料晚年,這是在下報答和尚救命之恩的唯一辦法。

    和尚要是不答應,那麼隻好由在下跟随和尚,随侍左右。

    ’如澄大師無奈,答應了下來。

    不久,我二人傷勢已愈,便各自東西。

    為師來到雁湖簡居,苦練武功,不時外出遊走,以擇佳徒。

    平日雖也看到過一些資質不錯的兒女,但終究不夠入選之格,因此擇徒一事便耽擱了下來。

    以後,終于收了你們兩人為徒。

    這幾年,你們雖然隻得為師武功之三四成,但行走江湖已能防身。

    現如澄大師如約而來,為師要實現當年諾言,由如澄大師在你們當中挑選一人,跟随如澄大師學藝,終身侍候如澄大師。

    這話,你們都聽懂了嗎?” “師傅,聽懂了。

    ”兩個徒弟齊聲回答。

    說畢,面面相觑,他們完全沒有料到,兩人中的一個,竟然要中途離開師傅,跟随這個失去了武功的老和尚去當徒弟。

    當徒弟隻怕是說得好聽的話,骨子裡不過是去服侍照料和尚罷了。

     試想,一個失去武功八年的人,又怎能教徒弟?師傅先前所說的“抉擇”,卻是這麼一回事。

     秦玉雄弄明白了這一點,又往下想,自己是師傅首徒,理所應當留下,師弟來山不過五年,功夫也差得多,跟和尚,該是他的事。

     但師傅要老和尚選擇,他若見我武功更高要了我去,該怎麼辦?不成,不成,該找個說法表示明白,讓和尚知曉自己不願跟他去,少來糾纏。

     而東野焜此時也在動心思,師傅為報救命大恩,培育出個有武功的弟子侍候大師,送其終了天年。

    自己身受師傅養育傳藝之恩,師傅欠人家的恩情,理應由弟子代為報答。

     兩人懷着不同的想法,同時開口道:“師傅,弟子……” 儒生一擡頭道:“一個個說,雄兒你有什麼想法?” 秦玉雄道:“啟禀師傅,雄兒以為,師兄弟二人,當以雄兒繼承師傅衣缽,因為雄兒是首徒,入山随師也最早,因此師弟如随如澄大師去較為合适,一則他是次徒,一則……” 老儒生道:“不必再說,你雖是首徒,但為師答應如澄大師,由大師自擇,選中了你,就應跟随大師去,明白麼?” “弟子明白,但弟子依戀師傅,隻願留在雁湖陪伴師傅,若從此離去,徒兒……” “不要再說,焜兒,你呢?” 東野焜道:“啟禀師傅,弟子深受師傅養育傳藝之恩,本該留山……” 老和尚大概聽得不耐煩了,手一揮,道:“你也不願跟和尚去,不必再噜嗦,罷休罷休!” 東野焜連忙道:“弟子願随大師去!” 儒生道:“焜兒,你願随大師去?” 東野焜道:“是,弟子願随侍大師左右。

    ” 儒生暗自高興,但又有幾分惱意。

     高興的是他自願跟随和尚,今後難以反悔,并使玉雄順理成章成為衣缽傳人。

    玉雄是故交之子,來山七年,師徒情同骨肉,若是被和尚看中要了去,确實也舍不得。

    當初收東野焜為徒時,就有将他交給和尚的打算。

     惱的是這小子對師傅竟無眷戀之情,居然不等和尚挑選就争着要去,莫非這五年的撫育傳藝之恩不放在他心上? 還未開口說話,老和尚就道:“東野焜,你可得想好了,老衲失去武功八年,哪裡還能教徒弟,你跟着老衲,非但學不到功夫,還得随老衲四方化緣度日,既清貧又寒酸,吃了上頓無下頓,直至老衲圓寂,你方才有解脫之日。

    要是你留在此地,再有個三五年,就可學得你師傅風火刀王趙鶴的絕世武功。

    須知你師傅的一套風火刀,向被江湖稱為一絕。

    八年前若不是兩個魔頭先合鬥你師,傷了他的元氣,那張淵獨鬥你師時就讨不了好去,你師也不會重傷。

    所以,你若跟老衲一走,前程就沒有了,你還是多酌量酌量,休要随口答應讨好!” 東野焜道:“啟禀大師,弟子深受恩師撫育傳藝之恩,本應留山侍候師傅,但大師當年為救師傅受傷,弟子願代師傅報恩,跟随大師行走天涯,也算弟子為師傅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