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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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勇氣!記住壞日子不會是永遠,現在顯得何等不堪之麻煩,最終亦會煙消雲散。

     放心吧,親愛的,我會永遠記着你。

    讓從來不曾停止愛過你的我,給你最真摯的擁抱, 你的 伊馮娜 這封信讓鮑裡斯失望得直接上床睡覺,那天再沒心思出去找活幹。

     我的六十法郎花了兩周左右,我已經不再裝作是去下館子,我們經常在我的房間裡吃飯,一個坐床上,一個坐椅子。

    鮑裡斯會貢獻出他的兩法郎,我則貢獻三四個法郎。

    我們買面包、土豆、牛奶和乳酪,用我的酒精燈煮湯。

    我們有一口炖鍋、一個咖啡杯和一把勺子,每天我們都要為誰用炖鍋、誰用咖啡杯喝而推讓一番(炖鍋盛得多一些),讓我不高興但沒說的是,每天都是鮑裡斯首先不再堅持,用了炖鍋。

    有時候我們晚上的面包多一點,有時候不多。

    我們的鋪蓋越來越髒,我有三周沒洗澡了,鮑裡斯說他已經幾個月沒洗過澡。

    讓這一切尚可忍受的是有煙抽。

    我們的煙絲足夠,因為不久前鮑裡斯遇到一個當兵的(當兵的抽煙不要錢),以每包五十生丁的價錢跟他買了二三十包。

     比較而言,這一切讓鮑裡斯遠比我更受罪。

    因為走路和睡地闆,讓他一天到晚腿疼背疼;他俄國人的大胃口也倍受饑餓的折磨,盡管好像一直沒有瘦下來。

    總的來說,他情緒好得叫人吃驚,而且幾乎永遠心懷希望。

    他經常嚴肅地說有位聖人護佑他,每當形勢很嚴峻時,他會去陰溝裡找錢,說那位聖人經常往裡面丢一張兩法郎的鈔票。

    有一天我們在皇家路上等候,那裡有間俄國餐館,我們要去那裡找活幹。

    突然,鮑裡斯決定去瑪德琳教堂為他的護佑聖人點一根價值五十生丁的蠟燭。

    後來往外走時,他說他還是要做得牢靠點,就神情肅穆地用火柴點着一張面值五十生丁的郵票,作為對永生之神的獻禮。

    也許那些神和聖人關系不睦,反正我們那次沒找到活。

     有幾天上午,鮑裡斯徹底絕望。

    他會躺到床上,一邊啜泣,一邊咒罵跟他同住的猶太人。

    最近,那個猶太人開始不耐煩每天付鮑裡斯兩法郎,更糟糕的是,還擺出一副施恩的架勢,叫人無法忍受。

    鮑裡斯說我作為英國人,想象不出一個出身高貴的俄國人去接受一個猶太人的施舍是何等折磨。

     “一個猶太佬,我的朋友,一個名符其實的猶太佬!他這樣做根本沒廉恥。

    想想看吧,我,俄國軍隊裡的上尉——跟你說過了嗎?我的朋友,我可是當過西伯利亞第二步槍團的上尉。

    沒錯,上尉,我父親是個上校。

    瞧我現在,從一個猶太佬那裡讨吃的。

    猶太佬……” “我跟你說說猶太佬什麼德性吧。

    戰争剛開始的頭幾個月裡,有一次,我們在行軍,到一個村子裡停下來過夜。

    一個老得不像樣子的猶太佬,像猶大一樣,長着紅胡子,他溜到我住的地方。

    我問他想幹嗎。

    ‘長官,’他說,”我給您領來一個姑娘,漂亮姑娘,才十七歲,隻要五十法郎。

    ’‘謝謝你,’我說,‘你把她領走吧,我可不想染上什麼病。

    ’‘病!’那個猶太佬叫起來了,‘哪裡,上尉先生,根本不用擔心。

    這是我自己的閨女!’跟你說,這就是猶太人的民族性格。

     “我跟你說過了嗎?我的朋友,以前在俄國部隊裡,向猶太佬吐口水被認為不應該,沒錯,我們認為俄國軍官的口水珍貴得不能浪費到猶太佬身上……”等等,等等。

     哪天他心生絕望,鮑裡斯通常會聲稱他病得沒法出去找活幹,蓋着顔色發灰、臭蟲孽生的床單,抽煙,看舊報紙。

    有時候我們下棋。

    我們沒棋盤,就在一張紙上寫棋步,後來我們用一塊包裝箱的側闆做了張棋盤,用鈕扣、比利時硬币什麼的拼了一副棋子。

    像很多俄國人一樣,鮑裡斯熱衷下國際象棋。

    他有句口頭禅是國際象棋跟愛情及戰争的規則一樣,你下棋能赢,在其他兩方面也能赢。

    他還說你要是有了一張棋盤,就不在乎餓肚子,我覺得當然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