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逆子尋仇戲乃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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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不凡見别無它法,點頭響應。

    但他卻不想與朱祖合戰慕容素,那樣他的自尊心會受到嚴重的傷害。

     他平淡地掃了慕容素一眼,笑道:“老兄,你不會指望我與你一齊上吧?兩個老頭子圍攻一個女人傳出去可不好聽,人家還以為我們是一對老不正經呢。

    ” 朱祖苦笑了一下,不好說什麼了。

    合戰是最好的方法,可他也開不了口。

    人老了,面子更重,他不能把臉皮當擦腚紙用。

     怔了片刻,他幹笑道:“丫頭,你想從我們手裡救人,可得有點道行,我想試一下你夠不夠格。

    ” 慕容素冷道:“把你的老本事使出來吧,嘴上說得好聽,不如手上精明,我也要看你夠不夠格呢。

    ” 朱祖老眼閃了幾下,眸子裡射出幾點寒星,他要把全部的恨意引到手上去。

     慕容素不為所動,任朱祖如何走動她都視而未見。

    她冷漠如雪,又象幹冷的風。

     朱祖在他身旁轉動了兩圈,終于停在了她的左邊。

    他以為自己尋到了下手的位置。

     他沒有小看她,這次交手也許立時就能分出勝負,判出生死,他不得不格外小心。

    與一個晚輩丫頭交手已是丢分,若再有個閃失,那可把人丢盡了。

     他想在死前為自己多撈一點資本。

     慕容素知他占的位置不錯,一揮手就可面對自己的所有弱點,對自己威脅不小。

    但她仍然一動不動,似乎她就對傻呆着感興趣。

     朱祖有些疑惑,不知她打的什麼主意。

     遲疑了片刻,他提醒道:“丫頭,你不想挪個地方嗎?” “我會挪的,但不是現在。

    我提醒你注意,一旦動起手來,你的生命就會換個地方。

    我有絕對的把握,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 朱祖氣笑了,我是可以吓唬的人嗎?他輕蔑地說:“你的提醒很及時,問題是我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後悔,你的美意隻能落空了。

    ” 慕容素不再吱聲,冷漠而立,嚴然一尊女神。

     她又回到雪的節律中去,與雪同呼吸。

    這是一種十分美妙的境界。

     朱祖似乎察覺到了這一點。

    他舉起了手,又陡然放下,不敢貿然進攻,他怕一招之下改變的不僅僅是敵人,自己也被風吹雨打去。

    那就糟了,連悲哀的機會都沒有了。

     薛不凡見他遲遲不動手,催道:“老兄,對付一個女人也值得這麼慎重嗎?” “不,她很有代表性。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許多女人,也有我熟悉的,我下不了手。

    ” 薛不凡自然不信他的鬼話,嘿嘿地笑起來,目光在淩村女身上掃來掃去:“老兄,你的花招真多,若是害怕了,就讓我來。

    ” 朱祖不快說:“難道我比你鄭大門主弱?” 薛不凡忙說:“也許你更強些。

    隻是你一輩子沒接觸過女人,不知她們是什麼做的,故而有些摸不着頭腳,顯得畏縮。

    ” 朱祖勃然變色,漲紅的臉上凸起青筋,眼珠子裡閃出明銳如刀的兇光,喝斥道:“放屁!我雖是道士,也不是愚人,有凸必有凹,難道你不明白女人是怎麼回事嗎?三十年前,在一家酒樓裡我就和一個美人遊過巫山,是你可小看的嗎?” 多麼奇怪,為着一句話,他就把幾十年前睡過女人的秘密抖出來了。

     男人也許就是這樣,他甯可承認自己是個下流坯子,也不願承認自己一輩子沒沾上女人的邊兒,那樣還是個男人嗎?道士也不例外,隻要他承認自己是個男人,就必須否認自己是個“童男”,沒見過女人的男人那是多麼無用可憐的家夥呀!說他不知女人是什麼做的,這不是惡毒的污辱,薛不凡見他火上心頭,更樂了:“老兄,發什麼火呢? 你壞了自己的清名,這可怪不得我,不知女人是幹什麼的,豈不妙哉?” 朱祖哼道:“那你就用不着擔心了,可以走過去抓住她了,我拭目以待。

    ” 薛不凡連忙擺手說:“老兄,還是你來,這還要客氣嗎?” 朱祖似乎呻吟了兩聲,輕淡地說:“我渾身有些發軟,也許鬥不過她了,咱們兩人一齊上吧,你一個人恐怕也不行。

    ” 薛不凡頓時一百二十個不快,老小子這麼往我身上推,不接看來是不行了。

     他冷哼了一聲:“老兄,你也太沒志氣了,看我收拾她。

    ” 朱祖拍手道:“你真聰明,這樣最好。

    ” 薛不凡沒有理他,直逼慕容素。

     慕容素如雪似風,一點兒也不驚訝。

    不管薛不凡的樣子有多兇,她都不在乎。

     薛不凡尤其受不了女人的這種漠視,冷哼一聲,身子急旋而上。

    猶如狂風卷起的黃風沙,襲向慕容素。

     霎時間,虛實數個人影撲向她的要害,快如急電,無數大小不一的掌影浪潮般湧過去,要把她抛向空中,聲勢駭人極了。

     慕容素不敢怠慢,身如牽牛花飄然一擰,玉掌倏地劃起,抖出如雪花般彌漫的掌影迎上去。

     她自信可以與薛不凡一争短長。

     電光石火之間,兩人交擊了七八掌,内氣飛揚,各返三四步。

     薛不凡沒達到目的,吃了一驚,深感對方十分可怕。

    自己雄厚的内勁沒有擊退她,說明她的功力十分高深了。

     慕容素不由暗喜,她估計薛不凡也不過如此,果真這樣。

    看來自己的想法與事實開始走到一塊去了。

    以後自己的念頭也不會錯了。

     她欣欣然飄動了一下,淡淡地說:“薛不凡,你現在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薛不凡臉色一紅,怒道:“你還是少做夢吧。

    這幾個人,你一個也救不走。

    你能逃掉就不錯了,别打錯了算盤。

    ” 慕容素冷笑一聲:“黑白自能分明,我會證明給你看。

    ” 她慢慢抽出長劍,寒光頓閃,有種索魂奪魄的淩人感。

     薛不凡心頭一跳,向旁邊挪動了兩步。

    以劍對陣可不是玩的,弄不好腦袋就沒了。

    但他又不能示弱,被一個女人吓住,那還算個男人嗎! 他兩眼射出奇亮的冷光,亦從旁邊抽出劍來。

    劍對劍,誰也别想占對方的便宜。

     慕容素迎着零星般的雪花一抖長劍,劃出一道寂寞的戶劍幕,仿佛空中飛瀑,靈動飄逸。

    這是起式,她沒有進攻。

     薛不凡不敢呆站着,斜身退了兩步,凝神屏氣,嚴陣以待。

    他的神氣嚴肅冷漠。

     慕容素在雪地上飄滑了一個圓圈,随後向圓中心飄去。

    她在尋找雪的精神。

     蓦地,她的眼神一暗,無邊的雪仿佛進入她的眸子裡,一股厚重的溫意進入她的心田。

     她心中一樂,知道已經發生了什麼,她身如楊柳一擺,西風吹雪,玉腕兒陡然一擰,長劍随着她飛動的旋律抖出無數銀花,仿佛陽春三月那滿眼盛開的梨樹,于葉萬朵彙成飛動的星河,旋轉着撲向薛不凡的頭頂,快極無比,光氣盈尺。

     薛不凡駭然失色,逃避不行,唯有使出“無心劍”。

    應敵。

    這是以人之矛攻人之盾的打法,也許能奏效。

     他把内勁逼上劍端,光氣大盛。

    長劍猶如一條銀蛇撲向慕容素。

    通體透明的劍身仿佛有着靈魂似的,要壓倒一。

    它形成的氣圈幾乎包圍了慕容素的劍影,不讓氣影有朝着他的逃逸。

     “啪”地一聲脆響,光氣頓暗,仿佛有顆流星劃過夜空中兩人各退數尺。

     慕容素冷漠無言,毫發無傷。

     薛不凡卻吃了點小虧,握劍的手面上泛起血花。

    他不知自己怎麼受的傷,這實在豈有此理。

    傷是不重的,臉面卻丢光。

    他感到有些無地自容,連一個臭丫頭都制不住,還橫行什麼呢?他心中恨極,雙目中殺機更熾。

     慕容素毫不畏懼,反而款款偎上去,一到不知死活的樣子。

     她有一個美麗的打算,自信一定也是對的:隻要自己肯扶上對方一劍,就沒有理由不能把薛不凡除去。

    這是令人鼓舞的喜訊,她決定一試,若是弄巧成拙,她也不後悔,也許自己的命運就是這樣的。

     她給自己留下了相當多的自慰的空間。

     薛不凡見她毫無章法地走過來,以為她又在耍花招,急忙向一旁門躲。

    他還沒有應敵的萬全之策。

     慕容素咯咯地笑了,這是許久以來的第一次。

    她似乎看到了雲開日出後的天地的壯麗: “鄭大門主,你手中也有把鐵劍,你跑什麼?” 薛不凡冷笑道:“我讨厭女人送上門來,特别是你這樣的醜女人,不退行嗎?” 慕容素心裡一痛,停住了,輕蔑地說:“薛不凡,就你這樣的角色也想在江湖上呼風喚雨,你不覺得太不自量力了嗎?” 薛不凡兩顆火辣辣的,恨得咬牙切齒。

    他最受不了别人這樣嘲諷他。

     好不容易咽下這口氣,他移向慕容素,冷厲的目光如刀,幾乎可以殺人。

     慕容素靜而未動。

    既然敵人上鈎,她又何必急呢,拼殺反正是免不了的。

     這時候,最樂的恐怕是朱祖了。

    他希望薛不凡栽跟頭,這樣他以後在自己面前就會矮上半截,不會如現在這麼理直氣壯了。

     他把薛不凡當作朋友,但始終也沒忘記他也是對手。

    老對手倒黴,這自然是好事了。

     薛不凡當然也明白朱祖的這種心理,卻沒法兒加以指責。

    異地而處,自己也會這樣的。

     隻有别人愈糟,自己才會愈好嗎。

    這是人的悲哀,卻也隻能這樣,他看不到别的出路。

     薛不凡走到離慕容素還有一丈的地方站住了。

     慕容素向他走去,兩人頗有心照不宣的味道。

    拼殺一觸即發。

     朱祖忽道:“醜妞,你可小心喲,也許我會突然插上一手,那時你可要不妙了。

    ” 慕容素沒有理他,身形忽飄起來,仿佛一股陰風,有點兒冷,有點兒急,但也因她身法太快,對面也難看得清。

     刹那間,幻出許多身影向薛不凡沖去。

    這有點兒正面進攻的味道,似乎并不想問躲對方的反擊。

     薛不凡何等厲害,他看出慕容素的居心,這是标準的同歸于盡的打法,如何能瞞人? 他猛吸一口氣,施起北鬥逍遙功,極力飛返,迎戰是不行的。

     他的身法疾如迅雷,慕容素的手腳也不慢,似乎有過之而無不及。

    長劍劃起,猛地向他的後心刺去。

    薛不凡感到冷氣逼人,連忙在半空裡翻滾。

     朱祖想助薛不凡一臂之力,終沒動手。

     薛不凡彈射開去,慕容素一扭身沖向朱祖,無心劍劃起一道弧形劍氣向他刺去,聲勢驚人。

     朱祖沒料到她會對他來個回馬槍。

    無奈之下,唯有急閃,但仍然退了一點,左肩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淋漓。

    他飛射數丈外,惱恨不已。

     慕容素趁機沖到胡仙身邊解了她的穴道。

    薛不凡欲搶歸飛霞,被慕容素一劍逼開。

     轉眼間,文明等人都恢複了自由。

     朱祖欲找慕容素算帳,又多了些顧慮。

     薛不凡掃了他一眼,苦笑道:“老兄,這個跟頭不該栽的都怪我們……大意……” 朱祖哼了一聲,沒理會他。

    被個臭丫頭弄得灰頭灰腦的,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行走? 他正思謀對策,黃嬌所忽地半瘋不瘋地說:“道士哥,你怎麼不看我了?我心裡空得慌呢。

    ” 她飄飄擺擺移向朱祖,似乎投抱入懷。

     朱祖此時正在恨頭上,哪還借香冷玉,凝聚神功在手上,猛地一式“力繁華山”拍向她的頭顱,霸勁如濤。

     不料黃嬌飄動的身子一式“青鴛翻身”,搶到他的左側,以指代劍點向他的“期門穴”。

     她似乎有瘋相,但動作亦因瘋更加神秘莫測。

    朱祖吃了一驚,急忙扭腰擰身一式“飛星流紅”,向右前猛蹿。

    逃起來他一點也不老。

     黃嬌沒有制住他,傻兮兮地笑了。

    誰也不知道她的腦裡想的是什麼。

     朱祖被她又辱沒了一番,心中更惱,幾乎要炸開了。

     “嘻嘻,他不愛我了,地道的僞君子。

    ”黃嬌一點也不在乎自己說了什麼。

     慕容素有些傷感地看了她一眼,說:“我們走吧,你們想再對付我們不容易了。

    ” 文明咳了一聲,舉步就走,時刻要女人保護着自己,這真是一種堕落。

    他的步子有睡,心裡很空。

     歸飛霞等人随後跟上。

     黃嬌向朱祖擺了擺手:“我要走了,你不在後面跟着嗎?”她仍是笑嘻嘻的。

     朱祖心中一動,忽地怪笑道:“你走了,我會難過的。

    可我從來不追女人,隻有她們追我。

    三十年前就是這樣。

    ” 黃嬌哈哈一陣大笑,飄然而去。

     慕容素幽歎了一聲,唯有苦笑而已。

     世界寂寞深,哪裡有豔陽天,哪裡就有孤獨魂。

    這是甩不掉的,悲哀也無用。

     他們一行向南狂奔了有二百裡地,進入了原始森林。

    起伏的群山一片雪白,更增添了神秘的氣氛。

     他們來到一片亂崗前,橫卧的石頭象一群從天而落的白羊,溫柔而安甯。

     歸飛霞打量了一下四周,忽道:“不好,這裡是‘天南狼灘’。

    我來過這裡的,這裡的人都十分難纏,花樣也令人眼花缭亂。

    ” 慕容素淡然一笑:“有雪的地方都是好地方,我看不出這裡有什麼兇險。

    ” 文明說:“這裡峰秀林深,也許有奇景,我們不如在這裡找個地方住幾天。

    ” 歸飛霞道:“來到這裡恐怕想走也不成了,我們已進了‘天南獨灘’的禁地,他們不會輕易讓我們走的。

    ” 文明有些不信她的話,微笑着搖了搖頭,這裡是明朝天下,什麼人敢如此大膽,擅設禁地? 他向西南方眺望了一下,說:“那裡也許有人家,”我們過去吧?” 這時天色已晚,他們确無别的可去的地方。

     胡仙一直默然無語,猶如這雪,這時忽地開了口:“那邊的景色也好,快走。

    ”她率先沖了過去。

    黃嬌邊蹦帶跳地追上去。

     瞬時,他們走上了一條“羊脊”路,路兩邊是峭石和深淵。

    如白頭翁般的大樹排成長蛇陣,緊貼着高低不平的山路。

    山中雪大,路上的雪還沒有被踐踏的痕迹。

     茫茫雪靜靜地覆蓋着貧脊的山地,猶如一層膏脂,給人親切的感覺。

     他們繞過一道山梁,進人一片密林裡,雪都沒膝。

     這時,前面傳來狗的狂吠,給山林帶來異樣的氣息。

    他們感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