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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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

    他的腦子裡掠過一個念頭,他曾因為某些事人們不能阻止,某些事産生于他們,某些事他們不得不忍受而一直責備他們,正如是一項不可更改的判決。

    他想到他沒有對崇高提出享有專利的權利,最大的崇高是熱愛人們,即使他們是殺人犯。

     他想到那片淡藍色的藥,在他看來,他悄悄把它放進那個可惡的護士的藥裡,是一個信息,一個懇求,一個要普通人群接納他的乞求,盡管他總是拒絕被看作是他們中的一員。

     他很快地走回到汽車旁邊,打開車門,坐在方向盤前面,開始朝邊境駛去。

    今天之前,他還認為這會是一個輕松的時刻,他将會很高興地離去,他将離開一個他出生錯了的地方,一個他實在格格不入的地方。

    但是他現在明白,他正在離開他唯一的祖國,他沒有别的祖國。

     23 "你不要異想天開,"檢察員說,"監獄不會是你的各各他,我們不會向你打開它的光榮之門。

    我從來也不相信你可能是殺害這個年輕女人的兇手。

    我指控你隻是為了向你指出,她被謀害的想法是荒唐的。

    " "我很高興你不是認真地提出起訴,"巴特裡弗以一種和解的口吻說,"你說得對,我企圖對你證明茹澤娜的無辜,這是愚蠢的。

    " "我很高興你們已解決了分歧,"斯克雷托醫生說,"至少我們有一個安慰:不管茹澤娜怎麼死的,她的最後一夜畢竟是美好的。

    " "瞧那月亮,"巴特裡弗說,"它就象昨天一樣明亮地照耀着,它把這間屋子變成了一個花園,不到二十四小時前,茹澤娜還象一個仙後統治着這個着了魔的花園。

    " "我們實在不必十分強調正義,"斯克雷托說,"正義不是一件人類的事,有盲目、殘酷的法律的正義,也可能還有一個更高的正義,但是我沒有聽說過它。

    我總是覺得我是生活在正義之外。

    " "你這是什麼意思?"奧爾加驚異地問。

     "正義與我無關,"斯克雷托回答,"這是某種在我之外和之上的東西。

    總之,它是一種非人性的東西,我永遠不願同這種令人反感的力量合作。

    " 奧爾加反駁道:"你是想說,你不承認任何普通價值?" "我承認的價值同正義毫無關系。

    " "譬如?"奧爾加問。

     "譬如,友誼。

    "斯克雷托輕輕地回答。

     大家都陷入沉默。

    檢察員站起身欲離去,在這一瞬間,一個念頭閃過奧爾加的腦子。

    "順便問問,茹澤娜帶着的那些藥是什麼顔色?"她問。

     "淡藍色,"檢察員回答,帶着重新引起的興趣加了一句,"可你問這幹嗎?" 奧爾加害怕檢察員已經察覺了她的内心,竭力使她的問題顯得無足輕重:"哦,我隻是碰巧在她的錢包裡看見過一管藥。

    我不知道這是否就是同一隻藥管……" 檢察員沒有察覺她的内心,他已經疲勞了,然後祝這夥人晚安。

     他走了以後,巴特裡弗對斯克雷托說:"我們的妻子馬上就要到了,我們去車站接她們好嗎?" "那我們走吧,順便提一句,我建議你今天晚上服兩倍你通常的藥量。

    "斯克雷托關切地說。

     巴特裡弗消失在隔壁房間。

    奧爾加對斯克雷托說: "你曾經給過雅庫布一種毒藥,是一片淡藍色的藥。

    他總是把它放在他的口袋裡,我知道它。

    " "這完全是胡說,我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這種東西。

    "斯克雷托醫生非常堅決地回答。

     接着,巴特裡弗從另一個房間返回來,換了一條不同的領帶,于是奧爾加向這兩個男人告别。

     24 巴特裡弗和斯克雷托醫生沿着白楊成行的街道朝火車站走去。

     "瞧瞧那月亮!"巴特裡弗說,"相信我,我們昨天在一起的确度過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良宵。

    " "我相信你,但是你不應該冒這樣的險,過分的激情對你會是十分危險的。

    " 巴特裡弗沒有回答,他的臉上顯出一種愉快自豪的表情。

     "你好象情緒非常好。

    "斯克雷托醫生說。

     "你說得對。

    如果是我設法讓她生命的最後一夜成為一次美好的經曆,那麼,我有充分的理由感到愉快。

    " "你知道,"斯克雷托醫生忽然說,"有一件事我很久就想求你,可一直沒有勇氣。

    但是,今天這件事好象有某種不尋常的東西,它給了我勇氣……" "當然應該這樣,斯克雷托醫生,說吧!" "我想要你收我做兒子。

    " 巴特裡弗驚異地站住,斯克雷托醫生開始解釋他的要求的理由。

     "我非常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你知道,"巴特裡弗說,"我隻是不知道我妻子會說什麼,在她看來這可能是愚蠢的,她将比她的兒子小十五歲,這不會引起什麼法律問題吧?" "法律上沒有規定養子必須比他的父母親年輕。

    說到底,這不是親生的兒子,确切他說,隻是一個養子。

    " "你絕對肯定?" "很久以前,我就同律師們解決了這問題。

    "斯克雷托有點窘迫地說。

     "你知道,這是很不尋常的,我有點吃驚,"巴特裡弗說,"但是今天,我充滿了一種特别的喜悅,我想要讓全世界幸福。

    如果它果真能使你幸福……我的兒子……" 兩個男人在街道中間擁抱。

     25 奧爾加躺在床上(隔壁房間的收音機靜悄悄的),對她來說,這是很清楚的,雅庫布殺害了茹澤娜,并且隻有她和斯克雷托醫生知道這一點。

    她也許永遠不會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做。

    她吓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但是,她接着就驚異地意識到(我們知道她善于自我觀察),這發抖是愉快的,她的恐懼充滿了驕傲。

     昨天晚上,當她滿懷愛意地把雅庫布拉到她身邊時,他的心裡一定懷着最可怕的思想,這些思想因此也變成了她的一部分。

     為什麼這不擾亂我?她問自己,我為什麼不向警察局告發他(而且永遠不會)?我也是生活在正義之外嗎? 但是,當她繼續進行她的自我觀察時,她越來越充滿一種奇特的、極樂的驕傲,她感到象是一個正遭到強xx的姑娘,突然被一陣令人暈眩的歡愉攫住,她越是反抗,這歡愉就變得越是強烈…… 26 火車駛進車站,兩個女人相攀着走出來。

     第一個女人看上去大約三十五歲,她接受了斯克雷托醫生的一個吻。

    第二個女人比較年輕,穿着時髦,懷裡抱着一個孩子。

    巴特裡弗吻了她。

     "讓我看看你們的小寶寶,"斯克雷托醫生說,"這是我第一次真正瞧他。

    " "如果我不是十分了解你,我會懷疑你有不忠實的行為,"斯克雷托夫人笑道,"瞧這兒,瞧他的上嘴唇!象你一樣恰恰在同樣的部位也有一個胎記。

    " 巴特裡弗夫人端詳着斯克雷托的臉,大聲叫道:"真的!我在療養地的時候,從來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巴特裡弗說:"這是一個如此奇特的偶然,我覺得可以無拘束地把它形容成一個奇迹。

    斯克雷托醫生是一個天使,他給了婦女們健康,把他天使的印記留在他幫助帶到世上來的孩子們身上。

    因此這不是一個普通的胎記,而是一個天使的印記。

    " 巴特裡弗的解釋使人人快活,并引起一陣愉快的笑聲。

     巴特裡弗轉向他那迷人的妻子,"另外,我還要特此莊重宣布,幾分鐘前,斯克雷托醫生已成為我們的小約翰的哥哥,因此他們作為手足,具有一個共同的标記是十分恰當的。

    " "那麼,你終于做了這件事……"斯克雷托夫人快活地歎道。

     "我不明白,請解釋!"巴特裡弗夫人說。

     "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今天我們有許多話要談,有許多事要慶賀。

    我們将度過一個非常美妙的周末。

    "巴特裡弗說,挽着妻子的胳膊。

    于是,他們四人朝燈火輝煌的站台盡頭走去,很快就把車站抛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