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賀恭一郎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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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他和大島分開後,一抵達日高家就馬上殺了日高邦彥,之後做一些善後,再若無其事地打電話給被害人的妻子。

     不過,法醫的監定已經證明這樣的假設無法成立。

    案發當天下午,日高邦彥和妻子購物的途中,曾吃了一個漢堡,依照胃中食物消化的程度推斷,死亡時刻應該在五點到六點之間,最晚也不可能超過七點。

     難道隻能承認野野口修的不在場證明是完美的嗎? 老實說,我一直覺得兇嫌應該是他。

    之所以這樣認定,是因為案發當晚他脫口而出的某一句話。

    從聽見那句話的瞬間,我就開始揣想他是兇嫌的可能性。

    我也知道,光憑直覺辦案非常沒有效率,可是隻有這一次,我任憑直覺自由發展。

     聽到野野口修把這件事記錄下來,我覺得十分意外。

    因為我想,如果他真是兇嫌,絕對不會做出把事情細節交代清楚的蠢事。

    可是,當我讀着筆記的時候,這個想法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我必須承認,那份筆記寫得非常完整,而且還十分具有說服力。

    閱讀的時候,我幾乎忘了裡面所描寫的内容未必與事實相符。

    不過,這不正是野野口的居心嗎? 我揣想身為犯人的他,要怎麼轉移警方對自己的懷疑。

    他應該早就料到,因為時間的問題,自己将成為最可疑的對象。

     而此時在他面前出現的,竟然是曾在同一所學校執過教鞭的男子。

    于是他利用那個男人,寫出假的筆記讓他閱讀。

    昔日的菜鳥老師,即使做了刑警也肯定成不了大器,他應該很容易中計。

     這會是我自己的胡思亂想嗎?因為彼此相識,潛意識裡太過強調辦案不可摻入私人情感,結果反而更看不清事實? 然而,我成功地在他的筆記裡發現了幾處隐匿的陷阱。

    更諷刺的是,如果不是他親手寫的這份筆記,也找不出除了他以外,犯人不做第二人想的重要證據。

     現在的障礙就是他的不在場證明。

    不過,話說回來,從頭到尾也隻不過是他個人的說明而已。

    六點過後接到的那通電話,真的是日高邦彥打來的嗎?這點誰都不知道。

     我把與此案相關的諸多疑點從頭到尾再檢視一遍,結果發現這些都有一條線索牽着,而答案就在野野口修的筆記裡。

     将自己所得的推理重新審視後,我向上司報告了。

    我的主管是個十分謹慎的人,不過他也贊同我的論調。

    從第一次見面的印象推斷,他也覺得野野口修怪怪的。

    野野口的筆記裡并 沒有提到,事發當晚他顯得異常興奮而多話。

    我和主管都知道,這是真兇顯露面目的典型之一。

     “現在就隻欠物證了。

    ”主管這樣說道。

     關于這點我亦有同感。

    雖然我對自己的推理頗具信心,可是這隻能算是基于現況所做的合理推斷。

     此外還有一個問題。

    犯人的動機是什麼?我們做了各式調查,日高邦彥就不用說了,而針對野野口修,我們也搜集了不少資料,但實在找不出野野口修殺害日高的理由。

    不,就工作上多方關照這點而言,日高甚至可以算是野野口修的恩人。

     我回憶起記憶中的野野口修,那時在國中任教的他,總是一派冷靜,凡事照本宣科,從來沒有出過差錯。

    就算學生臨時惹出什麼麻煩,他也絕對不會自亂陣腳,他會參考過去的案例,在第一時間做出最無争議的決斷。

    說難聽一點,他不會加進半點私人情感,一切公事公辦。

    曾經有一位女英文老師跟我談過他的這項特質:“野野口老師真的很不喜歡教書這份工作。

    因為他不想操煩學生的問題,也不想去擔負多餘的責任,所以才會盡可能冷靜處理所有事情。

    ” 她說,野野口老師想要早點辭去教職,成為一位作家。

    就連教師間的聯誼會也很少參加,好像都在家裡寫作。

     結果如她所言,野野口修真的成為作家。

    我不知道教師這份職業,對野野口而言到底意味着什麼。

    不過,有一次他曾經親口對我說過:“老師和學生的關系是建立在一份錯覺上。

    老師錯以為自己可以教學生什麼,而學生錯以為能從老師那裡學到什麼。

    重要的是,維持這份錯覺對雙方而言都是件幸福的事。

    因為看清了真相,反而一點好處都沒有。

    我們在做的事,不過是教育的扮家家而已。

    ” 是什麼樣的體驗讓他說出這樣的話呢?我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