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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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結束是結束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我現在過去?” “這個啊,等你來了之後再請他們告訴你。

    ” “我現在就過去,阿姨不用來接我沒關系。

    ” 夕紀挂上電話,立刻奔出家門,搭上計程車,趕往醫院。

    心跳劇烈得甚至讓她胸口發疼。

     匆忙趕到醫院,卻不知該往哪裡走。

    夕紀正想先到父親昨天住的病房時,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叫她的人,是親戚阿姨。

     夕紀一看到阿姨,便開始發抖。

    阿姨雙眼通紅,顯然前一刻還在哭。

     “夕紀……跟我來。

    ” “阿姨,怎麼了?我爸的手術怎麼了?” 但是,阿姨沒有回答,隻是低着頭,推着夕紀的背往前走。

     夕紀沒有再問下去。

    她怕得到的,會是非常悲哀的答案,一個即使隐約察覺、也不願面對的答案。

    她隻是默默地走着,感覺好像開始暈眩,腳步也不穩了。

     阿姨帶她去的,是她從未去過的樓層。

    長長的走廊盡頭,有一個房間的門是打開的。

    阿姨說就是那裡。

     “我爸……在那裡?” 夕紀這麼問,但阿姨沒有回答。

    她沒看阿姨,不知道阿姨臉上是什麼表情,但她的确聽到嗚咽聲。

     夕紀怯怯地往那個房間走去,阿姨并沒有跟過來。

     當她走到房間附近時,有人出來了,是穿着白衣的西園,他低着頭,一臉疲憊,腳步沉重。

     他注意到夕紀,停下了腳步,睜大眼睛,每一次呼吸,胸口便上下起伏。

     醫生什麼都沒說,也許是在想該怎麼說。

    夕紀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再度朝房間邁開腳步,她不想聽醫生說話。

     一進房間,眼前出現了一塊白布。

     那裡有一張床,有人躺在上面,白布蓋在臉上。

    有人在床前,坐在鐵椅上,頭垂得低低的,是百合惠。

     腦袋一片空白,夕紀叫喊着,但自己聽不見。

    她沖到床邊,以顫抖的手掀開白布。

    白布下,是健介安詳的臉,雙眼是閉上的,好像在睡夢中。

    要活就要活得很酷——父親的話在耳畔響起。

     騙人!這不是真的!——她叫喊着。

     就這樣,夕紀失去了最愛的父親。

     3 窗簾軌上挂着一件淡粉紅色護士服,應該洗過了,但衣角還留着一塊小小的污漬。

    如果連這種小地方都要在意,大概當不了護士吧——穰治自行做了這種解讀。

     望在餐桌上豎起一面A4大小的鏡子,開始忙着化妝。

    今天值夜班,她任職于帝都大學醫院,那裡的夜班值勤時間從半夜十二點二十分開始。

     望一邊在圓臉上抹粉底,一邊抱怨工作。

    她對于休假少感到不滿。

    不僅不能請年假,就連排好的休假也經常被要求銷假加班。

    穰治認為這樣可以賺不少錢,沒什麼不好,但才二十一歲的望,甯願少賺一點錢也要時間玩樂。

     穰治隻手枕着頭,躺在床上抽煙,煙灰就抖落在枕邊的名頓(Minton)茶盤。

    第一次來這裡時,他問望有沒有煙灰缸,她想了一會兒才拿出這個。

    從此,高級瓷器便降格為穰治專用的煙灰缸,但對此,望什麼都沒說。

    有時候還會洗幹淨,跟備用的煙擺在一起。

     穰治認為,如果和這樣的女孩結婚,自己也有機會得到幸福。

    當然,正因為可能性是零,才會有這種空想。

     望的話題不知不覺已轉移到患者身上。

    她說,很多曾經一腳踏進棺材的患者在撿回一條命之後,就變得異常任性。

     即使來這裡,穰治多半也是她的聽衆。

    除此之外,就是吃東西,上床。

    當然,他沒有不滿,若是望對他别有所求,也是徒增他的困擾。

    雖說是聽她講話,其實也隻要附和一下就好,絕大多數的情況都左耳進右耳出,隻有在聽到幾個特定的關鍵字時,才會認真聽。

     這些關鍵字的其中之一,突然從望的嘴裡說出來。

    穰治擡起上半身:“你說島原總一郎住院了?”他對着穿着小背心的身影問,“你剛才是這麼說的吧?” 鏡子裡的望,吃驚地看着穰治,隻有一隻眼睛上了睫毛膏。

    “嗯,前天住進來的。

    他來的時候,好像還不打算住院,可是檢查結果非得馬上住院不可。

    ” “你之前說是大動脈瘤吧,很嚴重嗎?” “嗯——”望正專心替另一隻眼睛塗睫毛膏。

     穰治有點不耐煩。

    “怎麼樣?情況不好才住院嗎?” 總算塗好睫毛膏的望,轉過身子來,眼睛眨巴眨巴地問:“怎麼樣?” “很可愛啊!我是在問你……” “聽說有這麼大。

    ”她在拇指和食指之間拉出七公分的距離。

    “比雞蛋還大一圈吧。

    能動手術的,最多也隻有這麼大了。

    ” “之前沒那麼大吧?” “對呀,之前好像是五公分吧。

    那時候醫師就叫他最好住院,可是他本人說不要緊,好像怕開刀怕得要命。

    不過,這次大概認命了吧。

    ” “要動手術嗎?” “對啊,就是為了動手術才住院啊。

    啊,讨厭啦!眉毛都畫不好!” 穰治下了床,穿上内褲,在望身旁坐下。

    “手術的日前決定了嗎?” “咦?什麼?”望看着鏡子問,心思全都在眉毛上。

     “手術啦!島原總一郎不是要動手術嗎?什麼時候?” “還沒決定呀,還要檢查什麼的。

    ”望停下手邊的動作,看着穰治,皺起剛畫好的眉毛。

    “穰治,你為什麼想知道這些?島原總一郎跟你又沒有關系。

    ” 穰治有些狼狽。

    的确,他太追根究底了。

    “是沒關系啦,不過你不會很想知道嗎?那種名人的事情。

    ” “還名人咧,又不是大明星。

    ”望苦笑着又開始化妝。

     “傻瓜,企業領導人的健康亮紅燈,這可是很有價值的情報,搞不好還會影響股價。

    ” “穰治,你在玩股票啊?” “沒有啊,不過想要這種情報的人很多。

    ” 望又中斷了化妝,看着他。

    這次眼神裡有些指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