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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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平的牆壁,通往高處,沒有拐彎或過道,沒有壁龛或凹洞,隻有一條窄道,通過它必然到達另一端。

    她還不知道,那裡等着她的是一片冬天景色,那兒沒有突然聳立的救助的宮殿,再沒有通往遠方的小路。

    或者等待在那裡的隻是一間沒有門的小屋,一個配有家具的小屋,有一張帶水桶和手巾的老式盥洗台,房屋所有人的腳步一直在接近房屋,卻總走不到,因為沒有門。

    在這無邊無際的遠處或沒有門的狹窄空間,動物也會十分害怕,一個大點兒的動物,或者隻是這張放在那兒供使用的帶輪子的小盥洗台,也會使它害怕。

     埃裡卡克制了好久,直到感覺不到體内的情欲。

    她讓自己的身體平靜下來,因為沒有人為了摟過這具身體朝她撲過來。

    她等着,默不作聲。

    她給身體提出費力的任務,由于有隐藏的陷阱,困難可能會增加。

    她向自己發誓,每個人都會遵從情欲,愚昧、未開化的人甚至不怕在露天裡把這事兒解決。

     埃裡卡·科胡特在糾正巴赫的樂曲練習,到處補課。

    她的學生眼睛往下呆呆地看着扭成一團的雙手。

    女教師從他身上望過去,在他的另一側隻看見挂着舒曼去世時的面膜像的牆。

    在那一刹那她感到一種需要,真想抓住學生的頭發,把腦袋往三角大鋼琴的琴身上猛撞,直到琴弦血淋淋的内髒發出刺耳的尖叫,鮮血從蓋子底下噴射出來,這個搗蛋的鄉下人就不會再出聲了。

    這個念頭在女教師心中隻是一閃而過,并沒有什麼行動。

     學生答應,如果給他時間的話,他将改進。

    埃裡卡同樣希望如此,要求練習貝多芬。

    學生不害臊地想得到誇獎,盡管他不如克雷默爾先生那麼有受贊揚的瘾,由于虛榮,克雷默爾的關節大多數時候都嘎吱嘎吱響。

     各種形式、規格、價錢的玫瑰色肉體沒有任何障礙地蹲坐在地鐵影院的櫥窗裡,越來越多,泛濫成災,因為埃裡卡這時不能在電影院前守着。

    座位的價格是規定好了的,前排比後排便宜點,雖然前邊靠得近,也許可以往身體裡看得更清楚。

    染紅的、特别長的指甲刺進一個女人的身體,一個尖的物體刺進另一個女人身體,那是一條馬鞭。

    它在肉上壓出一個坑,這向看客表明,誰是這兒的主人,誰不是;看的人也感到自己也是主人。

    埃裡卡似乎也親身感到了那種鑽刺,這明确地暗示她處于觀衆一邊的位置上。

    由于快感,一個女人的臉走了形,因為男人隻能從她的表情上看出他給了她多少快樂,多少情欲沒得到利用就被浪費掉了。

    屏幕上另一個女人的臉由于痛苦變了樣,因為她剛剛挨過打,雖然打得不重。

    女人不能把她們的情欲作為一種物質的東西表演出來,因此男人看到的完全是她個人的陳述。

    他從女人臉上照本宣科地看出情欲。

    女人身體抖動着,為了躲避鞭打,她閉上眼睛,頭向後仰着。

    如果眼睛不閉上,也許會向後轉。

    她的眼睛很少朝男人看,所以他得更費勁,因為他不能通過臉上的表情更随意改進結果和收集落點。

    女人在亢奮中不朝男人看,她舍本求末,她隻朝自己的身上看。

    男子,這個熟練的機械師在處理一輛壞汽車,工件是女人。

    在色情電影院比在一般關于勞工世界的電影中更需要多勞動。

    埃裡卡擅長觀察那些非常努力的人,因為她希望有一個結果。

    從這方面來說,藝術和情欲之間本來很大的區别就微不足道了。

    埃裡卡不大願意看大自然,她從不去林區,而其他藝術家在那裡修繕農民田莊。

    她從不登山,從不光顧湖邊。

    她從不躺在海灘上。

    她從不迅速地駛過雪地。

    男子拼命憋着,等待性欲高xdx潮到來,直到最後滿身大汗地躺在那裡。

    為此他今天的進賬大大提高。

    埃裡卡早就在一家郊區影院裡甚至看過這部片子兩次,那兒人們全不認識她(隻有售票處的女售票員認識她,把她當作仁慈的夫人歡迎)。

    她常常不進去,因為如果要看色情電影的話,她偏愛特别刺激的片子。

    那些打造得十分妩媚的樣本在内城的影院裡映出時,沒有喚起任何痛苦,而且沒有痛苦的可能。

    痛苦本身隻是想要享樂的結果,而且想要在一種情欲的最高表現形式中毀滅、崩潰。

    埃裡卡可能會跨過謀害自己的界限。

    在郊區笨拙的交尾中更有希望看到痛苦的具體形象和細枝末節。

    這些衣衫褴褛的業餘演員活兒幹得更賣勁,比他們出現在一部真的電影中更耐看。

    他們是有毛病的,皮膚上有斑點、膿包、傷疤、皺紋、焦痂、皮疹、肥胖的贅肉。

    染得很糟的頭發。

    汗、髒腳。

    在配有沙發軟椅的豪華影院,從審美角度要求的影片中人們幾乎隻看見男人和女人的表面。

    兩個人緊裹着保證排污的尼龍薄膜,耐酸、結實、耐高溫。

    而廉價色情電影中情欲無遮無掩,男人帶着貪婪的性欲進入女人身體中。

    女人不說話,假如開口的話,就是“還要!”“再來!”對話就此完結。

    男子更好久不說話,因為他吝啬地希望保持高xdx潮,并盡可能出現新的高xdx潮。

     這兒,在軟性的色情電影中一切都縮減到表面上。

    這對愛挑剔的埃裡卡這個尖刻的女人來還說不夠,因為她想緊緊抓住相互摟抱在一起的人,想研究有什麼事隐藏在底下,這麼折磨人的感官,使每個人都想幹,或者至少是想觀看。

    通向身體内的一個管道隻能不完善地解釋其中奧秘,增加懷疑。

    不能為了得到裡邊最後的殘餘而把人體撕開。

    在廉價色情電影中,人們看女人看得更深入。

    在男人身上用不着深入那麼遠,但是最後一點沒看見,甚至當男人把女人切割開時,看見的也隻是内髒和内部器官。

    在生活中積極的男子在肉體上也更向外發展。

    最後他得出期待的結果,或者是不成,如果有成果,人們可以從各個角度公開觀看,而生産者為他的自産品感到高興。

     男人必須經常有感情,埃裡卡想,女人在她的器官陷入混亂的情況下對他隐瞞了什麼關鍵的東西。

    正是這最後的隐瞞刺激了埃裡卡,一再想觀看新的更深入一點兒的禁區内的東西。

    她一直尋找新的聞所未聞的向裡邊看的機會。

    在刮胡鏡前埃裡卡叉開腿的标準姿勢中她的身體還沒有一次洩露過沉默的秘密,沒有一次出賣過它的女主人!于是屏幕上的身體把一切都保留着,為了那些想觀看它,卻還不了解自由市場上女人身上的東西的男人,也為了埃裡卡,這個封閉的女看客。

     埃裡卡的學生被貶抑,受到了懲罰。

    埃裡卡把一條腿松松地搭在另一條腿上,對于學生半生半熟的貝多芬樂曲演奏說了些嘲諷的話。

    不用說更多,他立即要哭了。

     她絕不認為,今天給他本來想許諾的位置是合适的。

    今天他從女教師那裡什麼也得不到。

    如果他發現不了自己的錯誤,那誰也幫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