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神力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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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老大娘已在百十步内,他冷笑一聲,弓開如滿月,箭去似流星,在當時,神機營全駐紮在邊牆與京師一帶,威力奇大的火器不曾流入民間,也嚴禁民間使用,弓箭仍是最可怕,最具威力的兵器,來無影去無蹤無聲無息,挨上一箭非死即傷。

     “啪”一聲響,老大娘蒼木杖頭的發光黑穗突然中箭炸裂,“嘭”一聲大震,杖頭噴出一陣赤焰,上升三丈,像是火樹銀花。

     “火龍姥姥,留步,不勞遠送了。

    ”他大喝。

     火龍姥姥吓得一大跳,止步呆看着杖頭,杖頭隻留下一縷青煙,失去效用了,想重新裝上火藥,大概需半個時辰。

     “老娘要活剝了你這小畜生。

    ”火龍姥姥憤怒地叫,起步上沖。

     他搭上了第二枝箭說:“第一箭本可将你這老潑婦送入枉死城,箭下留清你居然不知好歹,小心了,這枝箭要射透你這老賊婆的身軀。

    ” 火龍姥姥并不蠢,當然知道利害,腳下一慢,戒備着挺杖向上接近。

     蹄聲急驟,小叫驢馳近。

     青山居高臨下,早已打定了主意,直等到小叫驢快接近了火龍姥姥身後,方悄然又取下了一枝箭。

     弓弦振鳴,第一枝箭離弦,接着第二枝破空而飛。

     火龍姥姥死盯着他,留意他的一舉一動,果然看到了迎面飛來的一顆淡淡寒星,看到箭,已到了三丈以内了,不由大駭,來不及用杖撥,突然向下一伏。

     “嗤”一聲破空厲嘯掠頂而過,老太婆驚出一身冷汗。

    聽嘯聲看箭勢,便知發箭人的臂力與箭術駭人聽聞,可怕極了。

     老太婆躲過一劫,後面的老村夫卻遭了殃,箭不偏不倚恰好貫入小叫驢的額心,叫驢一蹦。

     老村夫大驚,腳一沾地雙手一推。

    小叫驢向前砰然倒地,老村夫也落地站穩。

     “啪”一聲響,紅色怪囊繩斷蓋飛,墜落地面向下滾,灑出一二十條尺長的紅色大蠍子,滿地亂爬,尾鈎不住揮動,激怒地尋找外敵。

     “哎呀!我的天蠍……”老村夫怪叫,搶下急抓向下滾的蠍籠。

     “蠍王房伯陵,要命的就不要拾蠍籠,接箭。

    ”青山在上面大吼。

     蠍王房伯陵聞聲向側跳,轉身戒備。

     蠍籠骨碌碌向下滾,滾出路面,滾入坡下的亂草中去了。

    他心中大痛,跳腳大罵:“你這該死的小王八蛋!還我的天蠍來。

    ” 罵完,沖出數步,卻又回頭伸手抓起一隻天蠍,轉身又抓另一隻。

    再轉身的刹那間,“唰”一聲響,右手的天蠍被射飛,手指受傷鮮血淋漓。

     “哎……”老家夥吓了個膽裂魂飛,向側一跳,跳入路上方躲在樹後,露出一隻眼睛,狂怒地叫:“小王八蛋!老夫會找到你,會剝你皮,會用蠍子殺你,你是不是叫柏青山的人?” 柏青山仰天長笑,說:“房伯陵,總有一天,在下會拆了你建于魯山蠍子谷的蟲窩。

    在下正是柏青山,叫泰山兩個蟊賊來答話。

    ” 下面,馬隊正向上急馳。

     “柏小狗,你敢與老娘一拼麼?放下弓箭,你下來。

    ”火龍姥姥躲在一株大樹後怪叫。

     “柏某有事在身,恕難奉陪。

    要是你這老虔婆不怕死,你給我站出路面來說話,看柏某能不能斃了你?” “老太婆,咱們繞上去。

    ”蠍王低叫。

     “好,你先走。

    ”火龍婆說。

     “你先走嘛,利用草木掩身,箭射不到的,我要捉回兩隻天蠍才走。

     雙方推诿,誰都不肯先走,被柏青山神奇的箭術驚破了膽。

     馬隊到了,領先的是泰山雙雄。

    這兩位仁兄,正是在塘官屯被柏青山打得慘兮兮的兩騎士。

    他們在東昌沈家逃得性命,卻丢了神力夭王,本想入牢劫牢反獄,還來不及有所舉動,神力天王已死在獄中。

    官府行文濟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抄了神力天王的家,神力天王的徒子徒孫一哄而散。

     兩賊回到望魯店,查出了柏青山的底細,在魯神醫一家動身後不久,兩人繞道平陰,趕回泰山召集三十餘名悍匪,并找來火龍姥姥與蠍王房伯陵,趕來鮑城截擊。

    事先派人到濟南找到神力天王的徒衆,先一步趕到設伏。

    他們做夢也沒料到柏青山已在濟南得到了消息,而且看出賊人留下的暗記,終于棋差一着,來晚了一步。

     三十餘悍賊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高手,沖過了倒斃在地的小叫驢,瘋狂上沖,呐喊聲震天,蹄聲震耳欲聾。

     蠍王心中大痛,狂叫道:“勒住坐騎不要上來,我的天蠍,我的心……血……” 蹄聲與呐喊聲震天,悍賊們哪會聽他的?他躲在樹後又不敢出來阻攔,鐵蹄踐踏下,那些天蠍的命運可想而知。

     青山不動聲色,直等到衆賊沖近,方一聲長笑,箭發如聯珠,但聽馬嘶、人号,人與馬一團糟。

     他兜轉馬頭,在長笑聲中策馬走了。

     死馬死驢推下山坡,傷的人也被載走了,官道上空蕩蕩,紅日當頭,道上沒有行人。

     蠍王房伯陵發瘋般在找他花了無數心血,仗以成名的天蠍。

    這種小毒蟲毒性并不大,在北方的家屋裡,與南方的壁虎一般,平常得緊,有些人根本就不怕這種蟲的毒鈎。

    有些小娃娃滿不在乎,放在袋中把玩吓唬小妞兒,被鈎蜇中連癢都不癢。

    但這位蠍王所養的淡紅色蠍子,不但顔色完全不同,而且身軀多了三節,奇毒無比,舉動靈活,受傷的人會痛得閉氣,劇毒攻心更是危險,不及早救治必死無疑,而解藥隻有他煉制的獨門解藥方可有效。

    他與人交手,抓住天蠍随手擲撒,隻要天蠍的一隻爪沾上人體或衣物,鈎亦着肉,扔都扔不掉,因此江湖人畏之如蛇蠍,稱之為蠍王。

     總算不錯,被他找到了兩條活的天蠍,往懷中一裝,咬牙切齒地說:“小王八蛋!你走不掉的,此仇不報,何以為人?你給我等着好了。

    ” 他往回走,不從小徑回魯山,沿官道而行。

    不久,岔出小徑,走向孤峰峭拔、虎牙桀立,青崖翠發的華不注山。

     山的東麓,有一座卧牛山寺,是一座極為幽靜的小寺院,香火并不旺,卻是府城中大戶人家的子弟們,寄居讀書的好地方。

     蠍王藏好天蠍,整衣肅容,臉上堆下笑容,進入了卧牛山寺,迳奔廟東園的禅房,那是留待居士們安頓的地方。

     小荷池旁,站着一位英氣照人身材修長的青年,背手而立,潇灑俊逸如同神仙中人,穿一襲雪白的居士服,大袍飄飄,衣袂及履。

    居士服,不是指信佛的弟子所穿的衣衫,也稱隐士服及博服。

     凡是穿這種衣袍的人,千萬不可與他談名利的事。

    看年紀,這位青年人當是二十歲出頭的士子,為何穿了這種服飾? 青年人聽到腳步聲,看清了鑽出花蔭的蠍王,含笑一揖迎上道:“房伯伯,你老人家萬安,今天是什麼風,把你老人家吹來了?” “呵呵!房伯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半年不見,一是想來看看賢侄讀書的進境與劍術的精度,再就是有事相求。

    ”蠍王堆下一臉奸笑說。

     “房伯伯言重了,有事但請吩咐,小侄力所能逮,不敢推辭。

    但話講在前面,再要像上次一樣,要小侄替你老人家去懲戒清官,請勿開口。

    ”青年人笑答,臉上的神情始終不變,老家夥無法看出他的心意。

     “賢侄一句話就把房伯伯給拴上了。

    ” “小侄不敢。

    ” 蠍王臉一沉,冷冷地說:“看來,賢侄是不買房伯伯的帳了。

    ” “小侄怎敢?但如果要小侄去做傷天害理的事,萬難從命。

    ” “賢侄忘了令尊的交代麼?” “小侄并未忘懷。

    家父要小侄盡可能幫助你老人家解決困難,但并未……” “目下房伯伯已經有了困難。

    ” “你老人家可否說出來聽聽?” “不久前在鮑城,一個小夥子向老朽行兇……” “房伯伯,是不是要小侄替你出氣?”青年人搶着問。

     “不錯。

    ” “對不起,房伯伯,恕難應命,另請高明。

    ” “好吧,我向令尊讨公道。

    ” “慢着!” “令尊欠我救命之情,他……” “好吧,小侄再走一趟,下不為例。

    ” 蠍王呵呵笑,說:“謝謝賢侄幫忙。

    呵呵!房伯伯無意迫你……” “是不是馬上就走?” “也好,我們可以很快追上那小王八……哎呀……” 蠍王一面說,一面轉身向外走,不知怎地,突然一腳踏空,身子亂晃。

    接着“噗通”兩聲水響,跌入荷池内成了落水狗。

     “快上來,哎呀!你老人家怎麼啦?”青年人緊張地叫,伸手去拉。

     蠍王狼狽地跳上岸來,恨恨地罵道:“見鬼!好端端地居然會摔下池去,莫不是我老糊塗了不成?這是怎麼回事?” “房伯伯,你踩在池邊松了的石角上。

    ” “哦!真見鬼。

    ” “衣褲全濕了,要不要換身衣褲再……” “不了,這就走,大太陽,不消多少工夫便幹了。

    ” “好,房伯伯請在外面等,小侄把劍佩上一同啟程。

    ” 蠍王獨自往外走,一面摸着腦袋嘀咕:“時衰鬼弄人,我蠍王練了一輩子武功,居然會平地失足,豈不見鬼?” 青年人站在院門口,轉身用右手雙指向蠍王的背影劃了一個小圓圈,咧嘴一笑,方進門而去。

     蠍王仍在嘀咕,突然一腳絆在一塊小石上,“砰”一聲大震,不但向前栽倒,而且來個前空翻,跌了個四仰八叉手腳朝天。

     “哎唷!我的老骨頭跌散了。

    ”蠍王怪叫,龇牙咧嘴地坐起,一眼便看到那塊碗大的石頭,一聲怪叫,一掌拍下,“啪”一聲石碎如粉,罵道:“拍碎你這無知蠢石,王八蛋!” 接着,他左看看右看看,一蹦而起叫:“咦!我是怎樣跌的?怎會跌了個仰面朝天的? 怪事。

    ” 華泉旁有一座小村,兩人到村中借了兩匹坐騎,開始向東趕。

    隻走了十餘裡,蠍王的馬突然發瘋,猛地一蹦,把蠍王摔下馬來,跌了個暈頭轉向。

     蠍王大怒,一聲怪叫,向仍在蹦跳的馬沖去,口中在咒罵:“畜生,你也會欺負人?該死!” 坐騎離開官道,落荒而奔。

     蠍王奮起狂追,不住咒罵,速度奇快。

     青年人也策馬跟在後面,不住暗笑。

     蠍王的輕功十分了得,按理在半裡以内,絕對可以追上任何神駒。

    可是,那匹普通的馬居然像是騰雲駕霧般快捷,把老蠍王遠遠地扔在後面,真是怪哉! 怪馬不向直跑,從兩裡外繞到荒野中,又從荒野繞上官道,再進入小山區的樹林,把蠍王逗得火冒三千丈,卻又無可奈何。

    整整耗掉了一個時辰,方将馬逮住。

     沿途,這匹馬就是怪,一直就不安靜,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午後時分,方到達先前的山坡。

     “完了,看來今天追不上了。

    ”蠍王唉聲歎氣地說。

     “明天還追不追?”青年人笑問。

     “追,追他到天涯海角。

    ”蠍王乖戾地說。

     入暮時分,到了龍山驿。

    這是一座小鎮,約有百十人家,四周建了土寨牆,有寨門管制出入。

     驿站不許平民百姓住宿,附近有客棧。

    進得栅來,一眼便看到驿站東首的龍山客棧前停車廣場内,柏青山的兩輛大車停放在那兒,牲口已經上槽,大掌鞭正與車把式檢查車輛,替車軸上油。

     蠍王哼了一聲,咬牙切齒地說:“好啊!你們還在這裡,我以為你們會飛了,今晚……”他一面說,一面本能地探手入懷,去摸他的心肝寶貝天蠍,往下說:“老夫要先讓你嘗嘗天蠍的毒味,讓天蠍弄死那些男女……哎唷!老天……” 他狂叫,手向外一扔,兩條尺長的天蠍,各咬住他一根指頭,連扔數次,方将天蠍摔出三丈外。

     天色尚早,店門外的樹下有不少客人,廣場上照顧車馬的人也不少。

    他兩人的馬已經到了廣場,夭蠍落在廣場中心,恰好那兒沒有人。

     所有的人,全被狂叫所吸引。

     柏青山剛好踏出店門,不由心中一震。

     青年人飛下馬背,怒鷹般撲下,劍出鞘冷電一閃,“嚓嚓”兩聲,兩條劫後餘生的天蠍死在劍下。

    青年人身手之矯捷,出神入化。

     “不要殺它……”蠍王厲叫,跳下馬奔來。

     可是,天蠍已經死了。

     青年人收劍,訝然問:“房伯伯,這種毒物怎麼不殺?老天,怎麼跑到你老人家身上來了?被蜇了麼?” “老天!完了,這是我養的嘛。

    ”蠍王痛心疾首地說。

     “哎呀!你老人家養這種東西?” “是的,完了,這鬼東西怎麼會咬起人來了?你說見鬼不見鬼?” 不少人圍攏來看,有人叫:“老天!好大的紅蠍子,快成精了,快把它埋掉。

    ” “走開走開!”蠍王火暴地叫。

     柏青山轉身入店,心中懔懔,忖道:“老蠍王帶人趕來了,那青年人可怕,今晚不知鹿死誰手。

    ” 他找店家借來了筆硯紙張,寫了一封信,回到上房,他的住處是一間有内間的上房,内間安頓了魯神醫父子,鄰房也有内間,隻安頓了魯伯母與若華母女。

    他叫出兆祥,将書信遞給兆祥說:“如果我不能陪伴你們到登州,那麼,大哥可帶了這封書信,按址前往找到收信人,對方便可替你們安排一切的。

    ” 兆祥尚未答話,廊下的房門悄然而開,若華跨出房門,粉臉驚容未退,顫聲問:“青山哥,你不親送我們到登州?” 他一怔,沒料到姑娘會恰好在門内偷聽,趕忙堆下笑容說道:“若華妹,小兄隻說如果而已,當然我會送你們到地頭,隻是……” “隻是還有兇險?” “很難說,但我希望你放心。

    ” 若華凄然一笑,說:“青山哥,如果你有三長兩短,我便不會到小蓬萊了。

    你能走,還是先走一步,他們追不上你的,我們慢慢再跟來。

    ” 青山心中一震,這位小姑娘的話,令他悚然,弦外之音,令他暗叫不妙。

     兆祥長歎一聲,說:“小妹,你難道不知他們是沖我們而來的?” “所以我要青山哥先走,犯不着連累青山哥。

    ” 青山淡談一笑,接口道:“你們都在說糊塗話。

    放心啦!天掉下來的有我去頂。

    ” 掌燈時分,店夥送來了晚膳。

     青山即席宣布說:“今晚不管有任何響動,切記不可聲張。

    風險是有的,隻要大家能鎮定,我便可專心對付那些惡賊了。

    ” 膳罷,他親自檢查兩座客房的門窗,隻使用一間客房,魯伯母與若華在内間,外間安頓魯神醫父子。

    他自己準備守候一夜,嚴加戒備。

     二更天,下弦月已經升上東山,月華如水,繁星滿天。

     青山伏在廊下,心情因時光的消逝而逐漸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