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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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他。

    它慢慢掉頭走開,是再也不打算回頭了,這一天,就這樣走開了。

    它沿着慣常穿行的小徑,在飛鳥飛行的高度上向着灰蒙蒙的空間,一溜煙地走了。

    它走在山崖怪石嶙峋之上,步态盡管那麼謹慎小心,它的指爪抓在岩石上嚓嚓有聲,在附近的半空中,它曾經在這裡走過,留下了記憶的痕迹。

     紫丁香有一天将要盛開 這裡的一片森林深遠濃密,荒無人迹。

    林中空地也難得見到。

    惟一一條從林中穿過的山路——就是那條狗沿着走下去的那條路,在這裡這處房屋後面,猝然轉彎。

    所以狗沿路轉過去立刻就消失不見了。

     昂代斯瑪先生擡起手來,看看他的表,已經是四點鐘。

    所以這條狗經過這裡的時候,米歇爾·阿爾克照原來約定的時間還未見來,已經遲誤了。

    兩天前他們兩人相約,講定時間,到這裡平台上見面。

    米歇爾·阿爾克說四點差一刻來,說這對他是适宜的時間。

    現在已經四點了。

     昂代斯瑪先生把手放下,坐着的姿勢變動了一下。

    柳條椅格格的聲音更響了。

    接着,他那坐在椅子裡的身軀,才又恢複了有規律的呼吸。

    剛才走過一條橙黃色的狗,印象在記憶中已經變得模模糊糊,影影綽綽了,隻有他那個七十八歲高齡的肥碩軀體,此外一無所有。

    他那肥厚龐大的軀體在靜止狀态下,很容易變成為僵硬笨重,所以昂代斯瑪先生不時要在柳條椅上挪動挪動,變換變換位置。

    這樣他才能坐着等待。

     四點差一刻,這是米歇爾·阿爾克說的。

    季節還是很熱的,與别的地區相比,這個地方夏季午睡歇晌的時間無疑要長一些。

    昂代斯瑪先生的午睡時間,不論是夏季、冬季,一向都按醫療保健要求嚴格保持同等的時間。

    所以他不會忘記别人也要歇晌,尤其是星期六的午睡,在村裡廣場各處的樹陰下睡個午覺,睡得很實,有時還特别喜歡睡在屋裡。

     昂代斯瑪先生曾經對米歇爾·阿爾克解釋過:“那是為了修築這裡的露台,露台要俯瞰下面的山谷、村鎮和大海。

    露台修在房子的另一面,那沒有什麼意思,修在這一邊才對。

    隻要露台建造得美觀、牢固,而且寬大,需要花費多少,我都準備照付。

    當然,在原則上,這,阿爾克先生,您肯定是明白的,我想提出一份預算。

    自從我女兒瓦萊麗希望有這樣一個露台,從那一刻起,一筆不小的款子我就已經準備好了。

    不過,預算還是有必要,這您是明白的。

    ” 米歇爾·阿爾克是明白的。

     瓦萊麗還要買下那邊的水塘,那條狗剛才就在水塘邊上歇腳。

    那也不在話下。

     在這一片山林之間,隻有這一處房屋,昂代斯瑪先生前不久已經把它買了下來。

    這處房産連帶庭院所占面積,包括山上最高處全部平面土地在内,這山上的平地沿山坡呈階梯形層層下降,一直通到山下平原,村鎮,直到海邊。

    今天,海上風平浪靜。

     昂代斯瑪先生住在這裡村上已有一年光景。

    一年之前,他年紀是這樣大了,理所當然應該罷手不要再辛勞工作,在悠閑清靜中等待大限之日來臨。

    他為瓦萊麗買下這處房屋,現在他親自來看看,這還是第一次。

     我的愛,紫丁香有一天将要盛開 丁香花開将永遠永遠花開不敗 不知是誰在山下這樣高唱。

    也許是午睡時間過了?也許是吧,午睡時間過去了。

    歌聲無疑是從村鎮上傳出來的。

    不是從村裡,難道會是别處?在下面村鎮和昂代斯瑪先生給他女兒瓦萊麗剛買下的這所房子之間,确實沒有任何其他建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