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我是你們的姨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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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之後最偉大的畫家。

    ” “是的,我很清楚這點。

    既然你知道,卻為什麼還要和那庸才中的庸才黑先生一起合作書本,而不是和我?” “首先,他的工作并不需要細密畫家的技巧。

    ”我說,“其次,和你不同,他不是殺人兇手。

    ” 他對我甜甜地笑了笑,因為我也是馬上就帶着一種寬松的心情對他笑了。

    我感覺以這種态度,用風格這一話題或許能逃離這場噩夢。

    借着我所提起的這個主題,我們開始愉快地讨論起他手裡的銅蒙古墨水瓶,不像父親與兒子,而像兩個閱曆豐富的好奇老人。

    我們談論着青銅的重量、墨水瓶的對稱、瓶頸的深度、舊書法蘆杆筆的長度,以紅墨水的神秘,他還站在我面前輕輕搖晃墨水瓶,以感覺墨水的濃稠度……我們談到,如果不是蒙古人從中國大師那兒學來了紅顔料的秘密并把它引進呼羅珊、布哈拉和赫拉特,我們在伊斯坦布爾就絕對制作不出這種顔料。

    我們聊着,時間的濃度似乎也像顔料一樣在變化着,時間在一點一點地過去。

    在我心底的一角,仍在疑惑着為什麼還沒有人回來。

    真希望他放下那隻沉重的墨水瓶。

     帶着我們平常工作時的輕松态度,他問我:“等你的書完成後,那些見到我作品的人會贊賞我的技巧嗎?” “如果我們可以,真主保佑,沒有阻礙地完成這本書,當然,蘇丹陛下會這麼拿起來看一看,首檢查我們是否在适當的地方用了足夠的金箔。

    接着,他會凝神觀看自己的肖像,好像在閱讀有關自己個性的故事。

    和所有的蘇丹一樣,他會崇拜于他自己,而不是我們精美的繪畫。

    再者,如果他花時間欣賞我們辛勤勞苦、犧牲視力、融合了來自東方和西方的靈感創造出的麗景象,那就更好了。

    你也知道,如果沒有奇迹現,他就會把書本鎖進他的寶庫,甚至不會問是誰畫的邊框,是誰鍍的顔色,是誰畫了這個人或那匹馬。

    而我們也将如所有技藝精湛的工匠一樣,繼續回去作畫,隻希望有一天會有奇迹降臨。

    ” 我們靜默了一會兒,仿佛都在耐心地等待着什麼。

     “這種奇迹什麼時候才會出現?”他問“我們畫了那麼多的畫,眼睛都快瞎了,但這些畫什麼時候才會真正得到賞識?人們什麼時候才會給予我,給予我們,應得的愛戴?” “永遠也不會!” “為什麼?” “人們永遠也不會給你所想要的,”我說,“将來,人們對你的賞識還會更少。

     “書本會流芳百世。

    ”他驕傲地說,但對自己也是毫無信心。

     “相信我,沒有一個意大利畫家擁有你的詩意、你的執着、你的敏銳、你用色的純粹與鮮豔,然而他們的繪畫卻更為令人信服,因為它們更像生命本身。

    他們不是從一叫拜樓的陽台上去看世界,也沒有忽略所謂的遠景畫法。

    他們描繪在街上看見的景象,或是從一位貴族的房裡看到的事物,包括他的床、棉被、書桌、鏡子,他的老虎他的女兒以及他的錢币。

    他們畫所有的東西,這你也知道,我并不全然信服他們的所有做法。

    對我而言,通過繪畫來直接模拟世界是不敬的行為,我深感憎惡。

    然而他們用這新方法所畫的圖畫,确實有不可否認的魅力。

    他們一五一十地描繪眼睛所見的事物。

    沒錯,他們畫他們所見的,我們則畫我們所想像的。

    一看他們的作品,你立刻就會明白,惟有通過法蘭克風格才能讓一個人的面孔永垂不朽。

    而且,不單單是威尼斯的居民迷上這個概念,整個法蘭克地區所有的裁縫、屠夫、士兵、神父和雜貨小販都樣……他們全都請人用這種方式畫自己的肖像。

    隻要看過那些圖畫一眼,你也會渴望這麼看自己,你會想要相信自己與衆不同,是一個獨一無二的、特殊而又奇怪的有生命之物。

    要達到此種效果,畫家不能以心靈所見的相貌來畫人,而必須呈現出肉眼所見的形體,以新方法畫。

    将來某一天,大家都會像他們那樣畫畫。

    當提及‘繪畫’時,全世界都會想到他們的作品!就算是一個對繪畫一竅不通、愚蠢可憐的裁縫,也會想擁有這麼一幅肖像,為借由看見自己獨特的彎鼻,他會相信自己不是一個平凡的傻瓜,而是一個特别的、獨一無二的人。

    ” “那我們也可以畫那樣的畫。

    ”愛開玩笑的兇手說。

     這一次,就連我心中那不太靈光的部分也明白這不是錯誤,而很可是即将束我生命瘋狂與憤怒。

    這種狀況讓我驚恐萬分,我開始用盡力氣痛苦地高聲哀号。

    如果要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