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關燈
特先生接過權威指揮棒,快去叫醫生。

    三個優等生跑去打電話。

    剩下的仍是觀衆。

    預料不到的情欲以它特别不舒服的表現形式造成了這場意外事故。

    人們根本解釋不了,誰會幹這事。

    他們決不會幹出這種突然襲擊的事。

     一群幫忙的人抱成結實的一團。

    沒有一個人離開,大家都想看個究竟。

    姑娘覺得頭昏,不得不坐下。

    也許現在讨厭的笛子演奏終于結束了。

     埃裡卡假裝在血腥氣味中頭昏,惡心。

     下面的事就是在有人受傷的情況下該發生的事情了。

    一些人去打電話,現在隻是因為别人也打。

    許多人扯着嗓門大叫安靜,少數人真的安靜了。

    他們發瘋似的相互擁擠,各自指責完全無辜的人。

    他們呼喚秩序,行動卻完全沒有秩序。

    他們表現得毫無理智,反對重新坐到座位上,拒絕保持安靜和在一場意外事故面前克制的要求。

    已經有兩三個學生不顧最起碼的禮貌和規則。

    那些較有頭腦和無動于衷之輩機智地躲進各個角落裡,而後才提出誰是責任人的問題。

    一個人推測,姑娘自己弄傷的,為了引人注意。

    第二個人堅決反對散布這樣的謠言,認為是一個嫉妒的男友所為。

    第三個人說,說是出于嫉妒,原則上是對的,但是是一個嫉妒的女孩子幹的。

     一個無辜受到懷疑的男孩子發火了。

    另一個無辜被指責的女孩子開始哭鬧。

    一群學生拒絕采取理智的措施。

    有人像在電視裡看到的政客那樣,堅決反駁指責。

    尼梅特先生要求大家安靜。

    一會兒醫院汽車的鳴笛聲又打破了寂靜。

     埃裡卡·科胡特仔細觀察着一切,然後走出去。

    瓦爾特·克雷默爾像一頭剛從栖息之地鑽出來,發現了食物來源的動物一樣,打量着埃裡卡·科胡特。

    當她往外走時,他幾乎是寸步不離地緊跟在她身後。

     被怒氣沖沖的孩子們的腳步踩得塌陷下去的樓梯在埃裡卡的輕底跑鞋底下又反彈回來。

    埃裡卡盤旋而上。

    樓梯走完了。

    這期間在訓練大廳裡組成了顧問小組,開始推測研究,并且提出了步驟。

    他們注意到發案地點,用鍊子圍起來,以便使用報警器把這塊地方掃一遍。

    聚集起來的人不那麼容易散開,過好久才會一點點散去,因為年輕的音樂人得回家。

    現在他們還緊緊圍在不幸的人身旁,慶幸自己沒遇上這種倒黴事。

    但是有人認為,下一個就輪到自己了。

    埃裡卡沿樓梯跑上去,每一個看見她這樣跑出去的人都以為她不舒服。

    她的音樂世界不懂得傷害。

    可能隻是她習慣了的尿急使她憋得慌,不得不在這個不恰當的時刻去方便。

    想尿的願望往下壓迫着膀胱,她朝上跑,想去找最高層的廁所,因為那兒不會有人對女教師乏味的解手感到吃驚。

     她拉開一扇門,碰碰運氣。

    她對這裡不熟悉,但是她對廁所的門有經驗,因為她常常被迫在不可能的地方,陌生的大樓或機關,發現她要找的地方。

    由于特殊的用途,廁所門是這個學校裡最常開關的門之一。

    從裡面放出來的孩子們的尿臊味說明了這一點。

     教師的廁所隻是用特殊的鎖鎖着,配備了新的帶有特别裝置的附加衛生設備。

    埃裡卡一聽不到音樂,立刻就憋不住了。

    她隻想從身體裡排出一股長長的熱流,别的什麼都不想。

    這種尿急常常來得不是時候,往往是鋼琴演奏者極輕地彈奏,而且還加上開動了減音器時。

    埃裡卡心裡罵那些彈琴人,他們認為減音器隻用于極輕的地方,而且公開表示這種意見。

    對此,貝多芬個人明确表示反對,埃裡卡的理智和她對藝術的理解都站在貝多芬一邊。

    埃裡卡暗自惋惜,她沒能對毫無預感的女學生充分施展她的罪行。

     現在她站在廁所的外間,驚訝這是不是出自一個學校建築師或是室内裝修設計師的豐富想像。

    通向男便池的右邊一個側門半開,那股味使人想到臭溝。

    油牆旁邊沿着地面是一道一般容易通過的釉瓷水溝,裡邊有些安排好的排水口,其中有些堵塞了,就是說小男孩們在這兒并排站着,往裡邊滋他們的黃尿液,或是在牆上描圖畫,從牆上可以看出來。

     還有本來不屬于這兒的東西也結實地粘在水溝裡。

    紙片、香蕉皮、橙子皮,甚至還有一個本子。

    埃裡卡打開窗戶,把什麼東西朝旁邊移開一點,發現中間有一處藝術的花紋雕飾。

    從埃裡卡俯瞰的角度看,建築物的外表裝飾表明,上面像是坐着裸體的男子和裸體的女人,女人手中抱着一個穿着衣服正在做手工的小女孩。

    男子顯然是在親切地朝上看着他那穿衣服的孩子,手中小心地捧着一個張開的圓規,好像在解作業題。

    埃裡卡在這個雕飾圖案中認出了社會民主教育的石頭紀念碑。

    她的身子沒有再朝外探,以免發生不測。

    她甯願關上窗戶,雖然因為開了一下,臭氣更濃了。

    埃裡卡不能停留于藝術觀察,她必須繼續下去。

     小女學生們習慣于在一個像舞台布景那樣的框架後休息。

    布景是一排搭得不太像的小房間,像在遊泳場上一樣。

    在分開的木闆牆上,鑽了無數大小形狀各異的孔。

    埃裡卡不禁自問,幹什麼用的?牆在齊埃裡卡肩的高處被鋸斷,她的頭正好從上邊探出來。

    一個國民學校的學生在必要時正好可以在這面牆後藏起來,一個成年的女教師卻不能。

    同校的男女學生必須通過小孔窺探,好從側面看到便池和小便的人。

    埃裡卡在牆後站起來,探出腦袋,像一頭從牆後伸出頭去夠高處枝條的長頸鹿。

    裝這種隔斷牆還有另一個原因。

    成年人是想看看孩子們這麼長時間在門後幹什麼,或是也許孩子們是不是把自己關在裡邊了。

     埃裡卡掀起馬桶圈,立即坐在肮髒的馬桶上。

    她突然想起不少人在她之前已經來過了,冰冷的瓷桶上可能也沾上了細菌。

    馬桶中漂浮着什麼東西,埃裡卡不想細看,因為她急得要命。

    在這種情況下,就是在一個蛇洞上她也會蹲下,隻是門必須鎖上!不鎖門她是無論如何不會尿的。

    鎖是好的,埃裡卡。

    埃裡卡松了一口氣,打開排尿閥門,同時轉動小把手,讓外邊顯示出一個紅色的弓形标志:有人。

     有人又打開一扇門進來。

    他沒被這個環境吓退,正在走近的肯定是男人的腳步,是追着埃裡卡走來的克雷默爾。

    克雷默爾同樣摸索着從一個角落走到另一個角落,顯然他想捕捉他心愛的女人。

    幾個月來她一直拒絕他,盡管他不得不對她承認自己是個冒失鬼。

    他的願望是讓她最終擺脫她心中的障礙,自我解放。

    她應該忘掉她女教師的身份,使自己成為提供給他的對象。

    他會關心一切的。

    現在,克雷默爾要在死闆的官僚習氣和不知道界限以及知道卻不遵守的貪欲之間達成一種妥協。

    這就是克雷默爾給自己提出的任務。

    瓦爾特·克雷默爾抛掉名叫拘謹、羞怯還有名叫克制的外殼。

    埃裡卡肯定不能再繼續逃了,她背後隻有一大片牆壁。

    他要讓埃裡卡忘記聽和看,隻能聽見他,看見他。

    他将要扔掉使用指南,為了除他之外沒有别人能用這種方式使用埃裡卡。

    對于這女人來說,就是現在:不要再猶豫不決,含含糊糊。

    她不應再長久把自己包起來,像睡美人那樣。

    她應該在克雷默爾面前以一個自由人身份出現,克雷默爾知道她私下想要的一切。

     因此克雷默爾現在問:“埃裡卡,是您嗎?”沒有回答,隻從一個小閣子裡傳出漸弱的潺潺聲,一種漸漸低下去的聲音,還有半壓着的咳嗽聲。

    找到方向了。

    克雷默爾沒有得到他可以理解為對他輕蔑的回答。

    他從聲音上清楚地認出是誰的咳嗽聲。

    他對着隔斷牆說,請您從現在起不要第二次給一個男人這樣的回答。

    埃裡卡是個女教師,同時也是個孩子,克雷默爾雖然是學生,但同時又是兩人中的成年人。

    他明白,在這種情況下起決定性的是他,而不是他的女教師。

    克雷默爾目标明确地使用他新得到的資格。

    他尋找可以蹬上去的東西。

    克雷默爾機智果斷地發現了一隻肮髒的鉛桶,上面晾着髒抹布。

    克雷默爾把抹布拽下來,把桶朝那個小閣子挪,轉過來,踩上去。

    他高過了隔斷牆,在牆後邊幾滴尿正流下來,裡面死樣的寂靜。

    屏風後的女人正放下裙子,因此克雷默爾沒看到她什麼不好看的部分。

    克雷默爾上半身在門上邊出現,向她要求什麼似的朝她彎下身子。

    埃裡卡的臉騰一下紅了,什麼也沒說。

    對一切都堅定果斷的長莖花朵,克雷默爾從上邊打開了門,把女教師拉了出來,因為他愛她,這一點她肯定完全同意。

    她将發給他許可證。

    這兩個主要演員如今要上演一出愛情戲,完全是私下裡,沒有次要演員,隻是一個主角在另一個主角身下承受着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