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月(2)

關燈
……晃動的水面…… (這是……) ……N! ……KUN! ……KUN! ……KUN! (……KUN?) 辻井雪人死了,見到了闊别多時的希早子,不由得又向着生活的希望動起來的我的心中,遠處的風景在搖晃。

     想睡的時候睡,想起的時候起,在來夢喝咖啡,在畫室畫母親實和子的畫。

    接到希早子打來的兩次電話,像少年一樣心坪坪直跳……就在這樣沒有多大變化的日複一日的過程中,與重又逐漸擡頭的不吉祥的預感一起,我開始切實地感覺到那搖晃的風景在漸漸大起來。

     這時——1月25日星期一的下午——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預感應驗了。

     從“他”那裡寄來了第四封來信: 回想起來了嗎? 全都回想起來了嗎? 另一個你被殺死了。

     下一個才是你。

     想去來夢,下到樓下的大廳時,水尻夫人交給了我那封信,看到已經眼熟的信封正面的字,我嘗到了什麼是心髒停止跳動的感覺。

     (不是辻井。

    ) (終究還是不是辻井……) “他”還活着。

    活着,依然要害我這個人的命。

     停住欲向正門邁去的雙腿,我以逃脫那裡的腳步折回畫室。

    用不停地哆嗦的手指打開信封,讀着裡面的内容。

     “另一個你被殺死了。

    ” 首先目光停在了第三行寫着的這一句子。

     (另一個你被殺死了?) 這是什麼意思呢? 一瞬間腦袋變得一片空白。

     (這是什麼……) 找到這答案花費了許多時間。

     (莫非——) (莫非辻井雪人是另一個我?) 除了辻井以外,最近我身邊沒有人死去。

    是寫信的人把他“殺死”了?而且他就是“另一個你”嗎? 但是—— 辻井是自殺的。

    這作為明顯的事實已經得到了證實。

    或者是——或者是“他”用我們所沒有想到的某種方法,在那天晚上潛入了[2-C]那間應該是密室狀态的房間…… 困惑、疑念和恐怖混雜一起變成旋渦的頭腦中,這時又……紅色的天空…… 在微微感覺麻木的同時,開始晃動的風景…… ……長長地延伸的兩個…… ……兩個黑影…… (紅色的天空) 這不是當時的天空。

    不是當時——想阻止列車的時候的天空。

     (兩個影子) 啊,對了。

    這也不是。

    不是鐵軌,不是鐵軌,而是…… (兩個孩子的影子) ……流淌的水…… 形式不同的謎的碎片。

     ……晃動的水面…… 形式不同的…… ……KUN! (……KUN?) ……KUN! (……KUN!) ……KUUUUUUUN! “回想起來了嗎?”——“他”問。

     “全都回想起來了嗎?” “啊。

    ”我一面慢慢地搖着頭,一面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 形式不同的謎的碎片。

    對!那不是從去年畫那幅畫時起,感到的不諧調的感覺嗎? 有所不同。

    某些地方不同。

     比如說,那是“紅色的天空”,或者是“兩個黑影”…… 原來是這樣! 應該想起的風景還有一個。

     4 28年前的秋天。

     當時我六歲,是個生性怯儒、身體也不怎麼結實、害怕父親、喜愛母親、總是躲在母親背後的孩子。

     那一天,由于一心想挽留母親而犯的那過錯。

    知道母親的死後,痛感自己所做的行為的嚴重性,在感到悲傷之前先是覺得走投無路,于是我懷着這種心情向父親吐露了這件事,他叫我忘記一切,我聽從了他的話。

     可是—— 母親的葬禮結束不久,有人對我附耳私語的聲音…… “我知道!”那是住在同一街道的熟悉的某個孩子的聲音。

     “我看到了。

    ”我追趕着他,他咧着嘴笑着逃跑了。

     我想那是在放學的路上。

    我們不知不覺來到了大河的岸邊。

     “你在鐵軌上放石塊了吧?” 紅色的天空。

    夕陽染紅了河灘。

     “我全都看見了!” 随風搖動的一簇簇石蒜。

     “還沒有跟任何人說。

    ” 我和他兩個黑影長長地延伸着。

     “不希望我說吧?” 他邊笑邊靠近闆着臉伫立在那裡的我。

     “要是被大家知道了,可不得了呀!你是殺人兇手!” 是個個子比我高的男孩,我想年級大概也比我高。

    他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頭,奪走了我戴着的棒球帽。

    ※棒槌學堂の精校E書※ “這個,給我。

    ”一面咧着嘴高聲笑着,一面将帽子戴到自己頭上,一下子轉過身去,“今後你什麼都得聽我的,要不你幹的事我就跟大家說,說你是殺人兇手,殺人兇手……” 殺人兇手。

     他幾次這樣喊我。

    一面背對着我,看着流淌的河流,一面又咧着嘴笑着。

     “行嗎?喂,你倒說話呀!”說着,他回過頭來,“啊?殺人兇手飛龍,你連自己的母親都殺了……”一瞬間在幼小的心靈中進發出的火焰。

     啊——!聲嘶力竭地喊着。

    我像是發了瘋似的低下身子,一頭向他沖了過去,而且—— 沐浴着夕陽、閃着紅光的河面,在濺出水花的同時裂開了一大塊。

    我的手裡奪回了母親給我買的棒球帽,被我瞬間發揮出的瘋狂的力氣頂倒的他,簡簡單單地就從堤防上滾入了河中。

     流水很急,水很深。

     他好像不善遊泳,一面胡亂地揮着雙手,一面拼命地想抓住鋼骨水泥的堤防,但不一會兒就筋疲力盡,被流水吞沒了。

     “……君!” 完全看不到他以後,我才喊了起來:“……君——!” 對,“……君”——那是我喊的他的名字,我幼時正是用這方法殺死的男孩的名字。

     “發現了另一個你。

    ” 我好不容易理解了寫信人沖着我說這句話的意思。

     恐怕“他”由某種機會知道辻井雪人是四起殺害孩子案件的犯人,而且将我28年前的那“罪過”與辻井殺害孩子的行為、辻井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所以,“他”以與想殺害我相同的理由,以相同的“審判”的意識殺害了辻井雪人。

     (北白川水渠……孩子的……屍體……) 啊,是的! 這麼說來,去年8月在來夢第一次感到“搖晃”的那時偶爾映入眼簾的那新聞報道。

    不僅是登在那旁邊的列車事故的報道,而且那殺害孩子的報道,也是勾起埋沒的往日記憶的誘因之一。

     “北白川水渠内發現被殺孩子的屍體” 那報道正是暗示我過去所犯的另一樁罪過。

    北白川水渠内的孩子的屍體——浮在河裡的孩子的屍體…… 列車事故。

     殺害孩子事件。

     正如“他”所希望的,我現在把兩樁大“罪過”的記憶拽出到了心的表面。

    剩下不清楚的,隻是“……君”——自己所喊的那孩子的名字吧。

     臉的輪廓模模糊糊地想起來了:是張蛋形臉。

    露着一副挺是剛強的目光。

    小小的、茶褐色的眼睛——不,較之茶褐色來…… (……君) 名字,那孩子的名字。

     (……君) 不行,怎麼也想不起來。

     “下一個才是你!”——“他”是這樣宣布的。

     就是說,殺死了母親沙和子,殺死了辻井,而且終于輪到我了?我還是得被殺?道澤希早子的充滿“生”的光輝的笑臉浮上心間,島田潔的熱情的聲音、強有力的話語在耳畔重現。

     ——不想被殺。

     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不管有什麼樣的罪過,我都不想被殺。

     凍僵的我的耳邊響起了電話鈴聲。

     (啊,是島田!) 我懷着一種依靠一般的、祈禱一般的心情拿起了話筒。

     5 “原來是這樣。

    那就是說,辻井雪人作為犯人所發現的另一個飛龍想一被殺害了。

    ”在我将島田上次打電話來以後至剛才為止其間發生的事,不遺巨細地說給他聽以後,他用深思遠慮的聲音這樣說道,“可是呀,飛龍君,考慮一下你剛才說明的那事件的情況,那種事——辻井被誰殺害的事,不是絕不可能的嗎?” “是的。

    ”朝着看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