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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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的。

    ”羅伯塔帶着一絲冰冷的口氣說。

    這是她在舞台表演中最好的聲音,在扮演麥克白夫人這個角色時努力運用的這種聲音。

    “我當然理解。

    ” 伯克笑了。

    “那麼一切都解決了。

    ”他急切地說道。

    “不是嗎?” “解決什麼了?” “我以為……” 令他吃驚的是,羅伯塔抽泣了起來。

    “哦,哈裡,我不責怪你…·” “波蒂!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沒什麼。

    ” “肯定有什麼事。

    要不然你不會無緣無故地哭泣。

    ” “我沒有哭!我為什麼要無緣無故地哭呢?你當然是想回家了。

    你現在身在異國他鄉,沒有小酒館裡的飛嫖遊戲,沒有現代派青年,沒有皇家衛隊的換崗儀式……哈裡,對不起,我有些頭痛。

    晚安。

    ” “但是,”伯克明亮的眼睛露出一絲真誠和迷惑。

    “但是我想……”他停住了。

     “是啊。

    你一直在想。

    你是很聰明的,哈裡。

    ”羅伯塔突然從埋頭哭泣的長沙發上翻過身來說,“你想什麼呢?” “我是想,你知道我說的不是……” “你說的不是?你有時候真煩人,哈裡。

    你能不能用簡單、明了的英語來表達?” “我是蘇格蘭人,”伯克生硬地說,“也許我們說的不是同一種語言,但我頭腦裡想的東西應該是到處都一樣的。

    我的意思是——我是說,我的意思是……” “哈裡?” “真見鬼!”伯克那粗短的脖子被憋成了紫紅色。

    “我要你和我一起回家!” 這時,羅伯塔坐了起來,微微皺着眉頭,看着她那一頭亂發。

    “那好啊,哈裡。

    我是說在情況變化了的條件下。

    我認為你在追求女孩子方面并不聰明。

    你沒有像卡洛斯之流的那種追女人的技巧,甚至還不如埃勒裡·奎因。

    不過,從動機上講,我想你該把我的話當成是一種贊揚。

    你有你獨特的可愛之處。

    你是否真的為了換取我和你非法同居而準備花錢資助我去英國呢?雖然我很想去英國看看,但我是付不起這筆錢的。

    我連做夢都想去那裡——斯特拉特福,還有許多地方。

    但是,親愛的,我恐怕無法接受它。

    我也許給你造成了一個錯覺。

    由于情況的需要,我不得不承認我和卡洛斯那個魔鬼發生過關系,但你沒有理由據此認為我是那種輕浮的女人。

    哈裡,你是很可愛的。

    你想和我風流幾個晚上,我至少應該感謝你。

    而現在,我真的很累了,我想去睡覺了,一個人。

    晚安,哈裡。

    ” “請你安靜一下!”這位蘇格蘭人大聲吼道,“你根本沒明白我,我想和你結婚!” “哦,哈裡,”羅伯塔哭着說,“要是我早點知道多好啊!” 盡管她還想說些其他什麼話,可是沒等她說出來,倆人就瘋狂地扭抱在了一起。

     “好了,老兄,”伯克第二天告訴埃勒裡,興奮中還有一點難為情,“我終于把這個老問題給解決了。

    ” 埃勒裡咕哝着說:“羅伯塔是怎樣讓你說出來的?” “對不起,我沒聽清?” “那個可憐的女子等你向她求婚已有好幾個星期了,據我所知,可能有幾個月了。

    明眼人都已看出來了,除了你這個蘇格蘭情種。

    恭喜你啦。

    ”埃勒裡無精打采地握了一下伯克的手。

     他們準備一俟羅伯塔的那出前衛戲劇演出完畢後就結婚。

    韋斯特小姐預言,那出戲一定會有不同尋常的反響。

    “我們還得為另一部戲辛苦一陣子,”伯克大聲地說,“我簡直都等不及英國海外航空公司的那個航班了。

    老兄,說實話,我在你們這個可愛的國家實在是受夠了。

    ” “有時候,”埃勒裡狡黠地說,“我真希望是你們在約克鎮打敗了我們。

    ” 他咒罵着卡洛斯·阿曼都和及其所有的吉普賽祖先,接着又去寫他的小說了。

     38 奧林·斯泰思創作的那出時事諷刺歌舞劇的海報,讀來令人感到是在極度興奮的狀态下匆匆寫就的,而不像是在心平氣和的時候寫成的。

    這個時候是戲劇演出不太景氣的季節,而批評者的熱情倒是有增無減。

     也許是這位傳奇般的奧林·斯泰思走運,他從來就沒有失敗過。

    在這個殘酷的小圈子裡,劇作家們為了生存而苦苦創作。

    而成功則像一場惡意的賭博,創作天賦似乎無關緊要。

     對于勞瑞特·斯班妮爾的表演,沒有任何故意的歪曲報道。

    那是一位真正的演員進行的演出,唯一的問題就是演得好不好。

    毫無疑問,反響強烈。

    報紙頭條進行報道,人們歡呼雀躍。

    評論家們認為她是百老彙的新寵兒。

    《百家争鳴》(Variety)雜志稱“斯泰思極為成功”,沃爾特·克爾本人稱勞瑞特是戈羅麗·圭爾德理所當然的繼承者,《生活》(Life)雜志計劃發表有關她的人物專題報道,圈内人士就她的表演是否時興有趣而争論不休。

    戲迷們排起長隊等着買票,争先恐後地請她簽名。

    西爾碼·皮爾特和她簽了一個代理合同——這位老太太長期以來隻靠口頭協議進行工作。

    阿曼都及時地提醒勞瑞特說:“這是一個激烈競争的行業,你最好和西爾碼簽一個合同,以免遭人暗算。

    ”瑪塔從西柏林還發來了一份電報:我告訴過你,要繼續進行發音控制訓練。

    愛你的瑪塔。

     歌舞劇在星期四晚上開演了。

    星期五下午,埃勒裡撥通了基普·基普利的私宅電話。

    “你能給我搞兩張奧林·斯泰恩的歌舞劇嗎?我跑了很多地方也沒買着。

    ” “你想要什麼時候的票,明年的嗎?”這位專欄作家問。

     “星期六晚上。

    ” “這個星期六的晚上嗎?” “這個星期六晚上。

    ” “你以為我是誰,傑克·肯尼迪嗎?”基普利問。

    他接着又說道,“我得想想辦法。

    ”十分鐘後他回了電話。

    “我一直不明白,你欠我那麼多的人情,我為什麼還要幫你呢?票已在票房裡了。

    ” “謝謝你,基普。

    ” “你可不要隻是嘴上說說,夥計。

    給我提供一些有價值的新聞吧,我們是朋友。

    ” “我希望能這樣。

    ”埃勒裡歎了口氣,挂了電話。

    他真是這麼希望的。

     盡管有小說要寫,并有交稿期限,圭爾德的案子還是一直索繞在他的心頭。

    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突然決定去看這部歌舞劇,他一般是不看歌舞劇的。

    雖然他樂意聽到百老彙對勞瑞特表演天才的贊譽,但是這一決定卻與此無關。

    說到底,仍然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職業本能驅使着他去試圖把握這起謀殺案的脈絡。

    埃勒裡也拉上了父親一起去,老頭有些不太願意——對于這位從歌舞劇繁榮年代成長起來的警官來說,歌舞劇已随弗洛倫茲·齊格菲爾德及厄爾·卡羅爾的逝去而風光不再;他認為《俄克拉荷馬!》一劇枯燥乏味,而《窈窕淑女》又異想天開,廢話連篇——但星期六晚上,他們還是去了羅馬劇院。

     他們坐的出租車在擁擠的車流中艱難地行進着(頭腦清楚的紐約人決不會在星期六晚上坐出租車來劇院區的);兩人以一種懷舊的心态,對新時代廣場地區的嘈雜氛圍不時地咒罵着。

    他們在老羅馬劇院的“僅售當日票”窗口前與一群不太友好的人又擁擠了一番,最後,終于坐在了劇院中央第六排靠走道的半圓形貴賓席上,這是戲迷們夢寐以求的座席。

     “真不錯啊。

    ”警官漸漸地平靜下來了。

    “你是如何搞到票的?”他并不知道這是埃勒裡請基普利幫的忙。

    “這兩個座位恐怕得花去你幾天的薪水,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

    ” 埃勒裡言簡意赅地答道:“錢不是萬能的。

    ”說完,他就看起節目單來。

    有些事情不必說出來,甚至對自己的父親也是這樣。

     找到了。

    在第一幕的結束部分,由勞瑞特·斯班妮爾演唱的歌曲。

    周圍的觀衆似乎把節目單都翻到了同一頁。

    為了證實這一點,埃勒裡特意向左右看了看。

    這種情景十來年才遇上一回。

    古老的劇院裡有一種明亮的感覺,隻有在一顆新星即将誕生時才會這樣。

    你甚至可以感到亮光在閃爍。

     亮光随着勞瑞特出場前燈光熄滅而消失,留下了一片沉沉的甯靜,沉重得仿佛要爆裂似的。

     黑暗而甯靜。

     埃勒裡發覺自己一動不動地蜷坐在座位邊上。

    他的父親,這位極不敏感的老人,也和他一樣一動不動地坐在旁邊。

     全場鴉雀無聲。

     一束明亮的錐形光柱突然從天而降,從舞台前部跳射到舞台正中央。

    沐浴在耀眼的光亮中,勞瑞特坐在一架巨大的玫瑰色的鋼琴前,握着她那雙蒼白的手。

    舞台背景是繡着一朵大紅玫瑰的黑色天鵝絨布。

    她穿着帶有閃光裝飾片的玫瑰色高領、露背晚禮服,沒有佩戴任何首飾,白嫩的肌膚和金黃的頭發仿佛是天鵝絨布上的浮雕,渾然一體。

    她并沒有注視着觀衆,而是看着自己膝蓋上的雙手。

    她若有所思,仿佛正聆聽着某些平常人無法聽到的東西。

     整整30秒鐘,她作沉思狀,然後始起頭來,看着指揮。

    指揮将指揮棒舉起,停在半空中。

    當它落下時,整個樂隊迸發出強烈的悲怆音樂,帶有重重的銅管樂聲,間有一些短促音。

     忽然間弦律又轉成了溫柔、纏綿的風格,那是高頓斯那部著名的《在哪裡?》歌舞劇的序曲。

    序曲過後,勞瑞特擡起手,頭往後一仰,彈奏了一串輕快的迎之後,開始演唱。

     這聲音和埃勒裡在觀看排練時聽到的很相近,但并不完全一樣。

    有一種難以捉摸的新特點,使她的聲音在質量和風格上有所提高。

    不知是她臨場發揮得好,還是瑪塔·貝裡娜教了她什麼唱歌的絕活。

    實際上勞瑞特現在是二者兼有,戈羅麗·圭爾德的音質,勞瑞特自己的風格。

    從這個詞義上講,沃爾特·克爾是完全正确的。

    每一代人都是繼承了父母的基因,又融入了自身的特點,從而成為新的一代。

    這個外甥女确實是“她姨媽的理所當然的繼承者”。

     這聲音和老圭爾德的一樣,迷人而煽情。

    所不同的是;它有一種奇妙的内向性,勞瑞特聲然沒有意識到觀衆的存在,其結果是她完全處于一種忘我的境地。

    她仿佛遠離塵嚣,獨處一室,淺斟低唱着内心的獨白。

    全場的男女老少都凝神屏氣,洗耳恭聽,心緒萬千。

     這聲音極具震撼力。

     埃勒裡努力從這種感染力中掙脫出來,注意觀察了一下周圍觀衆的情況。

    他的父親身體前傾,半閉着眼睛,咧着嘴,一副痛苦中又帶有刻骨銘心的歡樂的表情不得的樣子。

    周圍黑暗中能夠辨認出的幾個人,神情也是不堪入目。

    每一張臉都脫去了虛假的面具,赤裸裸、孤單單,毫無造作,毫無體面可言。

    這不是什麼美景,它讓人感到既興奮又惡心;我的天哪,埃勒裡暗暗思忖着,她将會成為一股強大的社會破壞力量,她将摧毀人類社區,代之以曠野孤狼般的索居生活;她将破壞大學校園裡年輕人的群體意識,成為各種毒品的替代物。

    她不可能意識到她的這種危險的破壞力量。

    她的唱片可能會賣到上千萬張,甚至上億張,到時候甚至會出台專門的法律來限制她的擴張。

     她又唱了五首其他歌曲:《愛情,愛情》、《你是我的煩惱》、《後來沒有月亮》、《接受我》以及《我想死》…… 勞瑞特的雙手又放回到膝蓋上。

     對于劇場内震天動地的歡叫聲,她絲毫沒有反應。

    她甚至連頭也沒回一下。

    她隻是坐在那裡,和開始一樣,握着雙手,垂着雙眼,若有所思。

    埃勒裡認定,這肯定是奧林·斯泰思教她這麼做的;不過,即使沒有斯泰思的指點,埃勒裡也很難想象出她會做出其他任何的反應來。

     觀衆們不同意讓她就此結束。

    第一幕的幕布降升了好幾回。

    她依舊靜靜地坐在那裡,坐在空曠舞台上的那架大鋼琴邊,嬌小的身影煙煙生輝。

     再來一個!再來一個!再來一個! 雷鳴般的喊叫聲響徹全場。

     勞瑞特從長凳上突然轉過身來,在強光的照射下站了起來,全身光芒四射。

    她的目光第一次面對着觀衆。

     這一下非常奏效。

    全場頓時安靜了下來。

     “非常高興能為大家演唱,”她輕聲說道,“不過,接下來還有更多好看的節目,所以,我隻能再為大家唱一支歌。

    我不知道比利·高頓斯是否會介意我唱老歌。

    這首抒情歌曲的歌詞是由詹姆士·沃克創作的,大家也許還記得,他并不是一位專業歌詞作家;曲子是由歐内斯特·鮑爾寫的。

    1905年第一次發表,後經改進在20年代沃克當紐約市長時成為一首流行歌曲。

    這也是我姨媽——戈羅麗·圭爾德非常喜歡的歌曲。

    ” 斯泰思精明的一招——埃勒裡敢肯定這是斯泰思的生意——以這種方式說出吉吉·圭爾德的名字,令在場的每一位觀衆疑團頓釋。

     勞瑞特又回到鋼琴邊。

     音樂再起,劃破沉寂。

     觀衆再次凝神屏息。

     她又一次展開歌喉。

     無論從曲調還是從歌詞上講,這首歌曲并不是理想的選擇。

    鮑爾的音樂過于纏綿排側,而沃克的抒情歌詞則讓人想起鍍金鳥籠中的鳥兒以及那些可憐的縫衣女: 在這充滿生機的夏季,親愛的, 你說你隻愛我一人, 我欣然将身心托付于你, 心醉神迷。

     而昨夜我在夢中看到, 未來的我衰志、滿頭白發老而灰暗, 我想知道,親愛的,你到那時是否仍會, 愛我如今天今天所愛。

     副歌(緩慢、抒情): 到12月你是否仍會像5月那樣愛我, 你是否仍會以古老而甜蜜的方式愛我? 當我頭發花白時, 你是否仍會親吻我說, 在12月你依然愛我如5月? 勞瑞特以英國音樂廳的演唱風格緩慢、抒情地演唱了這首歌曲。

    埃勒裡搖搖頭,認為這是一個失誤。

    他敢打賭,過不了多久,奧林·斯泰恩——或者比利·高頓斯——就會讓勞瑞特的加演曲目盡量減少模仿的内容。

    他在想,如果換一位歌手來演唱這首歌曲,觀衆可能早就哄堂大笑起來了,如果不是竊笑的話。

    觀衆們隻是出于對勞瑞特的敬佩,才如癡如狂地喜愛着這首屬于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時代的歌曲,如同對高頓斯的音樂一樣。

     聽着這首表現“多情郎詹姆士”青春情感的歌曲——詹姆土·沃克的傳記作者吉思·福勒将他的這本書定名為《多情郎詹姆土》——埃勒裡想到,沃克的這首傷感情歌,尤其是副歌的主題,顯然一直到死都纏繞在作者的心頭。

    據福勒講,在這首《到12月你是否仍會象5月那樣愛我?》的歌曲發表40多年後,也就是距勞瑞特今天演唱這首歌20多年前,那位曾是流行音樂界的有志青年、律師、參議員、市長和風度翩翩的政客,病重時坐在他黑暗的房間裡,突然打開燈,找到一支筆,把這首抒情歌曲,改成了一首新歌,結尾的幾句是這樣的: 請你記住,親愛的, 永遠不會有12月, 永遠是5月。

     經過40來年的時間和其間的兩次世界大戰,詹姆土·沃克終于功德圓滿,返噗歸真了。

     我希望圭爾德的案子也能讓我達到這種效果,埃勒裡心裡這麼想着。

     永遠不會有12月…… 埃勒裡好像突然觸電了似的一下站了起來。

    說實在的,他常常這樣。

    換一個别的場合,這樣的舉動也許是挺有趣的。

    這是由于他的左胳膊在座位的扶手上動了一下,恰好觸着了麻筋,那種突發的不适感差點沒讓他叫出聲來。

     奎因警官不高興地噓了他一聲,老奎因正專心緻志地在欣賞歌曲。

    對這位警官來講,勞瑞特演唱的歌曲勾起了他對青春時代的回憶。

     但是,對埃勒裡來說,它是一個前兆。

    即使不觸着麻筋,他也會作出這樣的舉動,因為他的内心深處突然受到了觸動。

     “爸爸。

    ” “閉嘴!”他父親不滿地噓了一聲。

     “爸爸,我們得走了。

    ” “什麼?” “至少我得走了。

    ” “你瘋了嗎?活見鬼,你攪得我沒聽到這首歌的結尾!” 勞瑞特唱畢,全場掌聲雷動。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手扶在玫瑰色鋼琴的一角,站在那裡,臉上沒有笑容一雙藍眼睛在燈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全身光彩奪目。

    接着,幕布降了下來,全場燈光亮起。

     “我不知道你犯了什麼病?”老頭兒一邊在過道上推搡着前進一邊說着,“你天生是一顆掃帚星,埃勒裡。

    聽聽,那是多麼好的嗓音!”他接下來就沒完沒了地談着勞瑞特,或者也許是在談他自己。

     埃勒裡一言不發,一直等到兩人到了擁擠的大廳裡。

    他仍然繃着臉,一副痛苦的樣子。

    “爸爸,你沒必要去。

    你還是待在這裡看完剩下的節目怎麼樣?我們一會兒家裡見。

    ” “等一等,好嗎?你有什麼想法?” “我隻是記起了什麼事。

    ” “與圭爾德一案有關嗎?”老頭馬上問道。

     “是的。

    ” “什麼事?” “我想現在最好别說。

    我得首先核實一下。

    你真的沒有必要去,爸爸。

    我不想讓你今晚掃興。

    ” “你已經讓我掃興了。

    不管怎樣,我不在乎接下來的節目了。

    她唱得真好!錢花得值得。

    真是與圭爾德一案有關嗎?” “與圭爾德案有關。

    ” “這案子也困擾着我,”老頭說,“我們去哪兒?” “你是不是把戈羅麗·圭爾德遺囑的複印件交給了地區檢察官?就是那份從沃澤爾辦公室找來的、上面有秘寫長文的遺囑?” “是的?” “我得找到他。

    ” “沃澤爾?” “地區檢察官。

    ” “霍爾曼?現在?周末晚上?” 埃勒裡陰郁地點了點頭。

     奎因警官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不再吭聲了。

    他們來到四十七街,走進附近的一家飯店,找到飯店裡的公用電話,埃勒裡花了25分鐘才查到地區檢察官的下落。

    他正在沃爾多夫飯店參加一個倍受媒體關注的政界宴會,他在電話裡聽起來很不高興。

     “現在?”他問埃勒裡,“周末晚上?” “是的,霍爾曼,”埃勒裡說。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能不能等到周一早上?” “不,霍爾曼,”埃勒裡回答道。

     “别裝得跟雜耍裡的小配角似的,”地區檢察官怒沖沖地說,“好吧,神秘的家夥,我會盡快趕到辦公室,我們在那裡見面。

    但這最好管用!” “不是管用不管用的問題,”埃勒裡咕哝着,挂上了電話。

     39 當埃勒裡讀完戈羅麗·圭爾德寫在她遺囑行間的小字體親筆書時,他看起來似乎老了十年。

     “怎麼樣?”地區檢察官問,“你找到你要找的東西了嗎?” “找到了。

    ” “找到什麼了,孩子?”警長急于想知道。

    “那天我在沃澤爾辦公室宣讀的時候,可沒有漏掉或纂改過一個字。

    是怎麼回事呢?” “就那麼回事。

    希望你們能理解我,好嗎?” “你的意思是,到現在你還不準備說出來嗎?”他父親吼道。

     “把我從宴會上、記者的鏡頭下叫回來,”地區檢察官暴跳如雷,“而且還是在周末晚上。

    我老婆都以為我去尋花問柳了。

    而他還不肯說!感謝上帝,夥計,我慶幸我沒有一個瘋兒子。

    我要回沃爾多夫飯店去了。

    不管有什麼事,都等到周一上午再說,我想和我老婆待在一起。

    如果這家夥有什麼借口要讓什麼人進辦公室的話,請告訴我。

    别忘了,出去時把門鎖上。

    ” 辦公室昏暗而安靜。

    主人走後,奎因警官問道:“怎麼樣?” “現在不行,爸爸,”埃勒裡低聲說,“現在不行。

    ” 老頭聳聳肩,顯出無可奈何的樣子,這種回答對他來說并不意外。

     他們坐出租車回家。

    一路上誰都沒說話。

     最終,警官将他的驕傲與喜悅留在了靜靜的書房内。

    他用手拉長了他那有趣的下嘴唇,努力用眼睛瞪着黑洞洞的嘴,那表情仿佛是裡面住着讨厭的惡魔似的。

     40 神秘的面紗漸漸揭開了。

    埃勒裡終于看清了這張臉,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