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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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格一告訴羅達要到斯多勒的别墅去度周末,羅達就緊緊摟着他吻他。

    他沒有提到斯多勒在弗萊德-費林所謂搶劫猶太人勾當中所扮演的角色。

    他認為這不完全是搶劫問題,而是一種合法化的征用,這種做法當然是非常令人憎惡的,但是納粹德國的生活就是這樣。

    沒有必要讓羅達和他一樣也為此感到不安,因為他接受斯多勒的邀請主要是為了讓她能夠很愉快地玩玩。

     斯多勒派來的司機把車駛過阿本德督入口的柱廊,停在一個後門口讓他們下車,一個女用人領他們順着兩段仆人使用的狹窄樓梯上了樓。

    帕格有點懷疑這是德國人故意給他的侮辱。

    但是給他們準備的卧室和起居室卻很寬敞,家具設備華麗齊全,窗外是白雪覆蓋的草坪、枞木、蜿蜒的河流和茅草蓋頂的棚舍,景緻很美;兩個用人進來幫他們換衣服;他們去吃晚飯時,走後梯的疑團就解開了。

    阿本德魯彎曲的正梯有兩層高,欄杆是紅色大理石的。

    整個樓梯現在都用一塊光滑的木闆滑梯蓋着。

    穿着黑色宴會服的客人站在邊沿,男人們大笑,女人們嗤嗤傻笑和尖聲叫着。

    樓下還有另一些客人和斯多勒站在一起,正在觀看一對穿着漂亮的男女順梯滑溜。

    當女的綠綢衣服從系着吊襪帶的大腿上部扯開時,她發出歇斯底裡的大笑。

     “唉呀,我的天,帕格,真要我的命啦!!”羅達咯咯地歡笑。

    “那怎麼行!我下面幾乎什麼也沒穿!為什麼不對女的事先打個招呼!”但是她當然還是滑下去了,尖聲叫着,又高興又不好意思,一雙勻稱的大腿一直露到花邊織的内衣上面,她在一片歡呼與祝賀聲中滑到梯底,滿面通紅,大笑不止,受到主人夫婦的歡迎并被介紹給其他來度周末的客人。

    維克多-亨利心想,這倒是一個活躍氣氛的有效辦法,也許稍嫌粗野一點,德國人就善于出這些點子。

     第二天他醒來時,發現已給他準備了一套綠皮狩豬服,還有一頂插着羽毛的帽子、皮帶和短劍,很是齊全。

    參加打獵的有各種各樣的人:除了空軍和國防軍的軍官以外,還有銀行家、一家電力工廠的廠長、一位名演員。

    帕格是唯一的外國人。

    歡樂的人群熱情地招呼他跟他們一起喧鬧和玩笑一陣,然後開始認真打獵。

    帕格喜歡打野鴨,但是打鹿他從來不感興趣。

    一起打獵的還有阿爾明-馮-隆将軍。

    帕格和這位鷹鈎鼻子的将軍落在後面,将軍說看見打鹿他心裡就難受。

    這次見面,隆比前一次話多。

    森林裡又陰又冷,他同大家一樣,剛喝了施奈普司酒①。

    他們先談到美國,原來隆曾經進過美國陸軍軍事學院。

    然後将軍談到波蘭戰役和裡賓特洛甫-莫洛托夫條約。

    奇怪的是,他把那個條約稱之為一場災難,因為斯大林所得的利益都沒有費過一槍一彈。

    他對戰場上的情況非常熟悉。

    維克多-亨利認為他對希特勒的估計是客觀的,并且是真心話。

    隆對納粹的優種論和納粹黨本身毫不掩飾地表示鄙視。

    但是他卻理直氣壯地為希特勒作為德國領袖辯護,正說到這兒,響起一陣槍聲,附近傳來喧鬧的人聲,他們才趕上大夥一起。

    一頭被打死的小鹿躺在鮮血染紅的雪地裡,周圍站了一圈人。

    然後舉行儀式:吹起号角,把一根小枞木樹枝順着血淋淋的舌頭插進死鹿嘴裡。

    亨利和那位将軍走散了,晚飯前亨利去找他,遺憾地知道他已被召回柏林。

     ①一種類似荷蘭杜松子酒的烈酒。

     晚飯後,一支四重奏弦樂隊在乳黃金色的法國式音樂廳内演奏貝多芬的作品。

    一位胸脯豐滿的女高音歌唱家演唱了舒伯特的歌曲。

    除帕格外,客人都聚精會神地聽着,當演唱抒情曲時,還有人含着眼淚。

    羅達感到心曠神怡,在華盛頓時她也是音樂會的常客。

    她微笑地坐在那裡,在一支歌曲唱完後,小聲地發表一些内行的評論。

    音樂會結束,開始跳舞。

    德國人一個接一個地和她跳舞。

    在舞池中,她不斷地向她的丈夫投以感激的閃閃發亮的眼光,直到斯多勒帶他一起去書房。

    演員和電力工廠廠長克諾普曼博士正坐在書房裡喝白蘭地。

     整個周末,到目前為止,帕格還沒有聽到任何人提起關于戰争的問題。

    談話内容沒有超出閑聊,生意經或藝術等。

     “呀,亨利上校來了。

    ”演員以渾厚洪亮的聲者說,“再沒有比問他更合适的了,我們讓他回答這個問題。

    ”演員蓄着灰色胡子,長一頭厚發,他是扮演帝王、将軍以及上了歲數卻愛年輕女人的那種角色的。

    帕格曾經在大劇院觀看過他演出的著名的《李爾王》。

    他現在臉色紅紫,脖子上圍着硬領,穿着扣得很緊的漿過的襯衫。

     “這問題可能使他感到為難,”克諾普曼博士說。

     “不談戰争,不許談這個,”斯多勒說。

    “這個周末是專門讓大家消遣的。

    ” “沒關系,”帕格說,接過白蘭地,坐在一張皮椅上,“什麼問題?” “我以制造幻象為生,”演員說,聲如洪鐘。

    “我認為制造幻象應該隻限于在舞台上。

    我剛才說,希望美國會看着英國倒下去而不管,完全是一種幻象。

    ” “唉,别談這些了,”銀行家說。

     克諾普曼博士圓圓的臉,老愛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