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出門誘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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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你我二人一醉方休?” “大人能夠賞臉,元忠榮幸之至。

    ” 當晚,二人一直喝到深夜。

    他們頻頻舉杯,沉醉在對陳年往事的追憶之中。

     鳥居元忠在嚴肅地審視自己的死。

    家康也一樣,隻是未說出來。

    他們已超越了生死,賭上了一切。

    豐臣秀吉故去才半載,天下就陷入混亂。

    這樣一個天下,究竟能否再次讓它統一起來?難道家康曆盡千辛萬苦,隐忍了五十餘年,也會像松永久秀和明智光秀那樣徒勞一生? 二人不時攜手相視,或泣或笑。

    破曉時分,鳥居元忠被家康拉回卧房。

     “此生了無遺憾。

    ”元忠不經意地道,又慌忙遮掩,“在下堅信大人定能夠重振天下。

    ”他感慨萬千,隻因領悟到治理天下是何等困難時,他已過了花甲之年。

     “就連太閣那樣的蓋世英雄,都束手無策,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此事您萬萬不能忘記……”元忠絮絮叨叨翻來覆去說着。

    無論個人器量怎麼超群,人的壽辰終究有限。

    意識不到這些,一切努力都會在瞬間化為烏有。

    最近,元忠讓人為他解讀家康命元佶刊行的《貞觀政要》。

    從前,他愚頑不化的程度絕不亞于本多作左衛門,可現在,他張口就是:“學問才最是重要。

    ”“最終決定大業能否長存的還是德才。

    太閣是器量有餘而德才不足啊。

    ”“縱然有幾十萬大軍逼過來,元忠從不知害怕為何物,大不了與城池同歸于盡。

    ”這一夜,每一句話都深深烙在了家康腦中。

     次日,家康令人馬在伏見城休養了一日。

    十八日拂曉時分,家康乘轎出發。

    元忠、家長、家忠、近正四人并立在大門外恭送,大家都一臉嚴肅,不顯出絲毫感傷和留戀。

     離開伏見,便已進入戰場。

    接下來必須通過的近江,已接近石田三成的勢力範圍了。

     中午時分,家康抵達大津,受到京極參議高次的盛情款待。

    高次之妻乃秀賴生母澱夫人的妹妹、秀忠之妻阿江與的姐姐。

    家康一直把高次看作盟友,但目前卻還不便向他挑明。

    家康表面上仍将上杉景勝當作敵人,全力以赴征讨會津。

     離開大津,當日,家康帶了少許近臣趕赴石部。

    令人意外的是,素來與三成關系密切的長束正家居然搶先一步趕來,要求拜谒。

    他定是受三成指使,前來探察家康動靜。

     長束正家六萬石的居城就在近江水口。

    水口在石部前,距離石部有八十餘裡路程,故,正家定是先進入自己居城,再返回石部來迎接家康的。

    在不明内情之人看來,正家還真是忠誠。

     在家老松川金七陪同下,正家來到家康面前,“在下想于明晨在居城内款待内府,請内府無論如何賞臉。

    ” 家康忽然憐憫起正家來。

    眼前這人,在管理錢糧方面确是好手,卻總是小心翼翼,搖擺不定,毫無主見。

    “我一定會去,至于宴請,莫要太鋪張了。

    ” “隻是略表心意。

    ” “恭敬不如從命。

    大人究竟拿什麼款待我呢?”話聲未落,家康就為自己的逗笑後悔了。

    眼前這人,向來隻會嘴上功夫,難道他真為自己準備了“一點心意”,家康忽然間産生這樣的念頭,于是不經意問了一句。

    果不出所料,正家十分狼狽。

     家康心下可憐,于是取出來國光短刀和行平長刀,道:“我記得從這裡到水口一帶,有許多小河,泥鳅該算是這一帶名産吧。

    ”說着,他把短刀賜予了正家,長刀賜予正家之子。

     正家誠惶誠恐退了下去。

    時值黃昏,正家雖然騎着馬,但回家恐已是夜裡了。

     家康想到此,忽然一驚:為了明晨的宴請,正家特意趕來,可究竟拿什麼來招待他,竟說不出口,這到底意味着什麼? 家康向鳥居新太郎招了招手,小聲命令道:“你去打探一下正家究竟帶了多少随從。

    ” 鳥居新太郎心領神會,立刻追了出去。

    當追到驿站外白知川河灘上,新太郎看見正家與七八十名家臣合到一處,立刻回來報告。

     “他讓随從們在河灘那邊等着他?” “是。

    可他為何要把随從帶到驿站外面呢?真是個怪人。

    ” “正家走了多遠?” “八裡開外。

    ” “還有時間……” 家康凝神思慮起來,到了戌時,他忽然起身,命令部隊連夜從石部出發。

    他必是擔心在石部,夜間毫無準備,一旦大軍遭襲,後果将不堪設想。

    可他究竟根據什麼推斷出将遭襲呢?新太郎百思不得其解。

     “快,月亮将出來。

    慢一步便要出大事。

    ”家康對新太郎道。

    新太郎立刻命人去叫轎夫。

     “别人就不能擡轎嗎?”家康心急火燎鑽進轎子。

     既如此緊急,也等不及轎夫們趕來了。

    随行的渡邊忠右衛門換上草鞋,綁好綁腿,喊了一聲:“大人,請忍耐些。

    ”便立刻擡起轎子後轅,前邊則是由火槍隊的足輕武士擡。

     随從的隻有二十餘名貼身護衛,稍遲些趕來的女眷及水野正重、酒井重勝、成濑正一、本多忠勝等便被抛在了後頭。

     “新太郎,你悄悄去告訴大家,說我先行一步,要他們萬萬不要大意。

    ” 轎子過了砂川橋,家康才終于露出臉,望了望天空,對轎子後邊道:“後面擡轎的是誰?” “啟禀大人,在下渡邊忠右衛門。

    ” “做得很好。

    ” “大人誇獎。

    ” “忠右衛門,你可知我為何匆匆離開石部?” “大人,您這問題難死小人了。

    您是不是認為長束正家乃是受治部少輔指使而來,所以……” “正家受治部之命前來問候,我就一定要急急離開石部?” “是。

    石田手下有一擅長夜襲的名将島左近勝猛,對此人萬萬不可麻痹大意。

    而長束正家這次前來,必定是奉了治部少輔的命令,來打探大人是否要夜宿石部。

    這樣一來,石部就一刻也不能待了。

    大人您才……” “哈哈哈,忠右衛門,你真以為你擡轎子讓我感到很舒坦嗎?” “不敢。

    還請大人繼續忍耐。

    ” “無須擔心。

    即使他們發動偷襲,起碼也得在深夜或黎明時分,而在此之前,我們已過了水口。

    正家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家康隻領這麼幾個人就敢過他城下。

    你看,月亮出來了,莫要緊張,放松些。

    ” 家康從田川趕到泉中,本多忠勝才率部離開石部,追趕前來。

    大部隊在黎明時分趕到水口河灘時,家康的轎子已離開水口八裡外了。

     “好你個長束正家,你以為我會悄悄過去。

    先吓他一吓,再沖過去。

    ” 本多忠勝令水野、酒井、成濑等部點上引信,其他兵士到月光下的河灘上擺開陣勢,高聲呐喊。

    突如其來的槍炮聲打破了黎明的寂靜。

     “好!都給我沖過去!”本多忠勝一馬當先,率部如疾風暴雨般沖過城下。

     一旦打起仗來,就如魚得水般返老還童,這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