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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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二人經過多少險難,卻終無二心,想不到一句忠言,竟被島主指為反叛,無心失手,鑄成今日大錯,我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隻不過死有重于泰山輕于鴻毛,我這樣胡裡胡塗死去,我死後還背着叛徒二字,這叫我如何甘心?” 原先一人又勸道:“吳二哥,這一切事我都清楚,且怨是非終有一個了結,徒自氣壞了身子,于事又有何補!” 另一人歎口氣道:“走吧!山下坐騎叫得我心驚肉跳,怕不會有什麼事吧?” 當下二人正待起身,忽聽得半空中一聲嬌叱道:“吳家老賊,在碧雲莊上被你漏網,如今在我先母墳前,你還有何話可說?” 原來在墳上的正是吳璞與金葉丐二人,一辨聲色,早知來者不善,金葉丐不愧義氣深重,早已一閃身擋在吳璞前面,手中叫化棒一橫,先行護住身軀,眼睛四下一掃,已見樹林中間撲出兩個少年,身形一起一落,宛如兩隻大雕淩空飛墜,身手矯捷非凡。

    金葉丐乃是武學名宿,已知來者武學根基極佳,雖然還不知道對方少年是誰?心裡面卻也猜料到八九分。

     金葉丐江湖經驗老到,當下叫化棒徐徐一收,嘻嘻笑道:“我原以為這西湖邊上,風景名勝之地,也有強人出沒,好在我叫化子隻有一件百補衣,一根叫化棒,再無長物,二位諒也不是剪徑之輩。

    好,好,把話說開了,各人走各人的路,老化子早飯還沒有着落哩!” 方氏姊弟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他們這一次原是上山掃墓,并沒有攜帶兵器,雖然有點吃虧,可是碰到仇人不易,豈肯随便放過。

    當下方龍竹雙掌前後一錯,已亮出門戶,嘴上怒叱道:“老化子,咱們河水不犯井水,各人走各人的道兒,那吳璞老賊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犯不着把是非攪上身,到時候成了擁菩薩過江,可不能怪小爺手下無情。

    ” 金葉丐仍是嬉皮笑臉,徐徐說道:“咱老化子脾氣向來服軟不服硬,你要好好哀求我一下,老化子或許不好意思與你等後輩小子動手。

    如今你既然叫上陣來了,咱老化子撒腿一走,日後被江湖上聞知,也叫人笑話。

    你說咱是泥菩薩過江,咱倒要看看你這個鐵鑄金剛有什麼辦法升天?” 方龍竹氣往上沖,臉上掙得通紅,正欲進步出招。

    卻見乃姊方靈潔雙手一拱,正容道: “咱姊弟誤犯老前輩虎駕,異日登門請罪。

    今日之事,關系在下姊弟父母血海深仇,伏望老前輩體念下情,暫息無名之火,則在下等感恩非淺。

    ” 方靈潔這番話,說得軟中帶硬,詞句雖然謙卑,詞意卻甚堅決,原來方靈潔經過碧雲莊較技之後,已知仇家在江湖上人緣甚好,那些來幫忙的朋友多半與師門還有些淵源,自己在江湖上時日甚淺,認識的前輩沒有幾個,倘若貿然動手,就是占到了便宜,将來在師父面上亦不好意思交代,所以将話點明,為日後留了退步。

     金葉丐仰天一聲長笑,微晃腦袋道:“對面諒是方家姊弟了,碧雲莊上老叫化緣淺,早走了幾步,無緣相見。

    聽說你們在碧雲莊上仗着師門威風行兇,刺死了吳大哥,傷了裴柳陳三位大俠,火焚了碧雲莊,更殺傷了多少不懂武技的村民,縱然你昆侖武學獨步天下,領袖群倫,可也難逃這江湖上的公道。

    ” 金葉丐這一番話雖多強詞在理,卻也都是事實,方氏姊弟欲辯無從,何況時機瞬息即逝,此時不動手,将來碰面的機會就難了,當下方靈潔絕不猶豫,應聲答道:“老前輩不肯顧念下情,在下少不得要放肆了。

    ” 金葉丐腦袋亂擺,嘴上嘻嘻哈哈,悠閑地說道:“你是要講打嗎?來來來,咱們引證幾招,可是你得沖着我老化子,那才有個意思。

    ” 原來金葉丐深知方氏姊弟,武功上得自昆侖真傳,連華山裴敬亭,點蒼柳複,那麼好的身手,都折在這兩個後輩小子手上。

    吳璞武學根底雖然不錯,到底年邁血衰,當然不是方氏姊弟對手。

    所以心裡面細一盤算,決計将是非自己一個人全攬下來,也好讓吳璞有個脫身機會。

     方靈潔心思靈巧,那金葉丐話裡用意早已猜透,當下微微一笑道:“老前輩,在下請教了。

    ”說時雙拳護胸,以退為進,也表示對前輩禮讓的招式。

     金葉丐把叫化棒向腰裡一抽,兩掌向外平伸,一式“将軍脫袍”竟露出胸前門戶,嘴上還笑說道:“方姑娘,你進招吧!咱老化子皮粗内賤,還挨得起一兩下。

    ” 方靈潔出道以來,豈曾被人如此輕視過,當下粉臉氣得通紅,也不答話,腳步前後一移,一招“雙風灌耳”,拳帶風雷之聲,齊向金葉丐左右耳門穴打去。

     金葉丐是個老行家,隻要對方一露招式,便如武學根底深淺,此時也不覺暗歎道:“昆侖武學,名不虛傳,難怪碧雲莊上一群武林高手,都沒有占到絲毫便宜。

    ”自己更不敢怠慢,趕快一式“藏頭縮身”,把腦袋從掌風裡鑽了出來,雙拳往裡一帶,變掌為抓,施出了三十六路擒拿手,竟向方靈潔的關外穴上扣去。

     方靈潔早知金葉丐并非易與之輩,招式俱未用老,一見對方變招奇疾,心中也暗自驚訝不已,趕緊雙掌往裡一收,“呼”的一聲,右掌橫地推出,一招“黑虎偷心”,直取對方胸前。

     金葉丐一招落空,方靈潔雙掌早已撤回,猛覺胸前掌風如刀,已知這一掌勁力不小,趕快一移步,走連環,左掌向前一帶,一招“順手牽羊”,欲把方靈潔倒于當地。

     方靈潔右掌已出,欲收已遲,眼看金葉丐向自己脈門抓來,心中豈敢稍有疏忽,當下右掌一沉,左掌繼出,隻聽得木然一聲,各人頓時倒退兩步。

     這一換掌,表面上勝負不分,實際上方靈潔已用足全力,而金葉丐還隻用了八成功夫。

     方靈潔有些氣喘心跳,金葉丐仍是笑嘻嘻地站在當地。

     方靈潔趕快調勻氣息,二次再上,不敢硬碰,隻是遊鬥,嘴上卻大聲道:“龍弟,這吳家老賊交給你了。

    ” 金葉丐功夫再高,卻被方靈潔纏着無法脫身,當下急得大嚷道:“我們不是早約會好了麼?你們看不起我老化子,咱這條老命跟你們拼上了。

    ”金葉丐雖然情急拼命,然昆侖弟子亦非三招兩式可以打發,真正要想從方靈潔手中取得便宜,恐怕還不容易。

     方龍竹一聽乃姊吩咐,早從束腳帶内拔出一柄短劍,這原是準備在墳前修砍樹枝用的,這時卻正好派上用場。

     吳璞長劍早已在手,一見龍竹撲來,手上更不遲疑,一招“白蛇吐信”,直取方龍竹的咽喉。

     方龍竹哈哈狂笑,怒叱道:“老賦子,你的死期到了,讓小爺挖出你的心肝做祭禮吧!”當下腦袋一晃,一招“獅子搖頭”,那長劍早已落空。

     方龍竹二次騰身進招,短劍一指,白森森的一道寒光。

    那吳璞早已心怯,更不欲再弄出死傷,冤仇無法再解,此時隻想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方龍竹一招“猛虎出洞”,短劍直取吳璞小腹。

    那吳璞長劍一封,一招“橫刀斷流”直向方龍竹右臂斬去。

    好個方龍竹,一見劍臨右臂,居然随着劍勢,右臂往外一拉,身軀鬥轉,一招“楊柳随風”,左掌橫地推出,這正是施的昆侖“大六陽手”,隻要稍沾掌風,不死即傷。

     吳璞哪敢硬接,一見龍竹身形向旁一移,正好留出逃身空隙,雙足一點,早已斜刺裡蹿出五六丈遠。

     方龍竹“六陽手”還未展開,吳璞卻已沒命向山下奔去,龍竹心中一急,怒罵道:“老賊子,向那裡跑?”自己也早已形随聲起,一式“伏龍禦風”,直撲下去。

     方靈潔與金葉丐二人還是相互糾纏,誰也忘不了誰,方靈潔雖然擔心龍竹,卻胸有成竹,明知吳璞老兒不是乃弟對手。

    那金葉丐卻不同了,隻急得破口亂嚷,對着一個女娃子,算起來還是後輩,那些髒字眼無法出口,連罵人的時候,都得挑一下字眼兒,這真把金葉丐急苦了。

     吳璞惶惶如喪家之犬,幾次騰身,早已快到山腳,那玉鬣金駝連聲長嘶,也好似替生人擔驚不已。

     方龍竹腳下更不敢怠慢,心中唯怕吳璞一上了玉鬣金駝,自己腳下再快,也趕不大這匹寶駒。

     吳璞眼看已到山腳,正要躍上馬背,卻猛瞥見彩鳳站立道旁,雙目含淚,神色半痛半愁,若有情還無情,隻是癡癡地望着自己出神。

     當這瞬息一刻之際,吳璞豈敢再事逗留,心中微一分神,想不到身形正欲躍起,腳下一滑,仰面直掉下去。

     說時遲,那時快,吳璞趕緊一個鯉魚打挺,想不到方龍竹早已淩空而下,手起劍落,鮮血四崩—— 掃描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