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不要再哭泣,我的夫人”

關燈
在紐約州上埃斯基旺瀑布鎮火車站的候車室裡,一個女子正凄恻地哭泣着。

     是個漂亮女人嗎?這正是比利·馬吉想知道的。

    他帶上身後候車室的門,站在那裡仔細朝裡面觀望着。

    女人悲傷的臉上捂着一帕細薄麻紗絹,她的五官一定是招人喜愛的了?她那潔淨而且剪裁得體的燈芯絨外套和輕佻卻迷人的帽子預示着這是個漂亮姑娘。

    他是否該殷勤地走上前去,語調同情地詢問她悲傷的原因?在這遙遠的上埃斯基旺瀑布鎮,他是否也該表現出紳士風度? 不,馬吉先生認為還是不那樣為好。

    在黃昏中剛剛呼嘯而去的火車把他從摩天大廈和戴着圓頂禮帽的人群中載到紐約州北部來,并不是讓他來行善事的。

    不管怎麼說,一個女孩兒的眼淚與他不相幹。

    火車站本來就是個悲傷的場所,多少悲歡離合的淚水就灑在車站的地闆上。

    一個朋友或是一個戀人被當地五點三十四分的無情火車載入黑暗之中,這在這裡司空見慣。

    為什麼不會是戀人呢?無庸諱言,在這類苗條淑女的周圍,追求者多得猶如撲燈的飛蛾。

    對于纏綿悱恻的涉及隐私的悲傷,馬吉這個陌生人自然不便介入。

    他把手輕輕放在候車室的門把上。

     然而候車室裡昏暗寒冷,毫無人情味。

    一個正人君子豈能将一位愁緒滿腹的女子撇在這種地方拂袖而去呢?尤其這女子長得還極為誘人。

    噢,她的姿色顯然動人心魄。

    馬吉先生蹑足踱至售票窗口,低聲問裡面的男人。

     “那女人為什麼哭?”他問。

     一張瘦削的菜色的臉立即貼住了隔窗欄杆,蓬亂的紅棕色頭發耷拉在他前額上。

     “多謝,”售票員說,“别人一天到晚總問我一個問題,而你的問題打破了這種單一的乏味。

    對不住,我幫不了你。

    她是個女人,天老爺才曉得女人為啥而哭。

    有時我覺得天老爺也被她們哭得糊裡糊塗的。

    我媳婦兒——” “我想我還是問她吧。

    ”馬吉先生沙啞地低聲說。

     “換了我,我就不問,”欄杆後面的售票員勸說道,“最好别理她們。

    見沒人理會,她們一會兒就不哭了。

    ” “可她遇到了麻煩。

    ”比利·馬吉争辯說。

     “要是你多管閑事,”玩世不恭的售票員說,“你也得出麻煩。

    别理她,先生!聽我的沒錯。

    閑的沒事找個大桶,坐在裡面順着埃斯基旺河的急流沖下去,但千萬躲着哭泣的女人遠點兒。

    ” 然而充耳不聞的比利·馬吉早已踏着髒兮兮的地闆,懷着行俠相助的意圖朝女人走去。

     女子纖弱的肩膀已不再凄婉地上下起伏。

    馬吉先生走近她時再次回憶起他在大學校園時的情景:蒼茫時分,高大的榆樹在頭頂上婆娑作舞,合唱隊的年輕的嗓音從一座有一百年曆史的古老建築物的台階上傳來。

    他們總唱的那首歌是什麼歌詞來着? 不要再哭泣,我的夫人, 哦!今日不要再哭泣。

     他曾為無法将這首歌詞所言付諸實施而深感遺憾。

    他一直以為歌中所唱既悲戚又美麗。

    但他曉得,遊吟詩人在火車站建造起來之前就銷聲匿迹了,因而他對年輕女子說的話毫無優美的旋律。

     “我能幫你什麼忙嗎?” 手絹移開了一點,馬吉先生看到一隻動人的藍眼睛窺探着他。

    即使用一隻眼睛看,馬吉先生的相貌也是非常招人喜愛的。

    大學合唱隊的才子楊·威廉姆斯曾說過,雜志美工在設計一則故事的男主角時,心中考慮的就是比利·馬吉那樣的形象,他這種形象同時還能受到朋友們的尊敬和愛戴。

    馬吉覺得那隻藍眼睛流露出了贊許的目光。

    然而當女子一開口,他便立即修正了自己的判斷。

     “是的,你能幫點忙,”她說,“你可以走開——走得遠遠的。

    ” 馬吉先生的身子僵直了。

    一九一一年在上埃斯基旺瀑布小鎮仗義行善遇到的就是這樣的禮遇。

     “對不起,”他說,“你好像遇到了麻煩,我想也許我能幫你點兒忙。

    ” 姑娘把整個手絹都拿掉了。

    她另一隻眼睛也是同樣迷人的藍色。

    她背後有一幅海報,上面寫着“參加海軍——周遊世界”。

    海報上還有一名水兵,女人眼睛的藍色便介乎于她穿着的燈芯絨外罩的藍色和水兵服裝的藍色之間。

     “我并不是無禮,”她柔聲解釋說,“可是——我在哭,一個女人哭時肯定不好看。

    ” 馬吉先生說:“我要是被正式地介紹給你,我會用很贊美你的話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