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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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也看不見了,隻見她那衣裙像一個小小的藍點。

    随後,他又陷入孤獨之中,這種被遺棄的孤獨之感正因為她來過(當然她的到來這件事本身是這般審慎而深有用心),更加顯得深廣無邊,令人張皇失措。

     她那件連衫裙剛才在照滿陽光的平台上顯得非常藍。

    昂代斯瑪先生閉上眼睛,它那色調依然清晰可見,可是在此之前,從這裡走過的那條狗,它那橙黃色的毛色卻已經淡忘,難以分辨了。

     他猛然後悔讓她走了。

    他叫喊,要她回來。

     “你父親究竟是在幹什麼呀?”他問。

     到此為止,她對于年邁力衰的人盡管敬畏,但總覺得厭惡,現在她變得很有些肆無忌憚。

    于是從樹林裡傳出一聲氣勢洶洶的刺耳的叫聲: “他在跳舞。

    ” 昂代斯瑪先生的等待又重新開始。

     等待,說起來顯得矛盾,這等待現在倒是心平氣和的,不像剛才那麼叫人難熬。

     他望着那光芒耀眼的深谷。

    大海從這個高度看去幾乎是一片藍色,他發現,海和天空是同樣的藍色。

    他站起來,兩腿舒展一下,更好地看一看大海。

     他站起來,往深谷那邊走上三步,深谷裡的光線已經開始呈現黃色的色調,正像他預料的那樣,村裡廣場樹陰裡一排綠色長椅附近,瓦萊麗的黑色汽車就停放在那裡。

     接着他又轉回身,走到椅子跟前,又坐下去,再一次估量着自己這龐大軀體,穿着深色服裝,沉陷到椅子裡去。

    坐好以後,他就準備等待米歇爾·阿爾克,不但是等他,還要等那個小女孩,等她回來,是預計要等她的。

    這時候,就在這一段空白時間内,昂代斯瑪先生将要看到死亡的恐怖。

     他神智清醒循規蹈矩重新坐到椅上,準備等米歇爾·阿爾克,他将要遲到,他準備承受下來,他對他禮貌不周,他也情願以完全寬容的态度處之,因為在這一刻他想到瓦萊麗畢竟是近在咫尺——她的那部黑色汽車不就在那邊嗎?不就停在村裡白閃閃的矩形廣場上嗎?——可是,就在這一刻,昂代斯瑪先生看到了那可怕的死亡。

     這是不是因為看見那個小女孩走在路上,步履不穩嬌弱地走在滿地松針之上?是不是因為想象她一個人在樹林下踽踽獨行?她心驚膽怯地朝着水塘急行?是不是因為想到她父親叫她來通知老人,這個見了就叫她厭惡的老人,這雖說是苦役,可是她還是得順從照辦,哪怕順從最後也還是讓傲慢給摧毀無遺? 昂代斯瑪先生覺得自己被一種欲念所吞沒,去愛另一個孩子,他感受到這樣的欲念,他的感情隻能順應這種欲念,此外他是無能為力的。

     他有時也許會講起在他漫無止境的風燭殘年曾經發生過這樣一次意外事件,他總是堅持說:自從這個小女孩向着荒涼的山頂走了以後,而且她走路的身姿那麼袅娜嬌弱,是往水塘方向走去,他知道,瓦萊麗決然不會一個人單獨去水塘那裡的,從這個時刻起,就是在那一天,他覺得,那強烈的欲念就在他心裡盤踞滋長。

    就是在那一天,而且是最後一次,他想改變他的感情,傾心于那個小女孩的欲念在他心裡滋生出來了;可是那個小女孩,卻以某種粗犷甚至凜然不可犯的力量竟自往水塘那邊走去,他說,從前他曾經以同樣的力量對一個女人也發生過同樣強烈的欲念——真是緻命的情欲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