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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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很快地離開了。

     我一下愣住了,以為她這麼做是為了逃避我。

    然後我跑過去,看着她的背影。

    她回家去了。

    我正跑着想抄近道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突然拐彎了,我吃了一驚,因為她落在了我後面,就好像這次是她在跟蹤我似的。

    我在雜貨鋪前面右拐,躲到了一輛汽車後面,系鞋帶的時候我看到:她進了雜貨鋪。

     我去了路的另一側。

    她回家的時候我們就可以碰上了。

    我想到,我可以把梳子從兜裡掏出來給她:倪爾君,這是你的梳子嗎,我可以這麼問。

    是的,你在哪兒找到的,她會問。

    你大概弄丢了,我會說。

    你怎麼知道是我的呢,她會問。

    不,我不能這麼說,你在路上走着的時候弄掉了,掉的時候我看到了,就撿了起來,我可以這麼說。

    我站在樹下等着。

    出了很多汗。

     過了一會兒,她從雜貨鋪出來了,朝我走了過來。

    好,我也正朝着雜貨鋪走去。

    然後我沒有看她,而是低着頭,看着我剛才給它系過鞋帶的塑膠鞋。

    突然我擡起了頭。

     “你好!”我說道。

    她多美啊,我想。

     “你好。

    ”她說道。

    沒有一點笑容。

     我停住了腳步,她卻沒有停下。

     “倪爾君,你要回家嗎?”我問道。

    我的發音有些不自然。

     “是的。

    ”她說道,别的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再見!”我在她身後喊道。

    然後我又喊了一聲:“向雷吉普伯伯問好!” 我很尴尬。

    她甚至都沒有轉身說,好吧,甚至都沒有答應一聲。

    我就這麼站在那裡看着她的背影。

    她為什麼要這樣?我想也許她什麼都知道了,但是又有什麼可知道的呢?你在路上遇到了,人們會不跟自己兒時的夥伴打招呼嗎?太奇怪了!我邊想邊走。

    就像他們說的那樣,人們已經完全變了個樣,已經連個招呼都舍不得打了。

    然後我想到我兜裡有五十裡拉,我想倪爾君已經到家了。

    她究竟在想什麼?我想給她打個電話,把一切都告訴她,好讓她像以前那樣跟我打招呼,我也不想再要求你别的什麼了。

    我邊走邊想着打電話的時候我要怎麼說。

    我也可以說我喜歡你,又怎麼樣呢?我還想了些别的事情。

    街上有很多可惡的人們正向海濱浴場趕去。

    世界多麼混亂啊! 我進了郵局,拿起一本電話簿看了起來。

    裡面寫的有塞拉哈亭?達爾文奧魯家的地址,天堂堡壘海岸大街十二号,我把号碼記在了一張紙上,以免弄混。

    我花十裡拉買了一個電話币,走進電話亭,開始撥号,但是撥到最後一個數字的時候,我把7撥成了9。

    我沒有挂斷。

    撥錯的号碼響了起來,我還是沒有挂斷,伴随着一聲脆響,十裡拉的電話币掉到了盒子裡,電話接通了。

     “喂!”某個女人說道。

     “喂,是哪裡?”我問道。

     “菲爾哈特先生家,”她說道,“您是哪位?” “一個朋友!”我說道,“我想說點事情。

    ” “您請說,”那個聲音說道。

    她開始擔心了,“關于什麼?” “關于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一邊說,一邊想着我要怎麼說。

    十裡拉已經沒了。

     “您是哪位?”她問道。

     “我會跟菲爾哈特先生說的!”我說道,“快讓你丈夫接電話。

    ” “讓菲爾哈特接嗎?”她問道,“您是哪位?” “是的。

    你快讓‘他’接我的電話!”我說道。

    透過電話亭的玻璃我看到工作人員正忙着,他在給一個人遞郵票。

     “您是哪位?”她還在問。

     “我愛你,”我說道,“我愛你!” “什麼?您是哪位?” “嗨,你這個上流社會的婊子!共産主義者們就要控制這個國家了,你們還是得半裸着,婊子,我要把你……” 她挂斷了。

    我也慢慢地挂上了電話。

    我看到工作人員正在找零錢,我鎮靜地走了出去,他甚至看都沒有看我一眼。

    至少我不會為白花了十裡拉而煩惱了。

    我從郵局出來,走着,我想,我還有四十裡拉,如果一個人用十裡拉能如此消遣的話,那他用四十裡拉就能得到四倍的消遣。

    他們稱這個為數學,因為确定我不懂這個,他們讓我留了一級。

    好吧,先生們,我知道我留級了,你們到最後可别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