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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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不跟我說說嗎?” 百科全書,包括自然科學、所有的科學、科學和真主、西方和文藝複興、黑夜和白天,還有火、水、東方、時間、死亡和生活——生活——生活! “幾點了?”我問道。

     滴滴答答地把它分割開來的東西——時間——我常常想起它——我會毛骨悚然。

     “奶奶,快到六點半了,”倪爾君說道。

    然後她走近桌子看了看,“奶奶,這表有多少年頭了?” 我沒去聽他們在飯桌上的談話,就好像那是一件因為厭惡而想要忘記,然後就忘記了的事情,因為最後,猶太人這麼說道:飯菜非常可口。

    而您家這個做飯的女人更是秀色可餐!她是誰?塞拉哈亭也醉醺醺地這麼回答道:一個可憐的鄉下女人!她不是本地人,她丈夫去從軍的時候把她托付給這裡的一個遠房親戚了。

    那家夥的船沉了,死了。

    法蒂瑪太操勞了,我們也要找個傭人,就把她安頓在樓下的小房間裡了,也免得她餓肚子。

    她很勤快。

    但那裡住不下,我就搭了個木屋。

    她的丈夫也沒有從軍隊回來,要麼是他逃跑了,被抓住後就給絞死了,要麼是犧牲了。

    我十分欣賞她,這個女人身上有我們國家的人民所擁有的那種勤勞和美麗。

    為了寫我的百科全書,為了寫農村的經濟生活,我從她那裡學到了不少!請再喝一杯吧!我關上房門,以免聽到他們的談話,以免厭惡得喘不過氣來。

     “奶奶,這個鐘以前是誰的啊,去年您說過的?” “是我已故的姥姥的,”我說道。

    倪爾君笑了,我想我算是白說了。

     我那可憐的多昂不得不和一個猶太人還有一個醉鬼一起吃飯,後來,他上樓來到了我身邊,我沒親吻他,而是先讓他去洗了洗手,然後讓他躺下睡午覺。

    塞拉哈亭還在樓下講着,但沒講太久。

    猶太人說想走了。

    塞拉哈亭來到樓上。

    法蒂瑪,那家夥要走了,他說道。

    走之前他想看看你那些戒指和耳環中的一件!我不說話。

    法蒂瑪,你也知道,這個家夥接到我的信之後就是為這個事才從伊斯坦布爾過來的,現在不能讓他空手而歸啊。

    我不說話……法蒂瑪,他包裡裝滿了錢,也像是個正直的人,他會給我們一個好價錢的。

    我不說話……哎呀,讓他長途跋涉地大老遠從伊斯坦布爾過來了,怎麼能再讓他空手而歸呢! “奶奶,這牆上是我們爺爺的照片嗎?” 我又沒有說話。

    好吧,法蒂瑪,塞拉哈亭像要哭出來似的說道:你看,現在都沒有病人來我的診所了,這不是我的錯,是這該死的國家裡那些荒唐的信仰造成的,所以我毫不臉紅地說,我的收入已經是零了,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今天不把那些已經滿到箱口的鑽石、戒指和耳環賣給那個猶太人一件的話,我們要怎麼度過漫長的冬天,不,說什麼冬天,我們要怎麼度過一生呢?法蒂瑪,十年來,我有什麼能賣的東西都賣掉了,你知道我為這棟房子花了多少錢,薩拉齊哈奈的地皮三年前就賣掉了,去年和前年我們是靠賣掉黃金市場的店鋪過的,法蒂瑪,你也知道,我說過讓他們賣掉威法的房子,但那些堂兄弟們都是些沒良心的家夥,他們不會賣的,而且租金中我應得的那一份,他們也沒有寄給我,好吧,我再來說說那個事,你現在也知道知道吧,你以為兩年來我們是靠什麼為生的,在蓋布澤人們都嘲笑我,我的舊夾克、成套的銀質鋼筆、被我當做過世的母親所留下的惟一紀念的那個書箱、我的手套、父親留下的貝殼念珠和那套适合貝尤魯的假紳士們的可笑常禮服,你知道我是以多麼便宜的價錢把這些東西賣給蓋布澤的那些假充内行的野蠻商人的嗎?但是已經夠了,他來到了我這兒,我沒打算要賣掉我的書、實驗器材和醫學器械。

    我就直說了吧,那部百科全書可以一下子從根本上動搖一切,動搖東方的整個生活,不把它完成,我就不打算把我十一年的努力抛到一邊而卑躬屈膝、張皇失措地回伊斯坦布爾去!法蒂瑪,猶太人在樓下等着!你可以隻從盒子裡拿出來一小件!不隻是為了把那個家夥從我們這兒打發走,也為了讓沉睡了幾個世紀的東方覺醒,為了不讓我們的多昂在寒冷中饑寒交迫地度過今年冬天,來吧,法蒂瑪,把那櫃子打開吧! “奶奶,您知道嗎,小時候我很害怕爺爺的這張照片!” 塞拉哈亭就等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最終我打開了櫃子。

     “你害怕嗎?”我問道,“怕你爺爺什麼呢?” “奶奶,那張照片色調很陰暗!”倪爾君說道,“我怕他的胡子和眼神。

    ” 然後我把盒子從櫃子的隐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