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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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決定從安全樓梯下樓。

     桑德斯站在返回溫斯洛的渡船的甲闆上,凝視着落日。

    此時的黃昏靜悄悄,連風絲兒都沒有;水面泛出黑色,且波平如鏡。

    他回首看着城市的燈火,想估計出剛剛發生的一切的後果。

     站在渡船上,他可以清楚地看見數通公司大樓上面的幾層樓,大樓的前面是躺在這條河邊的灰色混凝土卧式高架橋。

    他想認出哪扇窗戶是梅雷迪思的辦公室的,但此時的距離已經太遠了。

     站在河面渡船上,在回家的路上,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那熟悉的日常工作上,前幾個小時裡所發生的事情已變得如幻覺一般不真實了。

    他感到難以相信所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他仔細回憶着一個個細節,想找出自己究竟錯在何處。

    他肯定一切都是他的錯,肯定是在某個重要問題上使梅雷迪思産生了誤解,否則她是決不會向他提出這種要求的。

    整個事件使他十分尴尬,對她來說也許也是一樣。

    他有一種犯罪和痛苦感,對未來憂心忡忡。

    現在那兒會怎樣呢?她會幹出些什麼事來呢? 他連猜也猜不着。

    此刻他才明白,他對她一點也不了解。

    他們過去曾是情人,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現在她變了一個人,又肩負着新的使命。

    對他來說,她是一個陌生人。

     雖然傍晚暖融融的,但他還是打了個寒顫。

    他走回到船艙,坐在公用休息間裡,掏出電話機給蘇珊打電話。

    他按了幾個揿鈕,但是指示燈不亮,電池沒電了。

    但轉而一想,他又懷疑起來,電池的電應該夠用一天的。

    不管怎麼說,電話裡沒有任何聲音。

     他的這一天竟是這樣結束的。

     渡船的發動機在顫動着,他站在洗手間裡,凝視着鏡中的自己。

    他頭發蓬亂,雙唇上留有口紅的痕迹,頸子上還有一處口紅印子。

    襯衫上有兩隻鈕扣不見了,衣服滿是皺褶。

    他這模樣像剛剛喝醉了一樣。

    他側過頭照照自己的耳朵,上面有一道明顯的小傷痕,那是她咬他時留下的。

    他解開襯衣,看着自己胸脯上好幾道并排的深紅色抓痕。

     天哪。

     他怎麼才能不讓蘇珊看到這些? 他弄濕紙巾,擦去口紅,輕輕拍了拍頭發,扣好運動衫的鈕扣,遮住襯衣的大部分地方。

    然後他走出洗手間,在休息室窗邊坐了下來,漠然地凝視着空中。

     “嘿,湯姆。

    ” 他擡起頭,看見了約翰·佩裡,他在班布裡奇島的鄰居。

    佩裡是霍華德馬林事務所的律師,那是西雅圖最老的律師事務所之一。

    他是一個控制不住情緒的人,桑德斯不大喜歡和他談話,可是佩裡已悄然坐在了他對面的座椅裡。

     “怎麼樣?”佩裡高興地問。

     “很好。

    ”桑德斯回答。

     “我今天愉快極了。

    ” “很高興聽到這話。

    ” “太愉快了,”佩裡說,“我們審理了一個案子,我告訴你吧,我們懲罰了那個笨蛋。

    ” “真棒。

    ”桑德斯說完,目不轉睛地盯着窗外,以此想使佩裡心領神會,自動走開。

     佩裡并沒領會他的意思。

    “是呀,那也是一個十分棘手的案子,對我們大家來說都很吃力,”他說,“當事人是個女人,她在微形技術公司工作。

    她聲稱因為她是個女人所以未得到提拔。

    說實話,這不是一個非常棘手的案子,因為她酗酒,還有别的什麼原因,所以才出現這些麻煩。

    可是我們事務所有一個姑娘,她是西班牙人,名叫路易斯·弗爾南德斯,她對這些性别歧視的案子感興趣得要命,要命!她最終說服陪審團賠償了我們的當事人将近50萬美元。

    她過去打的16場官司中,赢了14場。

    她平時待人溫柔娴靜,可骨子裡卻冷若冰霜。

    告訴你吧,有時女人能把我吓得要死。

    ” 桑德斯什麼也沒說。

     他到家時屋子裡一片靜寂。

    孩子們已經睡着了,蘇珊總是習慣于安排孩子早早睡覺。

    他朝樓上走去。

    妻子正坐在床上看書,法律文件攤得滿床都是。

    她看見他後,立刻下床向他走來,緊緊抱着他。

    他身體的肌肉本能地繃緊了起來。

     “真抱歉,湯姆,”她說,“今天早晨的事真抱歉,聽到你公司發生的一切我感到很遺憾。

    ”她仰起頭,輕柔地吻着他的雙唇。

    他膽怯地轉過身去,擔心她會聞到梅雷迪思的香水味,或者—— “你對今天早晨的事惱火嗎?”她問。

     “不,”他答道,“真的,我不惱火,隻是今天十分漫長。

    ” “關于公司合并的事開了許多會嗎?” “是的,”他答道,“明天的會更多,真令人昏頭轉向。

    ” 蘇珊點點頭。

    “一定是這樣。

    公司剛剛給你來過一個電話,是一個叫梅雷迪思·約翰遜的人打來的。

    ” 他竭力使自己說話的聲音保持常态。

    “哦,是嗎?” “嗯——大約10分鐘前。

    ”她回到床上。

    “她是誰?”隻要有女人從辦公室打電話來,蘇珊總是疑神疑鬼的。

     桑德斯答道:“她是剛來的副總經理,他們剛剛把她從庫珀蒂諾提上來。

    ” “我奇怪的是……她說話的腔調好像她認識我。

    ” “我想你們并未見過面。

    ”他打住話頭等着,盼望她不再問下去。

     “呣,”她說,“她态度非常友好。

    她要我告訴你,明早8點半召開的例會一切部會十分正常,那時她将和你見面。

    ” “好的,很好。

    ” 他踢掉鞋子,開始解襯衣的鈕扣,接着又停住了。

    他彎下腰,将鞋撿起。

     “她多大了?”蘇珊問道。

     “梅雷迪思?不知道,大約35歲的樣子。

    問這幹嗎?” “隻是好奇。

    ” “我想洗個澡。

    ”他說。

     “好的。

    ”她拿起那些法律文件,仰靠在床頭,調好壁燈。

     他起身離開。

     “你認識她嗎?”蘇珊問。

     “以前見過她,那是在庫珀蒂諾。

    ” “她來這兒做什麼?” “她是我的新上司。

    ” “她就是那個人。

    ” “是的,”他說,“她就是那個人。

    ” “她就是那個與加文關系密切的女人嗎?” “是的。

    誰告訴你的?阿黛爾?”阿黛爾·盧伊恩,馬克的妻子,也是蘇珊的一個密友。

     她點點頭。

    “瑪麗·安妮也打來電話,電話鈴就沒停過。

    ” “我相信。

    ” “這麼說加文占了她的便宜或者什麼的?” “沒人知道,”他說,“一般人認為他不會這麼幹。

    ” “那為什麼他把她派來,而沒把這個職位給你?” “我不知道,蘇珊。

    ” “你沒和加文談過?” “他今天早晨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