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強龍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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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聲叫:“我再說一聲,誰自願在賣契上捺手印的,有重賞。

    你們如果再頑強,太爺哪怕将你們的手砍下來捺也在所不惜。

    下一個不捺的人,砍手!” 說完,不耐地取過另份契單。

     “三房二哥,上來。

    ”中年村夫亮聲叫。

     村民中大踏步走出一個年約花甲的人,向上叫:“魯大為,你這畜生不如的王八蛋!” 中年村夫桀桀笑,怪腔怪調地說:“我說二哥,罵人對你沒好處的,你還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捺了也罷。

    ” 老村夫伸出手,厲叫道:“要手,砍去也罷。

    一定要我捺手印,可不行。

    ” “拉下去,砍了。

    ”鷹目中年人大怒地拍案叫。

     兩名大漢剛搶出,帶着青山到階下的大漢抱拳向上叫:“在下已将那小子帶來了,請師爺發落。

    ” 鷹目中年人點點頭,喝道:“帶上來,準備繩索,聽吩咐把他倒吊起來抽三百皮鞭。

    ” “是,遵命。

    ” 一名大漢将青山向前一推,另一名大漢奪去了劍和包裹。

     “快跪下拜見敝長上楊師爺。

    ”大漢叱喝。

     青山不下拜,向四周掃了一眼,堆下笑向上道:“在下姓柏,名青山,楊師爺不知有何見教?” 楊師爺冷哼一聲,喝道:“先割下他的耳朵再說。

    ” 青山趕忙搖手,叫道:“且慢且慢!這裡既不是法堂,也不是刑場,在下也未犯法,何以要受割耳之刑?楊師爺,你是什麼師爺?你知道在下是什麼人?” “反了!”楊師爺拍案怒吼,站起厲聲道:“本師爺是府城沈府的師爺,這裡就是刑堂。

    小畜生,你又是什麼人?好大的狗膽。

    ” 青山的俊臉上,笑容突然消失了,虎目生光,不怒而威,沉聲道:“你這無法無天的狗腿子,太爺是替天行道的英雄好漢……” 話未完,楊師爺連拍桌子,發出一連串暴怒的吼叫:“拿下他,割他的舌頭,剜他的眼睛,剖他的心,五馬分他的屍……” 人影疾閃,“砰”一聲大震,案桌崩裂,狂叫震天。

     楊師爺跪倒在地,雙耳已掉在地上,發結被青山揪住,右手被扭轉向上提,雙膝彎被踏住,殺豬般狂叫,雙手急亂地猛搿青山抓住發結往上拉的手。

     衆人大駭,全被這神奇的變化吓傻了。

     金剛郝武吃了一驚,昨天被打昏了的小子,怎麼變得如此骁勇可怕的?一聲怒吼,踢掉長凳怒沖沖地沖來伸手便抓。

     青山一腳将楊師爺踢得滾落階下,一手撥開金剛伸來的手,快,快逾電光石火,拳影急速閃動,“砰啪砰啪”一連串暴響,金剛連挨八記重拳,最後飛跌階下,完全沒有封架的任何機會。

     青山縱下階,一把劈胸抓起半昏迷的金剛郝武,揚拳笑道:“你還欠我十二拳,别裝死。

    ” “嘭”一聲悶響,鐵拳搗在金剛的小腹上。

     “嗯!”金剛含糊地叫,飛跌丈外,“嘭”一聲仰面便倒,手腳一伸,略一抽動便人事不省了。

     金剛的大哥,也就是那位滿臉病容的幹瘦三角臉騎士,一聲怒嘯,拔劍飛撲而上,劍出“笑指天南”,身劍合一兇狠地刺到,居然火候精純,充分發揮了快、狠、準三字要訣,而且劍上隐發龍吟,可知内力禦劍的功力相當深厚了。

     青山身形一晃,閃電似的斜飄兩丈。

    再一晃便到了提着他的包裹,駭然發呆的大漢身側,一把奪回辟邪劍,重新掠回階下,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亂,隻看到人影奇快絕倫地閃來閃去而已。

     三角臉騎士一招落空,剛看清去向追出,青山已回到階下,追了個空。

     人群大亂,村民們紛紛走避,一哄而散。

     三十餘名大漢火速聚集,驚訝地注視着場中的變化。

     青山拔劍出鞘,将劍鞘插在腰帶上,揚劍叫:“老兄,這邊來。

    ” 三角臉騎士瘋狂地沖到,大喝一聲,展開了猛烈的沖刺,連攻十二劍之多。

     “铮铮铮铮……”劍鳴震耳,火星飛濺,劍氣迸發風雷隐隐。

     青山屹立原地,信手揮劍化招,辟邪劍上下翻飛,劍虹吞吐揮舞,輕靈迅捷地瓦解了十二劍狂攻,雙腳未離原地分毫,最後一劍勢盡,“唰”一聲響,人影疾分,有人被迫後退。

     三角臉騎士胸衣斜裂了一條五寸長的裂縫,沒有血沁出,隻裂衣而未傷肌膚,臉色更為青灰可怖,雙目湧現恐懼的光芒,飛退丈餘,呼吸一陣緊。

     青山屹立如嶽峙淵亭,若無其事地輕拂着辟邪劍,微笑道:“閣下貴姓?你并未在劍上下過苦功。

    玩命的人不下苦功,而将精力用在欺壓良善與酒色财氣上,太危險了,閣下。

    ” “你是哪條線上的?”三角臉騎士色厲内荏地問。

     “天上來的,地下長的。

    ” “你知道在下的來曆麼?” “請教。

    ” “在下濟南郭智,綽号病豹。

    濟南神力天王李文耀,是在下的知交好友。

    朋友,識相些,咱們攀份交情,好朋友彼此照顧,光棍不擋财路,怎樣?” “呵呵!在下并無意見……” “老弟,一句話……” “但昨天在下被打昏的事……” “小過節,小意思,兄弟有眼不識泰山,過兩天兄弟擺五十桌酒席,當天下英雄之面,向你公開陪禮。

    ” “呵呵!條件倒是夠優厚的。

    ” “敝友神力天王李兄名震天下,老弟如果有事需要幫忙,包在兄弟身上。

    ” “好是好,可是,有同伴不答應,奈何?” “老弟還有朋友一同前來?誰不肯?” 青山揚揚辟邪劍,笑道:“我這位同伴名叫辟邪,見不得兇殘惡毒的邪魔外道,他不肯。

    ” 病豹三角眼一翻,怒聲道:“朋友,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你看清了雙方的實力麼?” 青山用劍點劃,說:“一、二、三、四……共是三十三個人,實力懸殊。

    俗語說:人多人強,蟻多咬死象。

    又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也怕人多。

    ” “你知道就好,在下相信你是個明白人。

    ”病豹如釋重負地說。

     “在下也有一個條件,閣下如果不答應,那就……” “在下必定答應,朋友的條件是……” “你砍下自己的右臂,其他的人割右耳。

    這條件也極為優厚,希望你閣下也是個明白人。

    ” 白說了一大堆廢話,病豹怎能答應?舉劍大吼道:“哥兒們上,分了他的屍。

    ” 三十餘名大漢呐喊一聲,四面合圍。

     病豹不敢搶先,夾在人叢中向前推進。

     這些大漢隻是些烏合之衆,不曾受過列陣圍攻的訓練,隻知逞強上前拼命;有些卻又是出手在後,逃走在前的聰明人,不可能同時攻招,必定有快有慢,彼此之間藝業又相差太遠,人多了反而礙手礙腳,無法施展。

     青山一眼便看出這些人不足慮,一聲長笑,先進,後退,突又側飄大挪移,最後從右後方突圍。

     笑聲震耳,劍鳴随揚,辟邪劍所經處,波開浪裂。

    但見虹影疾射,從人叢中锲入,隻一沖錯間,人已脫圍,重新從側方攻入,快逾閃電火。

     “哎呀呀……”号叫聲震耳,鮮血四濺。

     人影倏止,青山站在西南角外圍,徐徐向左移,輕拂手中劍,冷冷地說:“我給你們一次機會。

    除了病豹、楊師爺、魯大為叔侄之外,不想送命的可以丢掉兵刃,在祠堂門跪下向内磕四個頭,便可以走了。

    在下從一數至十,還沒走的人,就得留下一條膀子。

    ” 他一面說,一面向人叢中移動。

     地下,有四條右臂,四把刀,和一堆堆一點點血迹。

    四位丢掉右臂的人,握住創口踉跄向外逃。

     青山所經處,人群紛紛走避,恐怖萬狀地向外散。

     “一!”他亮聲叫。

     病豹大吼一聲,挺劍疾沖而上,拼命了,招出“飛星逐月”。

     “铮”一聲響,劍已被震偏,“唰”一聲劍嘯,劍芒一閃。

     一隻右耳飛出丈外,病豹側沖八尺,“哎”一聲驚叫。

     “二!”青山亮聲叫。

     兩名大漢撒腿便跑,像是漏網之魚。

     人影急射而至,在三丈外追上了。

    兩大漢聽不到身後的腳步聲,右臂已經分家,再逃出丈外,方發覺痛楚,狂叫一聲,驚倒在地。

     “三!病豹,你不能走。

    ”是青山的叫聲。

     病豹剛想逃命,轉過身,立覺身側微風凜然,劍已出現在眼前,是辟邪劍。

     “四!” 明知被留下也是兇多吉少,病豹隻好拼命,一劍猛揮,要架開伸來的辟邪劍。

     “铮!”架住了劍,但辟邪劍像是生了根,架不出偏門,“嘎”一聲錯劍的刺耳聲傳出,不太銳利的辟邪劍尖,已毫無阻礙地刺入病豹的右肩井,喝聲震耳:“五!” 首先是四名大漢丢下劍,搶至祠堂門口,急急跪下,急急叩了四個頭,急急溜之大吉,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六!” “哎唷……”病豹丢劍狂叫,挫倒在地,右肩井血如泉湧,穴道已毀,想逃走已沒有力道了。

     “七!” 祠堂門口可熱鬧了,大漢們一窩蜂搶到叩頭如搗蒜。

     第八聲尚未落,大漢們都走光了。

     魯大為叔侄已被村民們抓住,正在拳打腳踢。

     有些村民狂喜地解下被吊的人,叫罵聲震耳。

     四面八方全是人,男女老少都出來了。

     金剛郝武仍然昏迷不醒,躺在那兒像條死豬。

     青山收劍上前,拉住金剛的雙手輕輕一抖,有骨折聲傳出。

     身旁有人送上他的包裹,扭頭一看,是兆祥。

     他淡淡一笑,說:“今天我可沒殺人。

    大哥,你如果不阻止那群暴民,要出人命了,魯大為叔侄與那位師爺,恐怕連骨頭都碎啦!” 兆祥将包裹挂上肩頭,挽了他便走,興高采烈地說:“青山弟,回家。

    那幾位本族敗類,反正是活不成了,别管他們。

    ” 全村都在亂,忙着到魯大為家中抓餘黨。

    兩人在村民們歡呼下,排開人叢回家。

     青山一面走,一面說:“還有兩件事善後,這件事方能完全解決。

    ” “還有事?不管了,回家拾掇行裝,你要送我們到登州,還得要你找船送我們到小蓬萊。

    ” “走不得,救人須救徹底。

    ” “怎麼……” “第一件事是要在路上等候濟南來的神力天王,不能讓他出其不意殺入村中。

    第二件事是要到府城走走,把那位沈大人的兩支耳朵帶回來。

    ” “哦!青山弟,應該,但……” “但什麼?” “會不會便宜那狗東西了,主謀罪加一等哩!” “哦!你這麼一說,我想起了一件兩全其美的妙計。

    ” “說來聽聽好不好?” “天機不可洩漏,保證妙不可言,那位神力天王我認識,他那幾手鬼畫符我了如指掌,他的報複手段也夠狠夠毒,我要讓他們同歸于盡。

    ” “我明白了,你是說借刀殺人?” “對,大哥,不能再問了,再問都被你猜破天機啦!” 大門口,魯神醫一家子,站在門外喜氣揚揚地歡迎他倆歸來。

     母女倆捧鳳凰似的将青山接入,魯神醫父子走在後面,相對凄然一笑,注視着青山的背影搖頭,深深歎息。

     青山請魯神醫勸走川流不息前來道謝的村民,并轉告村民不可聲張,必須冷靜下來,封鎖消息,由族中的九長老出面,嚴禁談論祠堂前所發生的任何事,不然将有滔天大禍。

    不但要嚴防惡賊們前來報複,更須防備官府前來勘查。

    不管有任何人的聽這件事,上至九老下至小娃娃,必須守口如瓶一問三不知。

     重要的歹徒中,逃走了魯大為的女婿,沈大人的内侄梁一海。

     這惡賊并未參與祠堂迫害村民的大會,躲在一旁看風色,一看風聲不對,偷偷溜走,弄了一匹坐騎匆匆向府城溜之大吉。

     望魯店東至濟南是兩日程,西至東昌府城是一日程。

    這是說,逃掉的人至兩地通風報信,前來報複東來的人最少要三天,西來的也需時兩日。

     魯神醫父子在外應付村民,魯伯母在廚下忙碌。

    青山在書房歇息,進來了黛眉深鎖的若華小姑娘。

    她手捧朱漆茶盤,送來了一杯藥味甚濃的藥茶,娴靜地将茶盤放在幾上,纖纖素手拈起了茶杯,盈盈走近青山身側。

    她是那麼輕盈,那麼文靜,已像是一位溫柔娴靜的少女了。

     “青山哥,請用茶。

    ”她輕柔地說。

     青山靠坐在大環椅内,閉目養神正陷入冥想之中,想着昨晚這座書房中所發生的事。

    要說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那是欺人之談。

    但一個勇者,便受得了命運所加的打擊,敢于接受命運的挑戰。

    他雖然心中甚亂,但已無畏地接受下命運所給予他的安排,他要好好利用這短暫的餘生,作一番他希望要做的事。

     冥想中,鼻中嗅到一絲淡淡的,發自少女身上的特有幽香,輕柔的呼喚聲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