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原形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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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公會方式來主持婚禮?我的意思是,如果能這樣的話,我對婚禮的感覺會更好…··” “我沒有理由說不,韋斯特小姐,”麥丘法官說,“不過我沒随身帶着《祈禱書》。

    ”“埃勒裡的書房裡有一本,”伯克帶着一種敷衍了事的态度說道。

     “我去拿,”埃勒裡出人意料地說,聽起來甚至有些感激的意思。

    當他從書房出來時,手裡捧着一本破舊的小紅皮書,看上去還有些分量。

    “我想是在300頁。

    ” “你沒事吧,埃勒裡?”麥丘法官問道。

     “我很好,”埃勒裡有些誇張地說道。

    把書遞給了法官之後,他來到窗戶達,悶悶不樂地看着下面的街道。

    窗戶上已擺着一大籃菊花,這是伯克訂的,羅伯塔把它放在那裡當背景用。

    埃勒裡不停地拉拉自己的下嘴唇,捏捏鼻子,東張西望他想做出一副歡樂的樣子。

     伯克朝埃勒裡的方向聞了聞,聞到了一股桂香味,他咕哝了幾句。

     “沃澤爾來了,”埃勒裡突然說,“還有皮爾特夫人。

    ” “還有别的人要來嗎?”麥丘法官又看了一下表。

     “又來了一輛出租車,是勞瑞特。

    ”他說着,停了一下,繼續朝外面看。

    “還有卡洛斯·阿曼都。

    ”他說道。

     “什麼?”哈裡·伯克大叫一聲,驚愕萬分。

     “哈裡,”警官匆忙說道,“他不來,勞瑞特·斯班妮爾也不會來的。

    我實在沒辦法。

    如果你想讓勞瑞特……” “我并不想讓勞瑞特來!我不想讓任何人來!”這位蘇格蘭人怒吼着,“這到底是誰的婚禮?你們要幹什麼?上帝可以作證,要不是時間緊急的話,我就取消今天這場活動!” “哈裡。

    ”羅伯塔嗚咽地說。

     “我才不在乎呢,波蒂!這些人把我們生命中最神聖的東西當兒戲,他們想把這場婚禮變成鬧劇!我才不會被他們利用呢!我也不想讓你被他們利用!”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麥丘法官有氣無力問道,沒有人理會他。

     門鈴響了。

     羅伯塔有些歇斯底裡地沖向洗手間。

     接下來的幾分鐘,場面有些雜亂,缺乏和諧的氣氛。

    這些勉強到來的客人們擁擠在一起,慢慢地走了進來。

    警官熱情而忙亂地迎接着他們,哈裡·伯克對他們怒目以視,埃勒裡心不由衷地笑着,麥丘法官對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在這樣的場合上,唯一感覺不錯的是卡洛斯·阿曼都,他那黝黑的臉和陰險的雙眼間露着惡意。

    仿佛有一位蹩腳的洗牌手把牌洗得亂七八糟一樣,人們在這間略顯小的客廳裡推推搡搡,轉來轉去。

    他們互相介紹,互緻問候,間有一些竊竊私語和不太友好的握手。

    大家極有興趣地談論着春天陰沉的天氣。

    然後突然安靜了一下,之後,大家熱情地祝賀勞瑞特——這一切就像瓦格納的戲劇一樣——阿曼都則以一種率直的口吻問起新娘的去向,大家也随即附和着。

     她在洗手間裡梳妝打扮,奎因警官已記不清自己告訴過他們多少遍了。

     羅伯塔終于亮相了,她仰着頭,臉色有些蒼白,像是維多利亞時代戲劇裡的女主角。

    整個房間頓時安靜下來,但是氣氛并沒有改善。

    是阿曼都那種神氣活現的樣子毒化了氣氛。

    埃勒裡不得不拉住哈裡·伯克的手臂,以防這位四肢發達的老兄突然采取極端行動。

    令人驚奇的是,最後是勞瑞特救了場。

    她擁抱着羅伯塔,親吻了她,然後陪她去廚房從冰箱裡取出了婚禮用的花束。

    當她們再次出現在人們面前時,羅伯塔宣布勞瑞特将成為她的伴娘。

    警官匆忙從去年聖誕節留存物品中選出了一條白色緞面帶子,從花籃裡摘了幾朵菊花,臨時做成了一束裝飾花。

     一切布置就緒。

    法官背靠着花籃,站在窗前。

    按照《祈禱書》所規定的那樣,伯克面對着法官,站在他的右手邊;羅伯塔站在他的左手邊。

    勞瑞特在羅伯塔的後面,埃勒裡在伯克的後面。

    其他人站在他們的後面。

    麥丘法官把《祈禱書》翻到第300頁,戴上用玳瑁殼制成的眼境,以他那渾厚的低音開始宣讀《婚禮祈禱詞》。

    這份祈禱詞由美國新教聖公會于1789年十月16日通過: “親愛的教友們,”法官念道,他清了清嗓子。

     奎因警官站在他預先選好的一個有利位置,不停地注視着埃勒裡。

    那個孩子的内心裡一定是在遭受着巨大的折磨。

    警長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樣僵直,這樣猶豫不決。

    很顯然,有東西在心裡折磨着他。

    當法官念着祈禱詞時,老頭卻在琢磨着兒子的内心世界,試圖探究到什麼,但一無所獲。

     “……我們聚集在上帝的面前,在上帝的陪伴下,這位男子和這位女子結合在一起……” 和所有婚禮一樣,此時全場充滿了一種神秘的氣氛。

    這種氣氛簡直就是一種兇兆。

    羅伯塔那帶着粉紅色天鵝絨手筒的手不自覺地緊緊抓住伯克給她訂購的繡花婚禮服,捏皺了禮服上裝飾用的栀子花。

    新郎那敦實的身材看似高了幾分,仿佛他突然間成了白金漢宮前的衛兵——警官似乎看到了他頭戴着項飾羽毛的軍帽、肩扛火槍的樣子。

    勞瑞特·斯班妮爾目光注視着遠方,有些茫然。

    西爾碼·皮爾特懷着一個老女人對他人婚禮的嫉羨和惆怅。

    警官津津有味地看着威廉·馬隆尼·沃澤爾的大肚子随着麥丘法官聲音的起伏不斷地晃動,就像無意中看到了祁子儀式上的表演似的。

    隻有阿曼都面目可憎地擺出一副嘲弄的樣子,像他這樣的情場老手,顯然樂此不疲。

     “……在上帝的指引下,這是人生光彩的階段……”法官以他低沉的聲音講述了《聖經·約翰福音》中耶稣在加利利的迦拿城的一個婚禮上首次顯神迹的故事。

    奎因警官的注意力又回到他那唯一的兒子身上,他依舊僵直地站着。

     老頭大為不安起來,他懷疑自己插手過多是不是一種過錯。

    整個場面的氣氛分明有些異常,十分地異常。

     “……因此任何人不可魯莽、輕率,而應敬畏上帝,虔誠、謹慎、深思熟慮、頭腦清醒地邁入這個階段。

    ” 為什麼?為什麼? “現在在場的兩個人将攜手步入這一神聖的階段。

    ” 他在與什麼進行鬥争呢?老頭心裡想着。

    看來鬥争是激烈的,不管對手是誰。

    埃勒裡下颚部的肌肉不停地顫動着,雙手緊緊地合抱在胸前,和站在他前面神情緊張的新郎一樣,他以立正姿式僵直地站着。

    但是伯克情有可原,警官思忖着,而我的兒子是怎麼回事呢? “如果有人認為他們不能合法地結合,并能說出道理,”男低音繼續說道,“請現在講出來吧,不然的話,此後必須永遠保持沉默。

    ” 有些事不得不說出來了,老頭思緒轉動着。

    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他會爆發出來……埃勒裡張了一下嘴,接着又閉上了。

     “我請求并要求你們二位,就像在末日審判中,你們須将心中的所有秘密揭開一樣,如果其中任何一方認為存在着阻礙你們合法結婚的問題的話,現在請說出來吧……” 埃勒裡說:“我有一個問題。

    ” 他,不由自主地開始說話了,仿佛終于尋找到了表達的載體,不再受意志的控制。

    事實上,埃勒裡确實為自己所說的話感到震驚,更不用說麥丘法官、羅伯塔·韋斯特和哈裡·伯克了。

    法官深邃的目光越過伯克的頭頂埋怨地注視着他。

    兩位新人朝埃勒裡側過身來以示抗議。

    其他人的眼睛,甚至連阿曼都也看着他,仿佛他在寂靜的教堂祈禱中行為失檢,弄出聲響來了。

     “我有一個問題。

    ”埃勒裡又說道,“我有一個問題,我不能再憋在心裡了。

    法官,您得中止這場婚禮。

    ” “你瘋了,”伯克說,“傻瓜。

    ” “不,哈裡,”埃勒裡說,“我清醒着呢,太清醒了。

    ” 45 “我得向你道歉,羅伯塔,”埃勒裡繼續說道,“也許這樣的時間或場合不太合适,但是從另一層意義上講,這是唯一合适的時間和場合。

    不管怎樣,我沒有别的選擇。

    ”他又重複一遍,似乎是為了安慰他自己,“我沒有别的選擇。

    ” 埃勒裡已擺脫了僵直的姿态,而其他人則仍舊原地不動,呆若木雞。

    這時他又說道:“你們最好都坐下,我需要一些時間來說明。

    ”他仿佛一直被時間概念所困擾着。

    他挪過來一把椅子,小心翼翼地請羅伯塔坐下。

    他又分别為皮爾特夫人、勞瑞特·斯班妮爾找了兩把椅子。

    但是,男士們沒有一個人坐下。

    空氣中彌漫着一種愈來愈緊張的氣氛,仿佛要動武似的。

    問題是,誰将會是施暴者,誰又将是受害者呢? 埃勒裡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剛才提到了時間和場合,”埃勒裡說,“選擇這樣一個場合也許是偶然的,但時間呢?我們正面對着一個事實,即時間是這個案件的根本所在。

    ” “案件……當然,因為這一切都與這個案件有關聯,謀殺案,戈羅麗·圭爾德的謀殺案。

    ” “我得先讓你們回顧一下戈羅麗的遺囑,即她的那份遺囑複印件,”埃勒裡說,“以及她用秘寫墨水寫在打字遺囑行間的長文。

    那些文字記錄下了那天夜裡她親耳聽到的有關策劃謀害她的談話情況——你,阿曼都,你是主謀。

    你以為你的妻子正在康涅狄格州的别墅休養,于是你把羅伯塔·韋斯特叫到你的住處,巧舌如簧,試圖說服這個女子去為你殺人。

    ” “你那些小把戲是不可能讓我進監獄的,”阿曼都露着他那口顯眼的牙齒說道,“這些都是故意捏造的,奎因先生,但我不會在遭受突然襲擊的情況下胡言亂語。

    吉吉遺囑裡的那篇長文?用秘寫墨水寫成的?你也太異想天開了,這些罪證根本站不住腳。

    你還需要幹得更出色一點。

    ” “問題是,”埃勒裡說着轉過身去,背對着這個皮膚黝黑的家夥。

    “問題在于這一密謀事件發生的時間。

    這是一個最微妙的問題……” 但是他的說話被打斷了。

    “我無法想象你還能做出對我傷害更深的事情來,”哈裡·伯克怒吼道,“你一定是出了毛病,奎因。

    你的頭腦混亂不堪,我都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 “時間。

    ”埃勒裡重複道。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份藍皮文件。

    “這是戈羅麗遺囑的複印件。

    上面有她的那篇長文。

    我父親在沃澤爾先生的辦公室裡宣讀過。

    當時你,哈裡,羅伯塔和沃澤爾先生都在場,所以你們對其中的内容都是知道的。

    不過,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