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房直子談創作2 關于自作的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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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風“呼呼”地吹過。

    不過,像月光似的,常常會有微弱的光照進來,能模模糊糊地看得見裡頭的東西。

    不知是什麼原因,住在裡頭的,幾乎都是孤獨、純潔、笨手笨腳而又不善于處世的東西。

    我經常會領一個出來,作為現在要寫的作品的主人公。

    《北風遺落的手絹》裡的熊、《雪窗》裡的老爹、《藍的線》裡的千代,都是從同一片森林裡出來的人物。

     一開始,先有一個鮮明的心象,一旦确定了登場人物,就會自然而然地形成故事。

    擺脫了剛開始動筆時的恐懼的念頭,寫得意外順暢。

    又豈止如此呢?筆自己跑了起來,有時還會寫成一個與原先構思的完全不同的故事。

    還有,因為幻想小說的舞台實在是太廣闊了,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

     最棘手的是(這也是我的一個大弱點),有時會把故事寫得太廣闊了而結不了尾。

    這種時候,我就會收起稿紙,停止寫作。

    讓它睡上兩三天,有時會睡上一兩個月,而這期間,我當然是讀書。

    像茨威格的出色精緻的心理小說、井上靖的曆史小說,形形色色人的随筆、遊記,以及自己絕對寫不出來的氣勢磅礴的作品——那之後,再戰戰兢兢地鋪開稿紙,不過,也有時就那樣結不了尾,而白白地成為了一篇無法完成的作品。

     這樣的時候,我感到了幻想小說的可怕。

    既遠望不到這個世界,又找不到回來的路,有一種被丢棄在了一片遼闊的原野之上、進退維谷的感覺。

     然而說真的,我喜歡幻想小說世界裡的那種自己的力量所無法企及的無邊無涯的感覺。

    《銀孔雀》,就是從我的這種想法中誕生出來的作品。

    我想描繪飛翔着去追趕着遠在天邊的閃閃發光的美麗的孔雀的身姿。

    還有,我想寫出憧憬與消亡有時會是表裡一緻的事實。

     不過,還有一點,我所以喜歡寫幻想小說,是因為我太喜歡在幻想與現實的境界之間那種微妙地變化着的彩虹一般的顔色了。

    孩提時代,醒來與睡着時的境界就令我着迷,一邊想着今天晚上一定要記住睡着的一瞬間,一邊爬上床去。

    然而,醒來後卻怎麼也記不起來那一瞬間了。

    正因為如此,我才格外地憧憬那境界線的時間。

    幻想與現實的境界,也與這有着相似的魅力,描繪那個境界線,常常讓我着迷。

     盡管如此,我的創作還是在閱讀與寫作的競走中進行的。

    所以,重讀一遍自己的作品時,當時不時地會感到淡淡地飄出了茨威格的氣息、感到裡面糅進了愛讀的法傑恩(EleanorFarjeon1881—1965。

    英國女兒童文學作家。

    著名的幻想故事作家。

    著有《小麥與國王》等)。

    的小小的碎片時,便松了一口氣。

    也許說不定,我心中的那片童話森林,是過去讀過的格林童話集中的那片黑暗的大森林的斷片。

     這雖然多少有點可悲,但一個平凡地長大、過着平凡的生活,而且在實際生活中連冒險的勇氣都沒有的人,也隻能全部從書本中獲得養分了。

     我想,如果要是從平凡的生活當中,創作出豪華絢麗的魔法故事、氣勢磅礴的浪漫傳奇或是靜靜的而又小小的童話,該是多麼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