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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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斯在他們的對面選了張離加文較遠的椅子坐下來,使他驚訝的是,斯蒂芬尼·卡普蘭也悄悄地在他右邊椅子裡坐下。

    斯蒂芬尼通常緊靠着加文落座,而桑德斯則按等級明顯地坐在她的後面。

    此時,坐在桑德斯左面的是比爾·埃弗茲,他是人事部的頭兒,忠厚善良,隻是反應有點遲鈍。

    穿着白色外衣的侍者在忙着上菜。

    桑德斯趁着空兒談論着在奧爾斯島釣魚的話題,因為埃弗茲最喜歡釣魚。

    斯蒂芬尼像平時一樣,午餐的大部分時間一聲不吭,似乎她自己已從餐室退隐一樣。

     桑德斯這才感到自己冷落了她,午餐接近尾聲時,他轉過頭對她說:“斯蒂芬尼,我發現近幾個月來,你來西雅圖這兒比以前頻繁了,是不是因為公司合并的事?” “不是,”她微笑着,“我的兒子是這兒一所大學的一年級學生,因而我很想來看看他。

    ” “他學什麼專業?” “化學。

    他想攻讀材料化學,顯然這門學科的領域很寬廣。

    ” “我聽人說過。

    ” “他所談的話題我有一半聽不懂。

    想想看,孩子都比你懂得多,這多有趣。

    ” 他點點頭,想找些其他話問她,但這談何容易:雖然他和斯蒂芬尼這樣坐着開會已有多年,但他對她個人的事知之甚少。

    她嫁給了在聖何塞教經濟學的一位教授,他有着一張讨喜的圓臉,蓄着小胡子。

    他倆在一起時,他總是滔滔不絕,而斯蒂芬尼站在一邊一聲不吭。

    她又高又瘦,不善言語,給人一種缺乏社交風度的印象。

    據說她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高爾夫球手,至少加文總是她的手下敗将。

    凡是熟悉她的人都清楚,她這麼頻繁地将加文打敗是十分錯誤的;愛說笑打趣的人說,要是她在打高爾夫球時多輸給他幾次,她就會青雲直上了。

     加文并不真的喜歡她,但他也從不會有辭退她的念頭。

    不偏不倚、一本正經、不知疲倦以及她對公司的奉獻精神這些特點,使她成了一個傳奇式人物。

    她每天晚上工作得很遲,多數周末都來上班。

    幾年前她患癌症後,連一天也未休息過。

    顯然她的癌症已經治愈,至少桑德斯未聽說過她舊病複發。

    然而她患的癌症治愈後,對非個人領域裡的事、對數字和分發表格等事更顯得冷酷無情了,下班後工作的熱情也更加高漲。

    經理們早晨來到辦公室,往往首先看到的就是被這個“秘密炸彈”槍斃掉的得意項目申請計劃,而他們還絲毫不明白被槍斃的原因。

    因此,她那喜歡在社交領域裡保持清高的癖好不僅僅是她自己生活不舒适的寫照,也是在提醒人們她在公司擁有多大權力,以及她是如何使用這個權力的。

    她自己的那套方式是不可思議的,也是具有潛在危險的。

     就在他搜索枯腸找話講時,斯蒂芬尼悄悄地朝他側過身子,壓低了聲音說:“湯姆,今天上午的那個會,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不過我希望你别介意,别介意這次新的人事變動。

    ” 桑德斯努力掩飾自己内心的驚訝。

    12年來,斯蒂芬尼私下裡從未如此直截了當地和他談過,他感到奇怪的是為什麼她現在會這樣做。

    他立刻警覺起來,所以一時也不知該怎樣答她的話。

     “不過,這次變動令人震驚。

    ”他說。

     她凝視着他。

    “我們許多人都感到震驚,”她輕聲地說,“庫珀蒂諾方面一片嘩然,許多人對加文的決定提出了疑問。

    ” 桑德斯皺起了眉頭,他想,斯蒂芬尼從未說過加文的壞話,甚至連拐彎抹角的批評也不曾有過,從來沒有。

    可是現在她這樣說,是在試探他?不管怎樣,他一言不發,隻顧用叉子撥弄着食物。

     “我可以想象你對這次新的任命是不高興的。

    ” “那隻是因為太出乎意外,恍若晴天霹靂。

    ” 斯蒂芬尼奇怪地看了他片刻,仿佛他使她失望了一樣,接着她點了點頭。

    “公司合并的事也總是這樣。

    ”她說話的口吻更加坦率公開了。

    “我在康普索夫公司工作時,正巧碰上和西曼特公司合并的事,那時的情形和現在的一樣:最後一分鐘才宣讀任命書,組織機構驟然作了調整,許多人保住了位子,許多人失去了職業,連續好幾個星期,人人都處于惶恐之中。

    把兩套組織融合在一起不是件輕而易舉的事,而把這兩班人馬合在一塊尤為困難,因為兩個團體的文化差異太大,加文必須使他們有機地結合在一起。

    ”她向加文坐的那一側做了個手勢。

    “瞧瞧他們,”她說,“康利-懷特公司的所有人都穿着西服,而我們公司除了律師外,沒人穿西服。

    ” “他們是東海岸的人。

    ”桑德斯說。

     “但是這不僅僅是東海岸的問題。

    康利-懷特炫耀自己是一家多種經營的通訊公司,但實際上經營的項目并不多。

    它主要經營課本,這是賺錢的買賣,但必須向得克薩斯州、俄亥俄州和田納西州的學校董事會推銷它們。

    由于這些學校的許多人極其保守,所以康利-懷特出于本能和經驗也必須循其保守之道。

    康利-懷特想和我們合并,是因為他們渴望擁有能跨入下個世紀的高科技生産力。

    但是,他們是适應不了一個非常年輕的公司的思維方式的,在我們這兒,工作人員穿着T恤衫和牛仔褲上班,大家見面時隻稱對方的名字,他們對此大為吃驚。

    另外,”斯蒂芬尼再次壓低了聲音補充說道,“康利-懷特公司下設好多部,加文還要對付這些事。

    ” “下設哪些部?” 她朝桌子的首席方向指了指。

    “你也許已經注意到他們的總裁沒來,那個大人物沒給我們這個面子,他要到本周末才會露面。

    現在他隻派來了僚屬,坐在這裡的最高官員是總會計師埃德·尼科爾斯。

    ” 桑德斯瞥了一眼剛才見過的那個神情可疑的尖臉男人。

    斯蒂芬尼說:“尼科爾斯不想買我們這家公司,認為我們開價過高,而且實力不強。

    去年,他想和微軟公司結成戰略性的聯盟,但是蓋茨斷然否決了他的計劃。

    接着尼科爾斯想買下内部視盤公司,但又成為泡影:因為棘手問題太多,況且内部視盤公司因辭退工人太多而聲名狼藉。

    就這樣他們找上了我們,可是尼科爾斯對現在這個目标并不感興趣。

    ” “确實他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桑德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