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尋找另一個千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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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搭乘上越新幹線,在新瀉站下車。

    吉敷走上天橋。

    走到開往村上的快車線月台轉車。

    地面濕漉漉的。

    擦身而過的北方人所穿的夾克在積水的地面上閃爍着倒影。

    是雪嗎?吉敷在陸橋上停下腳步,從窗口向下望。

    頂部覆蓋着積答的電車停在車站裡,不過此時天上并沒有下雪,而是下着霧,籠罩着新瀉的街頭。

     吉敷本想在車站附近吃飯,但因為列車馬上就要開了,所以就在月台上買了用大竹葉包裹的壽司,匆匆上車。

    列車開動後。

    吉敷在一大群七嘴八舌談天的中年婦女旁邊進食。

     吉敷覺得自己算是個愛好旅行的人,昨晚躺在床上,想到明天要出差,要一個人到大雪紛飛的日本海一帶旅行,就感到興奮不已。

    對刑警來說,平常幾乎沒有旅行的機會。

    他到警視廳工作後,坐火車旅行的次數屈指可數。

    每次出外旅行,不,每次在腦海裡湧現旅行念頭的時候,吉敷總會想起故鄉。

    但也不過是想想而已,屈指算來,吉敷已有八年,不,将近九年沒回老家了。

     吉敷的老家在濑戶内海邊上,是一個叫尾道的小鎮。

    步行一兩分鐘,就能見到海了。

    他在故鄉一直讀到初中畢業。

    不過吉敷的出生地并非尾道,他生于岡山縣的倉敷,在那裡念小學,小學畢業後随父母移居尾道。

    在尾道初中畢業後,他按照母親的意思,每天搭乘電車去臨近的城市福山讀高中。

    所以現在回想起來,吉敷的青春時代可以說是在旅行中度過的。

    這樣說或許太誇張,但起碼是在連續搭乘電車之中度過的。

    搬到尾道後,吉敷始終對童年時代生活的倉敷不能忘懷。

    所以在高中時,隻要沒有社團活動的日子,他就會在福山站對面的月台搭乘電車到倉敷,在倉敷的水渠邊漫步,并無數次經過大原美術館的門前。

     在美術館旁邊,一條水渠的對面,有間玻璃窗外嵌木格子的和風咖啡屋。

    在吉敷的高中時代,學生是禁止出入咖啡店的。

    但吉敷從小就認識這家咖啡屋的女老闆,所以他經常一個人進去,坐在窗邊,透過木格子眺望水渠的石牆和随風擺動的柳葉在水中映出的倒影。

     吉敷非常享受這樣的感覺。

    由于一旦坐下來,就會一直眺望這樣的風景,或是一直靜靜地閱讀,所以吉敷一定會選擇咖啡屋生意冷清的時刻進去。

    每當吉敷在店外馬路上看到自己的座位有人坐了或店裡太擠時,他就沿着水渠溜達或搭電車返回尾道。

     現在想想,吉敷也覺得不可思議——高中時代為什麼那麼熱衷泡咖啡館呢?他隻要用拳頭撐着下巴,一閉上眼,就會想起石牆上綠柳成蔭、往來行人穿着白色襯衫的仲夏景色,或枯葉如長長簾幕垂下的寒冬景色。

    他好像就呆坐在咖啡屋的木格子窗邊,眺望倉敷的四季變遷,度過他的高中時代。

    吉敷又想,當時自己為什麼那麼孤獨呢?今天自己不是也有很多朋友嗎?他的性格絕對不算内向,甚至可說善于跟人親近,那時候應該也是如此吧,但為什麼那時候沒有朋友呢? 雖然多次走過大原美術館門口,但他隻進去過一次。

    而且,那一次不是在高中時代,而是住在倉敷的兒童時代,在尾道生活的時候也有類似的情況。

    在尾道站台後的山上有座千光寺,寺對面有條彎彎曲曲的山問小路,叫“文學小徑”,小徑上到處豎立着文學石碑。

    為什麼這條山路有如此濃厚的文學氣息呢?也許那是因為尾道這個地方與志賀直哉的《暗夜行路》【注:志贊直哉(1883—1971)日本著名作家,“白桦派”’代表人物。

    《暗夜行路》是其唯一的長篇小說,創作曆時十五年,于一九三七年完成。

    】之間的關系。

    志賀直哉就是住在這座山中的小屋裡,寫出了這部名作。

     吉敷曾跟父親通過這條文學小徑直達山頂。

    站在山頂的展望台俯身鳥瞰,腳下就是大海。

    濑戶内海有諸多島嶼,眼前就聳立着最大的島嶼——向島。

    在向島與海岸之間,大海被收縮成一條大河。

    而在島的對岸,是造船廠的船塢,停着一兩艘大船。

     父親指着對面的船隻告訴吉敷,在《暗夜行路》中,有描寫從那造船廠不斷傳來錘子叮叮當當敲擊聲的情節。

    吉敷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就在那時,甚至進入大學以後,他曾多次冒出想讀《暗夜行路》的想法,但不知為何最後都是不了了之。

    踏人警界之後,更是連想都不用想了——哪來的時間讀長篇小說呢。

    此時此刻,吉敷坐在走道邊的座位上,手臂靠在扶手上撐着下巴,在暖溫空氣的輕拂下昏昏欲睡,此時一個念頭油然而生——買本《【暗夜行路》文庫本【注:口袋本的出版物,體積小,便于随身攜帶閱讀。

    】在車上閱讀倒也不錯。

     吉敷在村上站轉乘每站都停的慢車。

    車子行駛了十分鐘左右,左面窗外突然出現了陰郁的日本海。

    鉛色的海水冰冷而廣袤,海的遠處被或霧或雲的白色煙幕籠罩,看不到海岸線。

    從到達新瀉站的一刻便一直下着的霧,此時變成了雪。

    從陰郁的海對面的大陸吹來的強風,攪着漫天風雪,敲打着吉敷鼻子前的玻璃窗。

     吉敷拿出手帕,拭去窗上的霧氣,形成一個扇形透視空間。

    吉敷的臉湊近扇形區域——隻見廣袤的鉛色海面上,所見之處都飄舞着鵝毛大雪。

     列車非常空。

    快到今川時,吉敷站起身,從行李架上拿下手提包。

    不遠處有個看似本地人的年輕女孩一直盯着吉敷的動作。

    吉敷背靠着車門側面,等着列車在今川站月台停靠。

    被積雪覆蓋的破舊屋頂開始陸續出現,顯示就快到站了。

    但令吉敷驚訝的是,列車竟然過站不停。

    簡陋且似乎不見人影的今川車站和寫着今川的站牌在吉敷眼前一閃而過,立刻就被抛在身後。

    很快,窗外又是荒涼的冬季日本海景色。

     吉敷趕緊找列車員詢問:“這趟列車不是每站都停的嗎?” 得到的答複是,“沒錯,這趟列車确實每站都停,但進入冬季後就不停靠今川站了,隻有夏天才會在今川站臨時停車,因為夏季有不少會去海水浴場的遊客。

    ”看來,中村也不知道今川是夏季才停的臨時車站。

    中村說去年剛來過此地,所以才問他要搭乘哪班列車,但中村沒說今川站不停車。

    中村說過這一帶的列車很不方便,看來此言不虛。

    能在白天到達各站的列車每天隻有兩三班而已,其他都是快車或特快車,對這些海邊小鎮不屑一顧,呼嘯而去。

    今川可能太小了,甚至連慢車也舍棄了它。

    不久,吉敷在越後寒川站的月台下車。

    下車的隻有吉敷一人。

    漫天大雪在月台上飛舞,遠處傳來海潮的聲音。

     正如中村所說,站前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咖啡店當然不用說,甚至連小餐館、旅舍、民房聚集區也看不到,也沒有出租車停車處。

    距離車站正面約五十米處有着一座光秃秃的山崖,山腳邊有一座豎着民宿招牌的孤零零的建築物,但裡面好像也沒有人。

    吉敷沿着鐵路開始朝今川方向往回走。

     走了一段,沒有看到一個人。

    有的隻是左邊的山頭,右邊的驚濤拍岸,在山與海對峙的狹窄空間裡,鐵路線和一條像國道般的公路并排向前方延伸。

    如果有出租車開過的話,吉敷打算招手叫住,但公路上看不到出租車的影子。

     吉敷繼續前行。

    不久,當臉完全失去知覺時。

    他終于見到前方有一棟建築物,門口挂着派出所的牌子。

    這令吉敷喜出望外。

    中村說他去年來辦案時曾得到過這裡巡警的協助,為此,特别寫了一封給渡邊巡警的介紹信讓吉敷帶在身上。

    吉敷大步上前,打開房子的拉門。

     吉敷走進屋子,一邊關上身後的門,一邊拂去外套上的雪花,并對着裡頭喊話,但無人回應。

    吉敷身子前傾往裡望去,見到裡面鋪着榻榻米,火盆上的水壺冒着熱氣。

    又叫了幾聲,還是無人反應,吉敷隻有坐到大廳牆邊的椅子上,一面聽着風吹窗框的聲音,一面耐心等待。

    不久,一名巡警從外面回來了,這是個看來年過四十的矮小男子。

     吉敷報上自己的姓名和身份,又讓他看了中村的介紹信,然後說自己原本想去今川派出所,但列車沒有在今川站停車,到了這裡,又叫不到出租車,不知如何是好。

    巡警聽完後親切地告訴他,這一帶沒有出租車,不過他可以開吉普車送吉敷去今川。

     在快速撥動的雨刷前面,無數雪團呈直線向擋風玻璃猛烈襲來,車速隻能維持在每小時四十公裡上下。

    車子離開派出所後,除了海和披雪的山頭外,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

    車子沿着回廊般的國道開了一段路,然後穿過幾個隧道,終于見到了有人家的村落。

    不久,吉普車掠過低矮的屋檐,在村落中穿行。

    家家戶戶的大門緊閉,完全不見人影。

    住宅之間由竹編圍牆隔開,無圍牆的空隙處露出海之一角。

    穿過村落,道路左右又是海和山崖,又是一副單調的景象。

    吉敷往後望,在村落的後面是海灣,許多被拖上岸的漁船被大雪覆蓋着。

     “這一帶是漁村。

    ”渡邊巡警用濃厚的地方口音說道,“現在是休漁期,因為天氣太冷了。

    ” 在今川派出所,和幾度通過電話、早已熟悉吉敷聲音的福間巡警見了面。

    聽聲音吉敷以為對方是年過四十的中年人,見了面才知道他還相當年輕。

    吉敷問他九條家在哪裡。

    他回答說走路過去不算太遠,如有必要也可以開車去。

    渡邊巡警行了告别禮,回寒川去了。

     九條家位于剛才車子穿過的第二個村落,隻要順着來時的路往回走,很容易就能找到。

    福間要幫吉敷帶路,但吉敷考慮之後還是委婉地拒絕了,因為要向家屬調查的事或許不要被當地人知道比較好。

    吉敷豎起領子,再次走向大雪紛飛的屋外。

     2 吉敷很快就找到了九條家。

    房子比想象中要大,位于排成一列的村落中央。

    看來,九條家算是村中的小康人家吧。

    環目四顧,兩層樓的房子除了九條家以外,隻看到另外兩三間。

    與左右的簡陋石屋相比,九條家頗有鶴立雞群的意思。

     進入玄關,玻璃門關着,好像上了鎖。

    吉敷一面敲門,一面問是否有人在家,但屋裡沒有反應。

    敲玻璃的咯嗒咯嗒聲很快就消失在外面的風聲和潮聲之中。

     或許屋裡沒有人吧,吉敷一面想一面繞到廚房門口。

    透過模糊的廚房玻璃門,隐約見到裡面有個矮小的女人在做飯。

    從廚房門口可以看到大海。

    吉敷輕輕敲了敲玻璃門,門馬上就打開了。

    女人驚訝地看着吉敷。

    這女人五十歲上下,有一雙細長的眼睛,雙頰和額頭的皮膚發紅。

    吉敷讓她看了警官證,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又說自己剛從東京來到此地。

    雪從吉敷的腋下掉落,飛到正在火上的鍋裡。

    吉敷貼緊門框,将玻璃門關上。

     女人用濃重的鄉音對吉敷說自己不太了解情況,要去叫她的先生,能不能請他到玄關門口等候。

    吉敷點頭同意。

    吉敷再繞到玄關門口。

    沒多久,隻見剛才那女人一面用圍裙擦手,一面用小碎步跑出來,她走到玄關,穿上木拖鞋,在吉敷的眼皮底下打開螺旋鎖。

     吉敷走進玄關,反手将門關上,看到一個好像是女人丈夫的老人從裡面出來。

    這人六十開外,兩側的頭發已開始後退,頭頂的頭發也很稀薄。

    不過他兩頰通紅,看起來不太像是農村的老人,鼻粱高而挺拔,眼睑深陷,眼睛很大。

    吉敷心想,嗯,老人的五官很端正,的确有千鶴子的影子。

    老人在玄關上面的榻榻米上坐着,吉敷也趕緊上去。

    那矮小的女人則快步去屋裡拿來坐墊。

     “我這方面。

    實在無可奉告。

    ”老人先發制人,冷不防說道。

    看來對方是個非常頑固的老頭,他不但拒絕領取千鶴子的遺體,還對為調查千鶴子之死特地從東京趕來的刑警冷眼相對。

     “是不是因為女兒很早就離開家的關系?”吉敷問道。

     “對。

    ”老人立即回答,“她已經跟我們沒有關系啦。

    ” “可是,血緣關系永遠存在啊。

    聽到她的死訊,應該還是感到悲痛的吧?” 老人無語,然後淡然一笑:“說不上悲痛吧。

    ”老人嘀咕道,“反正早就形同陌路了。

    ” “哦,發生過什麼事情嗎?可以說出來嗎?” “說起來倒也不是什麼特别的事情,隻不過……”說到這裡,老人用手指指廚房,他太太正在廚房泡茶。

     “這是我的第二個老婆了。

    千鶴子是我跟前妻生的女兒,自從前妻與我離婚,千鶴子就開始不尊重我這個爸爸,後來還離家出走。

    我永遠不能原諒她的不孝。

    ”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十四五年前的事吧。

    ” “這麼說來,是昭和四十五年發生的事了?” “對,昭和四十四年或四十五年吧。

    ” 昭和四十四或四十五年,應該是九條千鶴子十九或二十歲的時候吧。

     “你與前一任夫人是因為什麼原因而離婚呢?” 老人霍的轉過頭去,沉默不語,稍後才嘀咕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 “女兒千鶴子會不會是因為你與她的生母離婚而生氣的呢?” “可能是吧。

    但我對千鶴子愛護有加,她沒有理由一走了之啊。

    ” “離家前她對你說過些什麼呢?” “這個嘛……呃,不記得了。

    ” 吉敷等了一下,但老人守口如瓶,什麼事也不肯說。

     “前任夫人是不是跟千鶴子一起離開的?” “嗯,不,準确地說,前妻離開的時間比較早。

    ” “之後就是你們父女兩人一起生活嗎?” “差不多吧。

    ” “前任夫人現在怎麼樣了?她住在哪裡?” “我不知道。

    ” “她還住在這一帶嗎?” “這個嘛……她不住在這裡。

    ” “是在東京嗎?” “不知道。

    ” “她叫什麼名字?” “姓壇上,叫壇上良江。

    ” “原籍在哪裡?” “她是北海道人。

    詳細來曆我不大清楚。

    ” 吉敷記筆記的手停了下來,等待老人說出進一步的資料,但老人沉默不語,隻有外面傳來北風的呼嘯聲。

     “她是不是回北海道去了?” “不知道。

    ” “她還在世嗎?” “我不知道。

    ” 吉敷拾起頭,盯着老人的臉,然後正色說道:“我希望你明白,對于警方來說,你是打聽這些事情最台适的人選,不然你要我挨家挨戶跟你的鄰居打聽嗎?” 老人轉過頭來,臉上似乎露出幾分膽怯的神色。

    不久,他低聲嘀咕着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呀。

    ” “要知道,你的女兒千鶴子不是病逝,而是被人謀殺的。

    即使是外人,也希望警方能盡快捉拿兇手歸案,還千鶴子一個公道啊。

    ” 老人不好意思地垂下頭,自言自語地說:。

    我當然也希望盡快破案,千鶴子這樣被人殺死實在太可憐了,而且,這件事也讓我開始擔心起淳子來了。

    ” 吉敷在一瞬間受到了重大的沖擊,銳利的視線盯住老人。

    淳子是誰?是千鶴子的姐妹嗎? “淳子小姐是不是千鶴子的妹妹?” “是的。

    ” “現在在家嗎?” “不,到别的地方上大學去了。

    ” “什麼地方?” “東京。

    ” 吉敷的心情不由得澎湃起來。

    千鶴子的妹妹在東京!難道她的長相酷似千鶴子嗎? “那麼,這位淳子小姐,她的容貌和體形是不是很像她的姐姐千鶴子?”正在此時,九條夫人端着茶過來了。

    但吉敷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她的到來,連珠炮似的繼續問道,“就是說,兩姐妹是不是像雙胞胎一樣相像?” 對于吉敷滿懷期待的發問,老人與妻子相視片刻。

     “不!”老人斬釘截鐵地說道,“兩人的歲數相差很遠,而且,兩人的相貌從小時候就完全不同。

    ”旁邊的九條夫人點頭表示贊同。

     “不過,我已多年沒見到千鶴子,但無論如何,兩人不可能像雙胞胎那麼像的。

    ” “有妹妹淳子小姐的照片嗎?”吉敷近乎叫喊似的問道。

     九條夫人在老人示意下站起身來。

     “請問你有幾個子女?”待夫人的身影消失在裡頭後,吉敷問道。

     “包括千鶴子在内嗎?”老人問道。

    吉敷迫不及待地點頭。

    “共有三個子女。

    老大是千鶴子,次女淳子,最小的是弟弟定夫。

    ” “他們的出生年月呢?” “老大千鶴子。

    呃……” “應該是昭和二十五年吧?” “對,她生于昭和二十五年,淳子生于昭和三十八年,定夫生于昭和四十六年。

    ” 吉敷匆忙記在筆記本上。

    “姐妹倆的年齡差距确實很大喲。

    ” 老人無言以對。

     淳子生于昭和三十八年,也就是說今年二十一歲,與三十三歲的姐姐相比,年紀确實差了一截。

    就算兩人真的長相酷似,要做替身也有點困難吧。

     “那麼,淳子小姐目前住在東京什麼地方?” “住在東急東橫線的都立大學附近吧。

    她讀的是位于涉谷的女子大學。

    ” 九條夫人取來淳子的照片,吉敷迫不及待地把照片搶了過來。

    照片有彩色的,也有黑白的,總計約二十張。

    吉敷逐一審視,結果大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