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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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但她有節奏地或上或下不斷換擋,輕輕松松把彎路甩在身後。

    目睹她這副樣子,我胸口一陣陣悸動(不是開玩笑)。

    遠離日本,老老實實坐在她身邊——僅這一點就讓我心滿意足。

    可能的話,真想長此以往。

     若就意大利美妙的葡萄酒和飲食寫起來,必然寫得很長很長,還是留給下次機會吧。

    在米蘭我們一家又一家逛商店,買東西:裙子、襪子、内衣等等。

    我睡衣忘帶了,隻買了套睡衣,此外什麼都沒買(一來沒那麼多錢,二來好東西太多了,看得眼花缭亂,不知買什麼好。

    這種時候我的判斷力,就像保險絲燒斷似的戛然而止)。

    不過陪敏買東西已足夠快活了。

    她買起東西來真是駕輕就熟,隻挑真正好的東西買,并且隻買一點點,就像吃菜時隻挑最好吃的部分吃一小口。

    看到她挑選高檔絲襪和内衣褲,我總好像呼吸一下子困難起來,甚至額頭沁出汗珠。

    真是莫名其妙,身為女孩子家!算了,說起買東西來話長,就此打住。

     旅館裡我們分睡兩個房間,這方面敏相當神經質。

    隻有一次——在佛羅倫薩預訂旅館出了差錯——兩人睡在一個大房間裡。

    床固然有兩個,但畢竟是同一房間,心不由怦怦直跳。

    她從浴室圍着浴巾出來時我看見了,她換衣服時我也目睹了。

    當然是拿起一本書佯裝沒看而用眼角一閃閃瞥見的。

    敏的肢體的确華麗。

    并非全裸,穿一條小小的三角褲,但仍令人歎為觀止。

    勻稱苗條,臀部緊繃繃的,看上去同工藝品無異。

    真想讓你也看上一眼——别見怪。

     我想象自己被這苗條滑潤的身體擁抱的情景。

    在和她住同一房間的床上如此胡思亂想起來,覺得自己似乎正被沖往别的場所。

    想必因為亢奮的緣故,這天夜裡來了月經——比正常日期提前好多——弄得我狼狽不堪。

    喚,信上給你寫這個也解決不了什麼,就作為一個事實吧。

     昨晚在羅馬聽音樂會來着。

    由于時節不對,原本沒抱多大期望。

    結果碰上了一場十分激動人心的音樂會——馬爾塔·亞格裡奇(譯注:阿根廷鋼琴家(1941-)。

    )彈奏李斯特的1号鋼琴協奏曲。

    是我頂喜歡的曲子。

    指揮是朱塞佩·西諾波利。

    演奏果然出類拔萃。

    樂曲陡然拔地而起,雄視四野,一氣流注。

    但從我的喜好來說,未免過于完美了。

    相比之下,還是多少有點出格離譜的、類似大型鄉間廟會那樣的演奏更對我口味。

    總之不喜歡疊床架屋,而喜歡直接沖擊心靈那樣的感覺。

    這點我和敏的看法不謀而合。

    威尼斯将舉辦維瓦爾第(譯注:一譯維伐爾地。

    意大利作曲家、小提琴家(約1675-1741)。

    )紀念音樂會,打算也去那裡看看。

    如同和你談小說時那樣,我和敏談音樂也怎麼都談不到盡頭。

     信夠長的了。

    看來我一旦拿起筆,中造就很難停下,向來如此。

    都說有教養的孩子不久留,可我在寫東西方面(也可能不限于寫東西),自己的教養簡直令人絕望。

    就連身穿白色罩衫的跑堂老伯看到我這樣子都不時一臉驚愕。

    不過,我的手到底寫累了,差不多就寫到這兒吧,信紙也沒了。

     敏出門見羅馬老朋友去了。

    我一個人在旅館周圍散步,途中見到一家咖啡館,便進去歇息,就這樣緊一陣慢一陣給你寫信。

    簡直像從無人島上把信裝入瓶内給你寄去。

    也真是奇怪,離開敏孤零零剩得自己一人,也沒心緒找地方遊逛了。

    羅馬本是第一次來(也許不會來第二次了),卻不想看什麼古迹,不想看什麼噴泉,不想買什麼東西,而隻是這樣坐在咖啡館椅子上,像狗似的呼哧呼哧嗅街頭氣息,觀察來往行人的面孔——隻這樣我就十分滿足了。

     這麼着,現在我蓦地意識到了——這樣給你寫信的時間裡,我一開始說的“仿佛被分解得七零八亂的莫名其妙的感覺”似乎變得淡薄起來,已經不那麼困擾自己了,一如半夜給你打完長途從電話亭出來之時。

    你這人說不定有此現實效用。

     你自己怎麼認為呢?不管怎樣,請為我祝福吧,祝我幸福和幸運。

    我肯定需要你的祝福。

     再見! 又及: 大約八月十五日回國。

    回國後,趁夏天還沒完,按約一起吃晚飯。

     * 此後過了五天,從名字都沒聽說過的一個法國村莊來了第二封信。

    這次比上次略短一些。

    堇和敏在羅馬不再開租來的車,轉乘火車去威尼斯。

    在那裡整整聽了兩天維瓦爾第。

    演奏主要是在維瓦爾第當過司祭的教堂舉行的。

    她寫道:“這回維瓦爾第可聽足了,往下半年不會再想聽維瓦爾第了。

    ”還介紹了威尼斯餐館紙包魚烤得多麼夠味。

    描寫十分有感染力,我都恨不得馬上跑去吃一頓同樣的東西。

     兩人從威尼斯返回米蘭,從那裡飛到巴黎。

    在巴黎稍事休息(再次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