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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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的時間都将是自己的。

    前幾年裡,他總是喜歡剛返回法拉特岬的前幾天:夏季賓客到達之前的甯靜;在看多了巴哈馬群島枝葉茂密的植物之後,他的花園裡經過修剪的松樹和絲柏所帶來的井然有序的偷悅;空氣中不同的味道;他的葡萄酒窖和書房的慰藉。

    有如此之多讓人享受的事情。

    不過今年不像以往。

    雖然他盡量試着相信魯道夫-霍爾茲上次所跟他保證的話,塞尚的名作從未離開過他的腦海,而且過去幾天的音訊杏然,有點令他心煩意亂。

    他明天還要再打給霍爾茲——不,他現在就要打。

    目前應該有消息了。

     正要穿過門廳時,他聽到了電鈴聲。

     “狄諾伊先生?”對講機傳來陌生的聲音。

    “送貨。

    ” 可能又是凱薩琳叫的。

    在他們回來的前幾天裡,總會有一陣忙碌的送貨程序。

    狄諾伊按下按鈕,打開大門,走到前門外等待。

     白色雷諾車停在機場的暫時停車區内,在太陽底下煎熬着,此一情況完全無法改善車内熱度過高的“脾氣”。

    卡米拉生着悶氣,對魯弟、帕拉多、龌龊的小汽車、法國,以及徒勞無功的追逐,感到徹底的厭倦。

    她對問題的解決之道——走到機場大廈,搭上第一班往巴黎的飛機——果然引起霍爾茲帶刺的回應。

    她現在坐着,雙唇緊抿,以憎惡的眼神瞅着帕拉多粗脖子上的汗水。

    霍爾茲對着自己咕哝,想發出聲音來。

     “一定是這樣,”他最後說道。

    “他們以為他們可以賣掉;他們有可能要去談生意。

    總之,我們目前隻知道這麼多。

    帕拉多,法拉特岬,越快越好。

    ”霍爾茲突然轉向卡米拉,她退縮了一下。

    “你可以找到狄諾伊的房子吧,對不對?你在那裡待過那麼久。

    ” “你要怎麼跟他說?”不過霍爾茲的思緒已經飄得很遠了,他的想象力正在編寫故事,内容是有關法蘭岑的偷竊、叛變、陽奉陰違,以及他自己作為關鍵時刻的救星的英雄行徑。

     狄諾伊試圖了解塞魯斯和安德烈所輪流描述的細節,他度過了吓人、幾乎聳人聽聞的半個小時。

    在他們交談時,他的眼睛不時地返回靠在椅子上的兩幅油畫。

    他暗忖,不管這些人還做了什麼,他們至少把他的塞尚帶回來了。

    而此一事實意味着某種程度的誠實。

    他該不該相信他們?他該不該信任他們?既然畫已經回到他的手上,他有必要嗎? “理所當然的,”塞魯斯說道,“你可能不想和我們再有任何的瓜葛——”他一臉愁苦的表情,“——不過萬一你仍然決定要賣畫,那麼我想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會處理得相當謹慎,而且你如果需要推薦人,我也會很樂意提供給你。

    ” 狄諾伊凝視着身旁四張專注的臉龐,再瞧一眼油畫一一僞造者畫得實在太傳神了——聳聳肩。

    “你們不會期望我馬上回答吧?” 我當然期望,塞魯斯心想。

    “當然不會。

    ”他說。

     門廳的電鈴響起,狄諾伊告退去應門。

    他返回房間時,一臉的困惑。

    “有人說他和魯道夫-霍爾茲在一塊,”他說。

    “我沒有開門。

    ” 經由打開的窗戶,他們聽到連續兩聲槍響,然後又一聲。

    “我想他已經自個兒動手了。

    ”安德烈說道。

    “這裡有沒有别的出路!” 猶諾伊望着窗戶。

    車道的盡頭,一個身影正踢大門的鐵栅。

    “跟我來。

    ”拿起油畫,他引領他們來到房子的後面,穿過外頭的露台,進入通往碼頭的隧道。

    “我必須報警,”狄諾伊說道。

    “太過份了。

    ” 那個可怕的家夥對着大門一口氣射完一彈匣的子彈,卡米拉吃驚地縮在一旁。

    她可以感覺得出,嚴重的偏頭痛即将在她身上發作。

    ‘魯弟!魯弟!阻止他這裡是法拉特岬!老天!” 霍爾茲沒有理她,看着帕拉多又向門鎖端一腳。

    法國人搖搖頭。

    ‘你想不想用車子撞開它?” 霍爾茲咬嘴唇,隔着大門的欄杆望向裡面,試圖接受“已經太遲了”這種事實。

    狄諾伊也許早就報了警,而他們隻有一條路可退:就是他們的來時路。

    是離開的時候了;他可不想被警察逮個正着。

    而且他了解到,他無法把那幅畫搶回來——即使能,也不是在這裡。

    但是派因會回紐約,一旦他回到紐約……經由樹梢,可以看到遠處有物體在移動,霍爾茲眯起眼睛,望太陽光中。

    他看到一個小東西劃過如鏡的深色海洋,在海平面留下長長的白色切痕,自房子下方以一條直線延伸出去。

    他步出大門。

    “算了,”他說。

    “載我去機場。

    ” 他們屏住氣息,一直等到所乘的水境船駛離岸邊有二百碼遠,才又恢複呼吸。

    露西放松她緊抓住安德烈的手。

    “我實在不想告訴你,”她說,“但是我會暈船,除非有能讓我分心的事情。

    ” 安德烈挂着微笑,凝視着她。

    他一生中從未看過這麼一張柔弱的臉。

    “那麼在巴黎再待一個禮拜的想法,能不能使你分心呢?” “會有幫助。

    ”她伸手擦掉他臉上的水花。

    “要是待兩個禮拜,就鐵定能把我治好。

    ” 狄諾伊将船速減慢下來,關掉油門,轉頭望向他的房子。

    “太過份了,”他又說一次。

    “槍!黑社會跑到法拉特岬來撒野!真是太過份了。

    我可以告訴你,派因先生。

    我們直接到聖美的警局報案,然後我再也不要和霍爾茲有任何的瓜葛。

    ”他對着塞魯斯微笑,後者以夾克蓋在兩幅油畫上。

    “當然,如果這世界上少一幅假畫,那我将會快樂些。

    ” “的确,”塞魯斯說道。

    “絕對。

    我完全了解你的意思。

    尼可?” 荷蘭人歎了一口氣。

    他的身體傾向塞魯斯,選出一幅油畫。

    他把它帶近臉龐,吻吻它,然後手臂往後一用力一扯——力道之猛差點使船翻覆——将它丢擲過他的肩膀。

    它平平地着陸,溫柔地漂浮在水面上,《女人與瓜》仰望着天空,海水沖洗過她的臉龐。

     “我希望他沒有丢錯。

    ”塞魯斯說道。

    不過他是在心裡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