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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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仔最後檢視了一次放在他床上的東西,接着清單-一核對。

    他全身赤裸,四肢與臉曬得黝黑,與白皙的軀幹恰成對比。

    床頭幾上的塑膠收音機正播放着熱門歌曲,DJ不時插播簡短而令人迷醉的言語,他似乎把在沃克呂茲電台的時間當做自己的生命。

    終究這是七月十四日,法國國慶,全法國的男男女女都應該有個歡樂的節慶夜晚。

     喬仔點燃一根煙,并且根據清單所注明的穿戴整齊。

    他把項鍊套在脖子上,感受到鑰匙接觸到胸膛時的冰涼。

    他拉起黑色的短褲及黃、紅、藍三色外套,戴上太陽眼鏡、乳膠手套,還把棉帽折疊起來,塞進口袋裡。

    一件長褲與一件老舊寬松的汗衫。

    把他從喉嚨到腳踝緊緊裹住。

    倒是薄鞋跟的黑色自行車選手鞋,顯得有些突兀,但有誰會在這樣的歡樂夜裡,注意到鞋子呢? 他再次檢視了清單。

    任何事情都疏忽不得,尤其将軍把行動的主宰任務交付給他。

    很好!他坐在床上,抽着煙,一直等到該與其他人在卡瓦隆車站停車場會會的時間。

    他并且想着,在馬提涅克當個有錢的紳士,不知是什麼滋味。

    在海灘上漫步,還有身材高大的美女陪伴。

    嘿,這才是生活嘛。

     在卡瓦隆郊區悶熱狹窄的公寓與混凝土蓋成的小屋裡,其他人也正端視着手表上時間緩慢的遊移,不厭其煩地核對清單,克制着自己,不取酒來鎮靜自己的緊張情緒。

    隻要開了戒,腎上腺素就開始作用,他們就沒空搞犯罪了。

    不過,等待的心情真糟,而且一直都是如此。

     十點半不到,博雷爾兄弟的廂型車便來到車站的停車場。

    喬仔從黑暗中探出頭來。

     “怎麼樣?” 博雷爾兄弟中的哥哥,遲鈍而平靜地點點頭。

    喬仔爬進廂型車後面。

    雖然已經稍事整理,不見園藝用的割草機、修剪刀,但木柴與肥料的味道仍然清晰可聞。

    喬仔坐在博雷爾兄弟放在車上兩邊做為襯墊的泥土袋上,看着手表,點燃了另一根煙。

     其他人陸續來到,巴希爾、尚、克勞德,最後是兩手各提一隻購物袋的炸藥高手費爾南。

    他把袋子放進車内,看着他們小心翼翼地處理那兩隻袋子,不禁大笑失聲。

    “不要怕心髒病發,除非我要它爆炸,它才會爆炸。

    ” 博雷爾啟動引擎,暗自乞求上帝,希望路上不會有條子臨檢,他在鐵路橋下右轉。

    一路上沒有人開口。

     瑪蒂爾德餐館今天晚上生意很好,有很多觀光客與當地幾個家庭,到此歡度國慶。

    如果是平常,瑪蒂爾德看見收銀台旁的釘子上插滿了厚厚一疊賬單,就感到相當滿足,心裡想着也許今年他們就可以到國外好好度個假。

    但是不然,她一直想着丈夫下午告訴她的話。

     簡直瘋狂。

    這是她的反應。

    如果他們的行動順利,他們就可以把餐館賣掉,宣告退休,将烹煮的煙味與髒的碗盤全數抛在腦後。

    她又驚吓又憤怒,竟然哭不出來。

    當他說,不會出差錯的,她還提醒他上一次他說不會出錯是什麼情形。

    結果換來三年的牢獄生活,這段期間,她都得一個人過,還得帶比薩去探監。

    他曾經承諾,再也不涉入不法清事。

    他答應過的,現在卻又如此。

     将軍在客人間穿梭,臉上帶着笑容,一邊幫客人開酒、一邊看着手表,還暗中瞥着太太。

    可憐的老瑪蒂爾德,她就是無法釋懷,她臉上的表情既憤怒又憂傷,與絕望相去不遠。

    他記起她上次有這樣的表情是什麼情景。

    他一直向她解釋,為什麼他一定得幹上一票。

    他不想一直當個服務生,直到六十歲,雖然他一直略過另一個原因不提——幹一票的快感。

    她不會明白的。

    帶着摻雜着罪惡感的興奮,他又看了表。

    他們現在應該已經到了。

     周末在依斯勒一上一索格停車,簡直是場夢魔,而這天又是一年中最困難的一次。

    博雷爾繞了好大一圈,才在古董商的倉庫對面找到一個停車位。

    車子放在這裡,直到星期一他們過來之前,應該都很安全。

     這些人下了車,伸展筋骨,緊張得猛打哈欠。

     喬仔說:“好了,我們到了。

    這樣的天氣,很适合在河裡泡一泡,不是嗎?”他碰碰挂在脖子上的鑰匙。

    “我們必須确定将軍已經定位。

    費爾南,讓我幫你提一隻袋子。

    ” 費爾南把兩隻袋子中較重的一隻給他.裡頭裝着火把、鐵撬及大樓子。

    他從沒讓人提過他稱之為爆炸裝備組的東西。

     他們開始緩慢行動,試着讓自己看起來就像任何想在悶熱的夜晚裡尋歡的好朋友。

    等他們到達鎮中心,銀行前廣場擠滿了人潮,并且傳出規律的轟隆隆樂聲。

    在人群之上,他們可以看到五顔六色的霓虹燈——紫色、綠色、紅色、橘色——燈光一明一滅,應和着汗水淋漓的鼓手所敲出的鼓聲。

    兩位身着緊身黑色亮片裝的女歌手,在窄小的舞台上,賣力地舞動着,血紅的嘴唇對着麥克風哭喊,而她們身後的吉他手與鍵盤手抽搐着,賣弄其神乎其技的音樂技巧,頭與骨盤使勁地搖晃,仿佛遭電台一般。

     巴希爾說:“婊子!真他媽的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