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薩斯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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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哈特-St-L-小組41/39 黑德維希-布朗斯基太太: 布朗斯基,揚,因參加遊擊隊活動,被軍事法庭判 處死刑,并已被處決,特此通知。

     軍法總監 策勒夫斯基 一九三九年十月六日于索波特 讀者自會看到,通知中對薩斯佩隻字未提。

    他們體恤家屬,免去他們修墳墓的費用。

    那是一座合葬墳,墓穴極大,需要扔下無數鮮花。

    安葬費,也許連運輸費,都由當局自己包了。

    他們填平了薩斯佩的沙土地,揀走了子彈殼——隻有一顆除外,它一直留在地裡——因為遍地子彈殼會破壞一所體面的公墓的外觀,雖說這座公墓早已廢棄了。

     但是,這一顆始終留在那裡并與我們大有關系的子彈殼,卻被舒格爾-萊奧找到了。

    不論什麼葬禮,縱使嚴加保密,都瞞不過他。

    此人是在安葬我可憐的媽媽,安葬我那位滿身傷疤的朋友赫伯特-特魯欽斯基時認識我的。

    他肯定也知道,他們把西吉斯蒙德-馬庫斯埋在哪裡,可是我從未向他打聽過。

    十一月底,人家剛把我從醫院裡放出來,他遇見了我。

    由于能夠把這顆洩露天機的子彈殼交給我,他感到非常高興,幾乎到了欣喜若狂的地步。

     在我拿着那顆子彈殼(它的鉛子兒也許就是揚挨上的),跟随着舒格爾-萊奧,并引領您,讀者諸君,去薩斯佩公墓之前,我不得不先請諸君将但澤市立醫院兒科病房的金屬床同此地療養與護理院的金屬床作一番比較。

    這兩張床都漆上白瓷漆,然而仍有區别。

    若用折尺去量的話,兒科病房的床比較短,床欄杆卻比較高。

    雖說我甯願睡一九三九年那種短而高的籠子,但是,我在今天這張為成年人用的床上仍然達到了清靜無為的境地。

    幾個月以來,我一直在要求換一張欄杆更高而照舊是白瓷漆的金屬床,但是同意與否,我則聽憑療養院領導去決定。

     今天,我與來訪者之間幾乎無屏障可言。

    可是,當年在兒科病房時,每逢探望日,那高聳的栅欄便将我同來訪者馬策拉特,同來訪者格雷夫和舍夫勒夫婦隔離開來。

    到我快出院時,我的床欄杆還把那座以外祖母安娜-科爾雅切克命名的、活動的、四條裙子的大山分割成若幹塊。

    她來了,焦慮,歎息,呼吸困難,時而舉起她那雙多皺紋的大手,展開粉紅色的皲裂的手掌,随後又膽怯地放下她的手掌,垂下她的手,啪的一聲打在自己的大腿上。

    這一聲響今天猶在我耳邊回響,不過,我隻能在鼓上模仿出一個大概來。

     她初次來探望,就把自己的哥哥文岑特-布朗斯基也帶來了。

    文岑特抓住床欄杆,無休止地或講或唱或邊唱邊講波蘭女王,童貞女馬利亞,聲音雖小,卻咄咄逼人。

    奧斯卡真希望有名護士留在這兩位老人身邊。

    因為他們兩個指摘我,用布朗斯基家炯炯的目光盯着我,不顧我正苦于在波蘭郵局打施卡特而引起的頭痛和發燒,期待我作出表示,說出一句使他們寬慰的話,告訴他們,揚在最後幾個小時裡一直在玩施卡特牌并且膽怯害怕。

    他們要我作證,說明揚是無罪的,似乎我能夠洗清揚的罪,似乎我的證詞會有什麼分量和說服力。

     如果我給埃貝哈特小組的軍事法庭打這樣一份報告的話,該怎麼寫呢?我,奧斯卡-馬策拉特承認,在九月一日前夕曾守候過回家途中的揚-布朗斯基,用一面急需修理的鼓把他引誘到那個波蘭郵局裡去,揚-布朗斯基本來已經離開了那個郵局,因為他不想守衛它。

     奧斯卡沒有寫這樣的證詞來為他假想的父親開脫罪責。

    當他決心把當時的經過情形告訴這兩位老人時,他就開始痙攣,弄得護士長隻好縮短探望時間,并禁止他的外祖母安娜和他假想的祖父文岑特再來醫院。

     這兩位老人——他們從比紹步行到這裡,還給我帶來了蘋果——離開了兒科病房。

    他們真是鄉下佬,走起路來小心翼翼,手足無措。

    外祖母飄蕩着的四條裙子和她哥哥散發着牛糞味的星期日服裝越去越遠,我的罪責,我的極大的罪責,越來越大。

     這麼多的事情一下子同時發生了。

    當馬策拉特、格雷夫夫婦和舍夫勒夫婦捧着水果和點心擁到我的床前時,當我外祖母和她哥哥文岑特由于從卡特豪斯到朗富爾的鐵路還不通,便從比紹經戈爾德克魯格和布倫陶步行到我這裡來時,當護士們穿着使人知覺麻木的白服裝,喋喋不休地講着醫院裡的種種閑話,在兒科病房裡代替了天使時,波蘭還沒有丢失,但過不久就要丢失了。

    末了,在舉世聞名的十八天之後①,波蘭丢失了,盡管不久又證明,波蘭還沒有丢失;今天也是如此,不顧西裡西亞和東普魯士同胞的意願,波蘭還沒有丢失—— ①這是希特勒在但澤講演時說的話。

    1939年9月17日,波蘭政府和軍部撤到羅馬尼亞,波蘭軍隊抵抗到10月。

     啊,你瘋狂的騎兵!——在馬背上摘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