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國與地獄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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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瞥空曠無垠的地平線,看不到車子和邪惡的主人,刹那間“流浪狗”一詞閃過心頭。

    我想,主人莫非擺明他們那“沮喪之家”已不需要我的服務。

    果真如此.現在我便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思量一下未來。

     無庸置疑,這可真是個“轉折點”。

    我發覺,所謂的轉折點要看你從哪個角度來看——世間事物好壞參半、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半杯水”究竟是一半空的,還是一半滿的?而山窮水盡之後是否真能見到柳暗花明?諸如此類。

     正如前述,我天性樂觀,因此開始朝好的方面想。

    現在,我自由自在,可以到處逼遙了。

    不會冷不防肋骨被猛踢一下,也不必跟着一群荷槍實彈的白癡,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下奮力急馳。

    至于以後的食宿,說句老實話,不可能比先前更差了。

    因此,把這些抛在腦後,對我來說可謂不費吹灰之力。

     不過。

    有個問題卻悄悄襲來。

    不管我具有多少中中,卻天生不會捍衛自己。

    這就是貓和狗之間的不同。

    早年,我和一隻名叫黑普絲巴的貓有點過節,因此對貓一直很“感冒”這件事,我會日後詳述。

     把貓丢到曠野中(我可是很願意第一個挺身而出),在你的發覺以前,他們早就囤固吞下一客“鳥排”,找個喜歡的巢穴或兔窟占為已有。

    換句話說,它們的适應力強得很,一聽到大自然的呼喚,就獸性大發。

    貓就是有這種本能。

    順便一提,依我之見,它們非但靠不住,還有一兩項令人惡心的劣習。

     如此沉思默想,是把吾等狗族的立場置于所謂的“文明社會”之中。

    想必你知道我等一族被譽為——“人類最忠實的朋友”。

    這個老掉牙的詞兒就像項圈般一直跟随着我們。

    我想,這大概是某個慈愛的老紳士發明的說法,一看到我們那濕潤的鼻子,和深情款款的凝視,就不能自己了。

    但是,人們常常忘卻狗兒最癡心夢想的是什麼。

     其實,人類和狗之間的關系是滿功利的。

    當然,它們之間亦有友誼存在。

    (說真格的,要不是這種“友誼”,我也不會在這兒高談闊論了。

    )哎,誰能否定一張溫暖的床、豐盛的三餐和舒适的家居生活呢? 我們高瞻遠矚的祖先,想必在幾千年前就了解這一點,判斷并下結論:人類是吾等狗族最可靠的飯票。

    是的,我們有自己的技巧和才能,但這些能擔保三餐溫飽嗎?噢,恐怕不行。

    我們自己能建造一個溫暖舒适、可以避風遮雨的窩嗎?答案還是否定的。

    (盡管貓兒再怎麼神氣活現,還不是做不到!) 因此,吾等狗族的祖先當機立斷,還在“愛犬者懼樂部”和“貴賓狗美容院”出現之前,就決心讓我們在人類家庭中繁衍。

     人類最經不起餡媚了,把我們的搖頭擺尾當作是友誼、手足之情、真愛的誓約……有關吾等狗族的迷思于焉而生。

    之後,我們就輕松愉快了,不但工作時間相當有彈性,且食宿無缺,而這一切隻要些許的運氣和一丁點兒阿谀奉承的功夫。

     ※※※ 理論上是如此。

    然而,我的經驗還相當有限,沒有人曾親切地呼喚過我,連物質的享受都談不上。

    此外,我現在的遭遇可謂每況愈下。

    獨自坐在山丘上,看着偉大而滄涼的景色,我開始忐忑不安——甚至還想回去找那老魔鬼,趴在他無情的靴子旁。

    好在,遠處車子的聲音使我分神,于是我沿着小徑下山,走到大馬路。

    覺得眼前有無窮的希望。

     有部車子從我身邊呼嘯而過,其他的車子也是,好像都在趕着上班。

    盡管我和善地點頭示意、跳上跳下地打招呼,衆人皆視若無睹。

    我索性大模大樣地坐在馬路中間,可人們隻會刻意地避開我,或是對我大按喇叭,顯然他們是缺乏同情心的一群。

    這種事見多了之後,讓我更加不敢相信人性。

     最後,我靈機一動——對了!何不跟着行人? 這麼一來,說不定會時來運轉。

    跟用雙腳走路的人溝通可能比較有希望,以時速五十公裡飛馳而過的人根本不給你一點機會嘛。

    跟汽車如何“互諒互讓?”我想你知道我的意思。

    所以,我決定把目标轉到行人身上。

     哎,說比做要來得容易。

    今天我落到這個下場,還不是因為那個愛打獵的老夥伴把我遺棄在一個像是新西蘭的地方——聽說,那兒除了林木、樹叢和高山,其他一無所有。

    當然,有人就是喜歡這鐘原始的大自然,然而對渴望同伴和救援、孤獨得發慌的我而言,實在沒有心思享受這種“山林之樂”。

    于是,我一往直前,尋找文明社會的蹤迹。

     時間一分一秒地溜走,我聞到一絲微弱而熟悉的汽車廢氣,想必已是黃昏時刻。

    對你來說,這一點或許并不重要,甚至令人生厭;對我而言,卻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