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 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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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形轉落,足跟一着地,右臂便猛然往後一收,左掌卻從胸前翻出,提防在這面對面一瞬間那人影再襲擊自己胸腹。

    這時靈潔也已經趕到,見龍竹被迫落地,知道情勢更急,變化難知,再來不及多想,天龍劍寒光閃處一将那人影連肩帶臂掃成兩截,黑暗中火星亂迸,龍竹連退兩步,手指仍未脫出,那半截沉甸甸的東西仍挂在手上;但那人影頸項一段雖被砍下來,下半身仍然就地滑走,退向暗影之中。

    靈潔這時已明白這是機關銅人之類。

    見龍竹落地連走幾步,尚無别的變動,心中稍定,一面自己一斂氣也向地面落下,一面向龍竹道,“你怎麼沒看出這是個銅人?還抓着那半截銅人作甚?” 龍竹看明自己手指陷入之處,是一個銅人頭;下面帶着一大塊肩項;因被天龍劍猛力削斷,此時鐵屑仍不斷落下;不覺又好氣又好笑,随手将半截銅人一甩,口裡方說:“這裡怎會有這樣怪東西……”一語未了,忽聽見左右前後一聲金鼓之聲,地面大震,登時有些立足不穩。

     靈潔本料到銅人一毀,必有大患。

    她卻不知道:這裡是七絕圖第三重門戶;照原來布置,石屏洞門如被人如法開啟,則左右兩個銅人現出,來人隻消拆解銅人進攻的幾個招式,銅人自退;再向前走三丈六尺,便另有兩個銅人,這樣一共十八個銅人,分九次出現;所用拳掌全是少林羅漢拳;十八銅人正合十八羅漢之數。

    鳴玉子當年這種布置,本為供門人練黑夜沖行功夫,地面上除有兩處與左右秘徑相連外,别無布置;與前後各層不同。

    方靈潔原先隻以為地面上不可着足,所以與龍竹一同使“六龍禦風”身法淩空而進;其實耗費真力。

    最不巧的是,她為了看龍竹被銅人拖退數步,一惶急間将銅人坎成兩半,這倒引起了洞中移宮陷地的埋伏。

     本來這移宮陷他的布置,是七絕圖大機關之一,一經發動,左右門戶立時變形,地面陷落,毒漿噴出,最是險惡。

    但這裡因為左右門戶早已封閉,許多埋伏停而不發;所以隻這中央直道上引起變化。

    不然,昆侖雙劍性命難保。

     且說當時龍竹一覺地面下陷,慌忙又用“六龍禦風”身法騰起;靈潔也飛縱半空。

    兩人都不知道要生出什麼變化,不免有些着慌。

    龍竹方叫了聲:“姊姊”;靈活忽低呼道:“不好,我們快向前沖;這裡停留不得。

    ”龍竹驚望時,地面上忽然一片沸沸之聲;隐隐有幾個洞穴現出;穴中一股股水箭向上激射;恍惚有一種異香,才一入鼻,便覺頭昏目眩。

     龍竹根基深厚,雖然經曆太少,不善應變;但異香入鼻,立知利害。

    忙一屏息定神,向前面連連遊竄,靈潔緊貼着龍竹一面向前竄進,一面卻說一聲:“快用雪髓丹。

    ”龍竹被她提醒,便在半空微一換勢,伸手在腰間掏出一個桂圓大的丸子,含在口中,再看靈潔時,她卻用了“眠雲沐日”的身法,側卧空中,徐徐轉動,口裡也含了雪髓丹。

     靈潔要用昆侖雪髓丹防毒,原是不錯;但她隻留意到近側,對前面門戶移轉,卻并未覺察。

    加上兩人用天龍九式功夫,淩虛而行,不落地面,雖可少受許多襲擊,畢竟兩人功力尚非爐火純青,停身半空,無論動靜,均不能太久。

    因此,兩人避開地面毒漿後,口含丹藥,略一商議,便又向前急急沖去。

     向前又走了十幾丈,沿路二人小心戒備,哪知道竟再無變化;連那地面噴漿聲音都似乎漸漸息止;隻是前面暗沉沉的看不出路。

    兩人換着幾個式子,再向前竄行了一段;方暗怪這裡的機關何以如此忽強忽弱,忽隐隐看見前面左方像有一點微光,兩人心裡微微一動,連忙加力前竄,一面向那發光所在察看。

     兩人自入洞以來,一直都隻是暗影沉沉,現在忽然有了光,大出意外。

    龍竹吞了一口氣,低聲向靈潔道:“這裡怎會有光;我們先前絲毫未見光影;這時忽然有了,莫不是石洞裡有人?” 靈潔也以為洞中必有人主持,但卻料不透露出這一點微光是何用意。

    她默想越過石屏以後,似乎一直是條直路;若這點微光是原有的,先前為何不見?突然有了光.或許真是有人現身相候。

    她如此一想,便向龍竹道:“或許真是有人,待我到前面答話,你不要胡亂動手。

    ”龍竹點點頭答應了。

    兩人又就着原式向前進了數丈;看那點微光相距已隻有丈許,便輕輕落下地面。

     靈潔十分小心,在下落時先用天龍劍向地面微點幾下,見沒有變動,方落下身形。

    她原覺得有光之處大半有人,要和人答話,淩空卻是不便,所以與龍竹一同落地。

     落地後,兩人微一打量四周,微光下看得十分清楚。

    這裡前無通路,隻靠左有窄窄一條曲徑;右面則和前面一樣,整塊石壁看不出縫隙,但那洞壁不似是山石;那一線微光是由左邊曲徑中射出。

    靈潔沉吟片刻,向龍竹道:“這裡形勢詭異,我們隻好從這條小路進去探探。

    但我看正面雖似無路,恐怕還是機關作怪;或許這裡有人故意要引我們入内相見,也未可知。

    你随我來。

    ” 靈潔本是有意探測那曲徑發光之處是否有人,一面說着話,一面側耳凝聽,可是洞中此時毫無聲息,隻對面方龍竹微微調息吐氣,倒有一點聲音。

     靈潔說罷,自己腳尖輕點,向曲徑走去,一面将真氣布于肩臂,以備萬一突然有人暗襲,或腳下有了變動時,可以從容騰起。

     那曲徑彎彎向左伸展,靈潔徐徐走來,四圍毫無動靜;但洞壁上凸凹之處甚多;隐隐有一股潮濕氣息,似乎這裡久無人來過。

    靈潔再向前走了丈許,光影愈強,在一個轉彎處竟現出一排三個圓門;那光影便從中央圓門罅隙中透出。

    靈潔走近中央圓門,回頭向龍竹舉手示意,叫他小心防備;然後自己再向圓門發話道:“裡面的朋友請出來答話。

    ”不料門内毫無聲息:龍竹忍不住進前一步,舉拿向門上拍去,口裡叫道:“裡面的朋友若不出來,我們就要自己進來了。

    ”靈潔看龍竹以掌擊門,未及阻止,方暗覺不妙,那知龍竹掌到門上,那門毫無阻力,竟然應手而開;似乎原來并未上鎖。

    那門是個獨扇石闆造成;一被龍竹推開,兩人登時眼前大亮,原來那門内竟然十分明亮;但看去有點發青,不像燈光日影。

     門雖推開,門内仍無人聲,也沒有别的動靜。

    龍竹不再遲延,一推靈潔道:“我們既已推開了門,還不進去?”說着搶步而入,一進門不覺咦了一聲,靈潔随後走入,舉目一看這裡景象,也覺得大出意外。

     原來這裡似是一間狹長石室,室内高高低低有許多奇形巨石;此外别無他物。

    那光似是從屋角一條長石背後射出;滿室碧森森地令人無端有一種寒意。

    兩人原以為這裡有人,那知道竟然寂如鬼域。

     龍竹皺眉回顧道:“這是怎麼回事?我隻道這兒有人,怎麼還是空屋子?”靈潔一面向屋角長石走去,一面答道:“我們且看看這光是從那兒來的。

    ” 龍竹伸足向近側一塊圓石一點,口裡又說道:“反正沒有人……”話猶未了,靈潔忽然咦了一聲,叫道:“這裡不是有個人?” 龍竹猛一驚,縱身躍來,眼光向長石後一掃,也愕然叫道;“這是個死人。

    ” 那長石高三尺,長達丈餘,斜放在石室角上;地面正躺着一個屍體;衣衫已破碎不堪,片片飄動。

    那屍體蜷卧地面,臉朝下貼着地,看不清面目。

    但一手抱在腦後,兩人望去,那手似幹蠟一般。

    室中青碧光亮似從那人腰間透出。

     龍竹一探身将屍體一撥,那屍體随手翻過去,仰面朝天,兩人才看清楚這屍體另一手原來壓在身下腰際;那手指緊緊握住,指縫中有一個東西青光燦燦,将死屍手指也照映得綠陰陰的。

     龍竹伸手将死屍手指扯開,掌中卻滾出一粒徑寸朋珠;青光耀眼,寒氣逼人。

    龍竹一俯身将這粒珠子擡起。

    靈潔卻向龍竹道:“你看這個屍體怎會是這樣的?” 龍竹望了那死屍,隻見面孔幹縮,眼耳口鼻,都變得奇形怪狀,但毫無腐壞迹象;皮縮骨挺,似乎經時甚久,變得如此,可是不知何以不腐壞。

     靈潔将珠子接過來看了看,隻覺得應是一件異寶,也弄不明白來曆。

    兩人本來預備着和洞中人動手,如今見了這些異狀,倒更沒了主意。

     兩人呆立了一會兒,靈潔開口道:“這個死人和珠子十分蹊跷,我們别管它。

    且看看這裡可有出路。

    ”兩人在石室四面循壁走過;仗着手中有珠光照映,倒是看得十分仔細,但室中壁上除了有幾處是成塊大鐵闆外,其餘全是山石;并無門戶。

     兩人十分懊喪,又從室中退出。

    去試那旁邊的兩個圓門;不料那兩個圓門竟像是假門一樣;龍竹連擊幾掌,震得石屑飛落,回聲卻是沉沉的,似乎擊在石山上。

     原先靈潔見石洞正面無路,現出曲徑微光,以為大半是洞中有人誘敵深入,所以雖然心懷戒俱,倒不大困惑,現在看見室内并先通路,室外又别無門戶,加上地下一個死屍,和一粒寶珠;倒弄得迷離恍惚,如墜五裡霧中。

     兩人又退出曲徑,走到原先正面的壁前,試了試壁上鐵闆,隻覺得十分堅厚,也弄不清楚這裡是否有路。

    龍竹焦急起來,便向靈潔道:“這裡怎會四下無路,難道他們要把我們困在這個地方?師父平時說到各種機關消息,卻沒說過有這種布置。

    ” 靈潔臉色動了一下,低頭沉思,忽然笑道:“我們今夜所遇,确是太懂。

    不過,我看并非是機關原本如此。

    你想,倘若他們是這樣置來人于死地,那麼先前石室中的屍體,便該是如此困死的;可是那屍體明明已經曆時甚久,看守機關的人如何不将屍體移去;尤其是這顆寶珠,顯是無價奇珍;他們為何并未取去,任它留在死屍手掌之中呢?” 龍竹搶口道:‘姊姊,你一說我倒想起來;那石室裡的石頭,都長滿青苔,也像是多年沒人來到一樣。

    ” 靈潔默然不語。

    龍竹又道:“可是,他們既然把我們誘進這個石室來;看先前情形明明是想用洞裡埋伏傷我們,現在這裡又什麼埋伏都沒有,隻是沒有出路;如果說他們不是要把我們困死在這兒,他們又是要做什麼呢?” 靈清搖搖頭道:“我也想不出道理來。

    或許先有人來将這裡的機關破去了也未可知。

    ” 龍竹昂首想了想,連連搖頭道:“不對,不對,要是有人破了機關,怎麼會讓死人和寶珠留在石室裡;而且我們先遇見銅人暗襲,地面又出些怪事;不明明是機關未毀嗎?” 靈潔不答,隻是怔怔地出神。

    龍竹不耐久待,又跑到石室那面去察看。

    靈潔這時知道這一片地方似乎并無埋伏,也膽大了些,并未攔阻龍竹,也未同去;隻獨自細心搜尋這壁上鐵闆,想找出門戶所在。

     其實,這裡的情形不但是方氏姊弟弄不清楚;便連吳璞李揚也預料不到;石室中死屍和寶珠更是别人從未發現過;連鳴玉子也不知此事。

     原來依七絕圖的妙用,有人如在第三層門戶上毀去銅人;則洞中移宮機關發動,原先擋住左方的大鐵闆便移向正面,将原有道路塞斷,露出左邊曲徑;曲徑中三個圓門後面有三個門戶,卻都是通往洞西絕地的;來人至此,萬難脫身。

    但當時鳴玉子行前封閉洞中左右埋伏,早将這圓門一帶門戶封死,所以外來的人倘若毀去銅人,則雖然曲徑圓門依舊露出;人走過來,至多隻能到圓門外,不緻陷入洞西埋伏中;連圓門也進不來。

    方氏姊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