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節

關燈
“‘不會,’我說話的時候,拚命帶有說服力,‘我向您保證。

    ’ “但是她的眼睛還流露出不安的神色……她用發燒的嘴唇,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話,‘您向我發誓……誰也不會知道……發誓!,我舉起我的手指,好像指天發誓。

    她凝視着我……帶着一種無法形容的眼神……這眼神柔和、溫暖,充滿了感激……是的,的确,的确充滿了感激……她還想說點什麼,但是她太虛弱,說不出話。

    她直挺挺地躺在那裡,因為使勁,渾身虛脫,雙目緊閉。

    然後那可怕的事情開始了……她還整整搏鬥了一個鐘頭,一小時沉重的時刻,一直到早晨她才完了……” 他沉默了很久。

    直到中甲闆上船鐘在寂靜中當、當、當敲了三下,三點鐘了,我才發現,他好長時間沒有說話了。

    月色更加慘淡無光,可是另外一種黃色的光線已經騷動不安地在空氣中顫抖,海風不時輕輕掠過,像是微風吹拂。

    過半小時,再過半小時,天就要亮了,在明亮的天光照耀下,這些恐懼就會消散。

    他臉上的輪廓,我現在看得更加清楚了,因為我們這個角落裡,陰影已經不是這麼濃密、黝黑——他摘掉了頭上的便帽,在他光秃的頭顱底下,他那受苦受難的臉顯得更加陰森可怕。

    可是那雙閃閃發光的鏡片又沖着我,他振作了起來,他的嗓音帶着一種嘲諷的尖刻的口氣。

     “這下子她是完了——可是我還沒完,我獨自一人守着屍體,獨自一人在一幢陌生的房子裡,獨自一人在一座不知秘密為何物的城市裡,而我……卻得去保守這個秘密……是啊,請您設想一下當時整個的情形吧,這個殖民地上流社會的一位太太,身體健康,前一天晚上還在政府大廈的舞會上跳舞,現在突然躺在床上死了……有個陌生的醫生守着她,據說是她用人找來的。

    ……屋裡誰也沒有看見,他什麼時候來的,從哪兒來的……他們夜裡用一乘轎子把她擡了進來,然後關上房門……等到早上她就死了……等人死了才把用人都叫了來,突然之間房子裡哭聲震天。

    ……鄰居一下子就知道了,全城都知道了……隻有一個人在那兒,他應該把一切解釋清楚……這就是我這個陌生人,從偏遠的小鎮上來的醫生,……這可真是個令人愉快的處境,是不是? “我知道,我還面臨着什麼樣的考驗。

    幸虧那個聽差在我身邊,那個好樣的小夥子,他從我的眼色裡看出每一個暗示——這個遲鈍的黃皮膚的動物也明白,這兒還有一場惡仗要打。

    我隻給他說了一句:‘太太希望,不讓任何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用他那狗一樣水汪汪的、但是堅決果斷的目光直視着我的眼睛說:‘yessir!’再無别的話了。

    可是他把地闆上的血迹拭擦幹淨,把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齊齊——正是他的果斷堅決也使我重新變得果斷堅決了。

     “我知道,在我的一生中,精力這樣的充沛旺盛,我還從來沒有過,而且今後也永遠不會再有。

    當一個人一切全都失去了的時候,他會像一個絕望的人一樣,為最後那點東西拚命戰鬥的。

    這最後的東西便是她的遺囑,便是這個秘密。

    我十分平靜地接待一切來客,把同樣的一個編造出來的故事說給他們聽,諸如這個女人派她的聽差去請醫生,路上碰巧遇到了我。

    可是我一面似乎冷靜地在談,一面卻在等……一直等着決定性的一着……等着那位驗屍的法醫,得等他來了以後,我們才能把她收殓,把這秘密随同她裝進棺材……請您别忘了,這天已經是星期四,而星期六她丈夫就來了…… “到九點鐘我終于聽人通報,法醫來了。

    我叫人請他進來——從職位上講,他是我的上司,同時又是我的敵手,她當時非常輕蔑地談到過的,正是這個醫生,此人顯然已經知道我想調動工作。

    我第一眼就已經感覺到:他對我懷有敵意。

    可是恰好是這一點,使我振作起精神。

     “還在前廳裡他就開口問道:‘某某太太,’他說了她的姓名——‘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早上六點鐘。

    ’ “‘她什麼時候派人去找您的?’ “‘昨晚十一點鐘。

    ’ “‘您知道嗎,我是她的私人醫生?’ “‘知道,但是事情緊迫,……而且……死者明确表示要找我診治。

    地不許人另找别的醫生。

    ’ “他眼睛死盯着我:在他那臉色蒼白、有些虛胖的臉上泛起了一陣紅暈,我感覺到,他冒火了。

    可是我正好需要他冒火——我身上全部精力都亢奮起來,迫切希望速戰速決,因為我感覺到,時間一長,我的神經是支持不住的。

    他本想回敬幾句含有敵意的話,結果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