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與渡邊一夫先生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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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工作。

    戰後,在寫了傳記的學者裡,我認為渡邊一夫先生和中野好夫①先生這兩人是傑出的外國文學學者。

     ——讀了大江先生短篇小說《瑪爾戈王妃裙上的口袋》等的作品後,覺得與渡邊先生的《戰國明暗二人妃》之間有着變奏曲一般的、強韌的内在聯系,而這種内在聯系所指向的則是由《戰國明暗二人妃》引發而出的關注對象。

    而且我還有一種感覺,認為渡邊先生或許在戰争前後都深信不疑地覺得“無論做什麼都不會成功”,并從此與某個陰暗側面共同生活着。

    不過話雖如此,“自己這些人即便是悲觀主義者,也必須是果敢前進的悲觀主義者”,即便人類終将滅亡,人們也要留下“盡力抵抗之後再走向滅亡”的呼籲。

    大江先生您一直強烈地具有一種自覺、身為精神繼承者的自覺嗎? 關于渡邊一夫先生的精神繼承者,我覺得在很大範圍内,在不同年齡和不同深度的研究方法上,都有很多人。

    在弗郎索瓦·拉伯雷研究方面,第一人當數二宮敬。

    這位研究法國文藝複興的專家,為先生晚年的研究提供了他人難以企及的支持。

    雖然我也參加了先生著作集的編輯工作,可在學問領域就隻能指望二宮了。

    更上一代同學之中,則唯有加藤周一①這位思想家清晰地繼承了渡邊的思想。

    我既非學者亦非思想家,懷着種種不安,與先前說過的朋友的妹妹結了婚,然後,也是因為光帶着殘疾誕生到這個世界,總之,就以“光如此這般地生活”這個内容為小說的中心,不斷向前而行……直至年過七十,還在持續着這樣的工作。

    我已經是隻能寫作的小說家了,所以就把從渡邊先生那裡學來的知識也原封不動地轉化為了小說家的東西。

    例如我的《瑪爾戈王妃裙上的口袋》,叙述了作品中的人物總是把死去的那些戀人的心髒裝在自己大裙子上的幾個口袋裡,《瑪爾戈王妃裙上的口袋》這個題名即源自于該人物。

    其實,把這個人物從曆史資料中整理出來并寫成很有趣的傳記的,是渡邊先生,而我也非常喜歡這種荒誕的東西(笑),就吸收了先生的部分學術研究成果,将其收入到了自己的小說之中。

     渡邊先生不會用很強烈的立場來表述自己的意見,對于日本這個國家的前程,他也感到非常憂郁,可盡管如此,還是在盡力做好自己現在的工作,他以這種态度——唯有如此,才是具有法國人道主義思想的人的生活姿态,這是确切無疑的。

    我們或許會滅亡,可這并不意味着讓我們滅亡的勢力就是正确的,而我們走向滅亡的這些人則是錯誤的。

    使得這一切清晰地顯現出來,在曆史中進行抵抗并走向滅亡——與具有同樣看法的人,比如托馬斯·曼②,或是作為共産主義者走完自己人生,具有很強實踐能力的小說家中野重治①等人,作為“戰鬥的人道主義者”同伴,通過深厚的信任關系和友情而連接到了一起。

    中野先生的《國會演說集》等著作的裝幀文字,就是渡邊先生題寫的。

    除此以外,他為中野先生還做過一些裝幀。

    這兩人之間,還曾互通公開發表的往複書簡。

     渡邊先生自幼在東京一個家境良好的家庭裡長大,從根本上來說,他的書寫方法中也含有一些悲觀的成分,是幹巴巴地叙述一些使自己卑小化的事物的那種文體,尤其在晚年更是如此。

    而出身于北陸地區小地主家庭的中野先生則擅長于“親手種植農作物”一般巧妙地進行自己的比喻和表現,還是一個兼蓄德國文學華彩、書寫潇灑文章的名家。

    這位中野先生在往複書簡中對渡邊先生這樣說道:“我把自己的手掌疊放在你的手掌上。

    因此,我想寫寫你文章裡的假定法,是關于在你的文章裡,悲觀論是否與假定法相連接。

    我以為,倘若情況果然如此的話,那就是語法上有問題了吧。

    ”這位中野先生那獨特的幽默是何等出色呀!而且,他的結論是這樣的:“我在擔心,擔心你文章的力點在語法上向那一側——悲觀主義附近而去(中略)。

    但是,更啰嗦地說,隻要那些最為淺薄的樂觀主義者想要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