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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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時,敏正在陽台上擺早餐。

    八點半,嶄新的太陽将嶄新的陽光灑滿世界。

    敏和我坐在陽台桌邊,望着波光閃閃的大海吃早餐。

    吃的是烤面包片和雞蛋,喝的是咖啡。

    兩隻白色的鳥從山坡朝海邊滑行一般飛去。

    附近什麼地方傳來廣播聲,播音員以希臘語飛快地朗讀新聞。

     腦袋正中央仍有時差帶來的奇妙的麻痹感。

    也是由于這個緣故,沒辦法分清現實與恍若現實之間的界線。

    我正在這個希臘小島同昨天初次見面的美貌年長女性共進早餐。

    這女性愛堇,但感覺不到性欲;堇愛這個女性,且能感到性欲;我愛堇,并有性需求;堇雖然喜歡我,但不愛,也感覺不到性欲;我可以在别的匿名女性身上感覺到性欲,但不愛。

    委實複雜得很,一如存在主義戲劇的劇情。

    一切都在這裡走到盡頭,誰都無處可去。

    别無選擇餘地。

    堇獨自從舞台上消失了。

     敏往我喝空的杯裡倒了咖啡。

    我說謝謝。

     “你是喜歡堇的吧?”敏問我,“就是說作為女人。

    ” 我往面包片塗着黃油,輕輕點了下頭。

    面包又涼又硬,要花時間才能扯開。

    我擡頭加上一句:“這恐怕是由不得選擇的。

    ” 我們繼續默默地吃早餐。

    廣播裡新聞播完,傳出希臘音樂。

    有風吹來,七重葛随風搖曳。

    凝目望去,海灣裡跳躍着無數白燦燦的微波細浪。

     “反複想了一會,我打算今天盡早去一趟雅典。

    ”敏剝着果皮說,“電話恐怕解決不了問題,還是直接找領事館面談為好。

    作為結果,或許把領事館的人領來這裡,也可能等堇的父母到雅典後一起跟來。

    不管怎樣——可以的話——要請你待在這裡。

    一來島上的警察說不定有事要找,二來堇一晃返回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這樣相求可以麼?” 我說沒關系。

     “我這就去警察署問一下搜查經過,然後租隻小艇去羅得島。

    往返要花時間,所以得在雅典找旅館住下。

    也就兩三天吧。

    ” 我點點頭。

     剝完橙皮,敏用餐巾小心地擦拭刀刃。

    “對了,你可見過堇的雙親?” 我說一次也沒見過。

     敏長長地——長得如同吹過世界盡頭的風——喟歎一聲。

    “那,到底如何解釋才好呢?” 我也很理解她的困惑。

    無法解釋的事又能如何解釋呢! 我送她去港口。

    敏拎一個裝替換衣服的小旅行包,腳上一雙後跟略高些的皮鞋,肩上一個MILASCHOH挎包。

    我和她一同去警察署聽了情況。

    我權且充作偶爾來附近旅行的敏的親戚。

    線索依舊是零。

    “不過放心好了!”他們一臉明朗,“沒必要那麼擔驚受怕。

    喏,島上充滿和平。

    當然不是說犯罪絕對沒有。

    有人争風吃醋,有人爛醉如泥,政治上的争吵也是有的,畢竟人的營生,全世界哪兒都一樣。

    但那都是窩裡鬥,過去十五年間,沒發生過一次針對外國人的嚴重犯罪。

    ” 或許果真那樣。

    但現在是堇身上的确發生了什麼,而我們又無法向他們說明。

    “島的北面有個大鐘乳洞,要是稀裡糊塗進了那裡,伯是很難出來。

    ”他們說,“因為裡面迷宮一樣複雜。

    可那裡離這兒很遠很遠,小姐無論如何也走不去的。

    ”我問有沒有海裡溺水的可能性。

     他們搖頭:“這一帶沒有強大海流。

    再說這一星期天氣還算不錯,海也沒怎麼發脾氣,每天都有很多漁民出海捕魚。

    萬一小姐遊泳溺水,肯定有人發現。

    ” “井怎麼樣呢?”我問,“不能設想某處有個深井,散步時掉了進去?” 警官搖頭:“這島上誰都沒有掘井,因為沒那個必要。

    水到處自動湧出,有幾個泉眼從不幹涸。

    何況岩盤那麼硬,挖洞談何容易。

    ” 走出警察署,我對敏說:“可以的話,早上我想去你倆每天都去的山那邊的海灘看看。

    ” 她在書報攤買了一張島的簡圖,标出路線,提醒說單程要走四十五分鐘左右,最好還是穿結實些的鞋。

    之後她走去碼頭,半用法語半用英語,很快同開出租艇的人談妥了租費。

    “但願一切都順利。

    ”分别時她對我說。

    但那眼神卻另有所語。

    事情不可能那麼一帆風順,這點她曉得,我也明白。

    小艇引擎響起,她左手按帽,向我揮動右手。

    她乘的小艇在港外消失後,我覺得身上有幾個小部件被人拔去了。

    我繞着港口怅怅地轉了一圈,在禮品店買了一副深色太陽鏡,然後爬上陡急的石階,折回别墅。

     随着太陽的升高,炎熱也在升級。

    我在遊泳衣外套了半袖棉布衫,戴上太陽鏡,穿上輕便運動鞋,沿着又窄又險的山路往海濱走去。

    沒戴帽子是一大失策,但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爬坡爬不一會兒喉嚨便于了。

    我停下來喝口水,把敏借給的防曬油塗在臉和胳膊上。

    路面一層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