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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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幕日期訂在六月的第一個星期六。

    由于房間早就訂了出去,周末客滿已經不足為奇。

     恩尼斯從廚房裡鑽出來時,妮珂與賽蒙正在餐廳裡用早餐。

    他走到他們的桌邊,舌頭彈弄出不以為然的聲響,故意看了看他的表。

     “你瞧瞧,我們這麼大清早就起床,忙得像陀螺,結果看到什麼?”他緊抿着雙唇,揚高了眉毛,“咱們的主人和夫人,正悠閑地啃着早餐面包,還擋了那些可憐小男孩的路呢!”他對那群穿着制式黑長褲白襯衫的年輕服務生拍拍掌,他們正忙着整理午餐的桌子。

    “現在,我想閣下可以做最後一次檢查了吧?” 妮珂與賽蒙咕噜咕噜地喝下咖啡,任着恩尼斯将他們趕上樓。

    穿着一身端莊棉洋裝的法蘭絲娃(這件洋裝還是無法掩蓋她的新内衣所呈現的強烈效果),正在接待櫃台巡視,每回經過挂在接待櫃台對面美侖美典的古董鏡子前,她總要不厭其煩地檢視自己的化妝。

    在鏡子下的光潔暗沉的橡木桌上,擺着一隻厚重的玻璃花瓶,裡頭插滿了鮮花,花香中混着微弱的蜜蠟味道。

     “早安,法蘭絲娃,一切還好嗎?” 在她沒來得及回答之前,電話鈴聲響起。

    她穿過接待桌,拔掉一隻耳環,将話筒小心翼翼地塞人頭發之中。

     “茴香酒店,早安!”她皺起眉頭,仿佛電話線路通訊不佳,“您找蕭先生?是的,請問哪位?”她望向賽蒙的方向,手掩住聽筒,“是季格樂先生。

    ”她将電話交給賽蒙,把耳環重新戴上。

     “鮑伯?你在哪裡?” “洛杉矶,現在正是他媽的半夜。

    ” “你睡不着,所以打電話過來,希望祝我們好運!” “那當然。

    現在,聽着,漢普頓-派克打電話給我。

    他的小孩從大學辍學一年,明天要去法國,你知道有個地方叫拉科斯(Looste)?” “距離我這裡大約二十分鐘。

    ” “好,那就是那孩子要去的地方,就是藝術學校之類的。

    他要到那裡過夏天,派克希望你能盯着他點。

    ” “他長什麼樣子?”’ “該死,因為我隻知道,他可能有兩個頭,有開玩笑的習慣。

    我壓根兒沒有見過他。

    你想要什麼資訊?驗血報告嗎?天啊,隻是個夏天嘛!” 賽蒙取過便條匣,“他叫什麼名字?” “帕尼,是跟着他祖父的名字起的。

    帕尼-漢普頓-派克,他們德州佬的名字真他媽的怪!” “鮑伯,但他們可是個大客戶呢!” “說得一點沒錯!” “近況如何?” “老樣子。

    怎麼了?無聊了?”季格樂一副不以為然的語氣,簡直是嘲笑的口吻。

    “聽着,我要睡了,好好照顧那小子,好嗎?” 這是賽蒙印象中,這幾年來與季格樂最愉快的對話了。

    也許那個小畜生變得成熟圓滑了吧!現在,全世界都是他的了。

     恩尼斯走了過去,調整那盆花。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我們要來個不速之客了。

    ” 賽蒙搖搖頭,“季格樂永遠不會過來的,他對美景過敏。

    ” 接下來的一個鐘頭,他們走遍每間浴室,檢查酒吧、遊泳池、露台上的桌子,大帆布傘下的氣氛頗佳,仿佛邀人入座。

    陽光高挂、熱傘高張,早晨的忙碌已經結束,潘太太正喝着今天的第一杯酒。

    旅館準備開張營業了。

     賽蒙的手臂,悄悄地溜過妮珂的腰肢,他們漫步走到池畔小屋的酒吧,恩尼斯正在那兒指揮服務生,如何正确處理那些橄榄與花生。

     “恩,可以給他們飲料嗎?” 他們坐在屋檐形成的陰影之下,冰筒裡放着一瓶白酒,玻璃杯斟滿了酒,表面形成霧漾漾的一片。

    賽蒙說:“這是給你們兩個的。

    你們做得真好!”他們也回報以微笑,白色的牙齒與古銅色的臉龐,恰好對比。

     恩尼斯說:“這是敬客人的。

    不論他們是誰,願主賜福他們。

    ”他擡起頭,望着露台那邊,匆匆地吸了口酒,“親愛的,他們來了。

    ” 法蘭絲娃站在露台上,她擡起一隻手,擋住眼睛,看着這邊池畔小屋。

    在她身邊的是三位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影,陽光照在昏暗的玻璃杯上,映射在完全蒼白的皮膚上。

    體面的女士來了。

     她們步下階梯,贊歎着眼前的美景。

    法蘭絲娃領着她們來到池畔小屋,她們陸續表明自己的身份。

     “《室内設計雜志》。

    這真是好地點,真的很棒。

    ” “《哈潑女王雜志》,我們是最早到的嗎?” “《她》(Elfe)雜志室内裝演組。

    你一定要告訴我,這外觀是誰設計的,真是太帥了!” 賽蒙被搞得迷迷糊糊。

    這些女孩大約二十幾歲,或三十出頭,仿佛是從同一個衣櫃裡走出來,幾乎穿着一樣的制服——寬松的黑色上衣,黑色長褲,黑色圓形金屬框墨鏡,蓄着一頭巧妙梳理過的長發,她們有着辦公室女生久不見天日的蒼白肌膚,還帶着大大的背包。

    她們接過了酒,報出了自己的名字,令賽蒙更加疑惑。

    她們似乎都叫露辛達。

     她們靠在椅背上,彼此互相道賀安然抵達世界的盡頭。

    《室内設計雜志》的女士,是最早從旅途的勞頓中恢複過來的。

    她邊咬着黑色的橄榄,邊詢問,“可以在其他人到達前,很快地繞一圈嗎?” 在賽蒙還沒機會回答之前,恩尼斯便站起身。

    “讓我來,各位親愛的小姐。

    帶着你們的飲料,我會是一個好向導的。

    ”他領着他們走開,當他帶領她們經過噴泉時,他生動地闡述着:“這是在離此不遠的舊貨中心找到的。

    還好他的膀胱可以正常運作。

    ”然後進入了飯店。

     賽蒙搖搖頭,對着妮珂笑,“我想恩一定很喜歡這樣。

    ” “我想也是。

    ”她揚起了後,以打量的眼神看着他,“難道你不喜歡嗎?” “這就好像帶領客戶參觀廣告公司。

    前幾個月,我一心隻想着讓這個地方完成就緒,結果完成以後……我不知道,這好像是個相當不一樣的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