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讨伐上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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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道:“中納言的意思,鄙人已十分清楚了。

    回去之後,在下會把大人的意思如實轉達内府。

    ” “好,除此之外,我無話可說。

    遠道而來,辛苦了。

    山城,好生款待,然後打發他們回去。

    ” 兼續表情僵硬,不情願地施了一禮,“山城有一封回函,希望二位能代我轉交給豐光寺住持。

    有勞二位。

    ”山城守話猶未完,景勝已拂袖而去。

     内府是否看錯了上杉景勝?伊奈圖書甚是疑惑。

    聽了景勝的一番話,直江兼續書函的内容不難想象。

    即使兼續在給承兌的回函中為主人的無禮緻歉,也不能說上杉氏并無敵意。

     “大人萬萬不可掉以輕心。

    上杉氏始終在越後擁兵自重,甚至不把天下放在眼裡。

    ”若不這麼彙報,家康恐會失算。

    家康雖早已洞悉三成的叛心,但絕未料到上杉景勝居然也敢如此無禮。

    正是為了試探景勝的器量,家康先前才未大張旗鼓行事。

     二人懷揣兼續寫給承兌的回函,晝夜兼程趕回大坂。

    當回信被打開時,在場的除了承兌,還有家康、本多正信。

     最先入眼的竟是這麼一句:“上杉氏興亡在此一舉,還請三思……”這不是承兌絞盡腦汁寫的那句話嗎? 衆人都盯住承兌,伊奈圖書自然也不例外。

    剛讀了幾行,承兌就臉色發紅,手不停發抖,臉與嘴唇痙攣不止,其狀令人不忍目睹。

    承兌很少如此狼狽,當年在秀吉面前宣讀明使冊封書,當讀到“封爾為日本國王”一句時,他的反應就如今日。

    意外的是,家康和本多正信并不甚驚訝,承兌花了一刻鐘才好不容易讀完書函,随後把它默默交給家康。

    承兌讀信時,家康既不發笑,也不問什麼。

     “口氣似不輕。

    ”家康戴上眼鏡——這是今年正月茶屋四郎次郎送給他的,靠在扶幾上展開書函。

    也難怪承兌會臉色大變,直江山城守兼續的這封書函,一開始便甚是無禮,幾乎全是揶揄之辭,完全把承兌當成一個無知幼童。

     “關于吾領,世上确有不少流言,以緻引起内府猜疑,實不足奇。

    太閣生前,京城和伏見之間就流言不斷。

    更何況會津地處偏僻,我家主公又是小輩。

    大師實是過慮了……” 既然把比自己年長六歲的主君都說成是小輩,又會把承兌當作什麼?出于多年交情,承兌才費盡心機給他寫了那封書函,可他卻譏諷承兌是狗咬耗子,真是狂傲至極! 家康微笑道:“住持大師,這并不是寫給您的書函。

    他知道我也會讀到這封信方故意這麼寫。

    大師不必着惱。

    ”說罷,他樂滋滋讀下去。

     伊奈圖書不時偷偷瞟一眼家康,對于家康的平靜,他頗為不解。

    他本以為家康一看到此信,定會勃然大怒。

    可家康非但不惱,還不時露出微笑,甚至搖頭晃腦,讀得津津有味。

     讀罷,家康把信函放在扶幾上,對本多正信道:“佐渡守,看來直江山城非尋常人,思慮敏捷,條理清楚。

    ” “啊?”沒等本多佐渡回應,臉色蒼白、渾身發抖的承兌伸長了脖子,“如此無禮之言,内府……還稱揚?” 家康緩緩點頭:“确甚是無禮。

    家康有生以來,還從未讀過如此無禮的書函。

    ” “是啊。

    貧僧讀到一半,便想撕個粉碎。

    ” 家康并不理會承兌,單是對正信繼續道:“信裡說了這麼幾點:其一,讓豐光寺莫要擔心。

    其二,景勝前年剛換了領地,就立刻進了京,好不容易回去,又要他進京,怕耽誤本領政事。

    連處理本領政務都被認為是存異心,真正不可理喻。

    ” “說得有理。

    ”本多正信表情古怪地附和道,“這麼說,他認為大人在故意刁難于他?” “正是。

    ”家康輕輕點點頭,“其三,函上說,景勝寫誓書寫膩了,無論寫多少也無人會信,他不想寫了。

    另,自太閣以來,景勝就以忠厚正直聞名,迄今沒有任何變化。

    這些與一般男兒有别。

    ” “哈哈,一般男兒,他指的是大人您?” “或許是。

    他還說,景勝心存異志雲雲,純屬故意诽謗,我隻是一味聽信讒言,卻不去查明真相,實在有失公允。

    更精彩的還在後頭呢,佐渡。

    他咬牙切齒諷刺我道,加賀肥前守一事能夠順利解決,我真是威風八面。

    還說,增田和大谷等人,他有事會與他們聯絡。

    至于神原和本多佐渡,就不必了。

    ” “他連在下都信不過?” “當然。

    他說,你們隻會相信堀秀治一面之詞,完全是誤導我德川家康。

    你們究竟是德川的忠臣還是佞臣?讓我好生思量。

    佐渡,你到底是德川佞臣還是忠臣?”家康說笑道。

     本多佐渡撓撓鬓角,苦笑起來:“既然我等侍奉的是器量如此的大人您,自是黯然失色了。

    ” 家康笑着把書函丢給正信:“你最好也讀讀,想必對你會有所助益。

    ” 正信拾起來,畢恭畢敬地讀完之後,又傳到伊奈圖書手上。

     展開書信一看,圖書不禁全身僵硬。

    如此大膽、如此不加掩飾的書信,他是第一次看到。

    把自己的主君稱為“小輩”的兼續,完全不把家康放在眼裡。

    函中稱,延緩進京完全是因為武備。

    京城武士如今都被瓷器等名物迷住,鄉下武士則在準備槍炮弓箭之類。

    這定是民情不同,風俗各異。

    他還問,照上杉氏的實力,景勝當具備什麼樣的軍備?若連上杉氏置備與身份相配的軍備都懼怕,實乃小肚雞腸。

    無論是修路還是架橋,隻不過是武備之步驟,至于來年或後年出兵朝鮮一事,誰會相信?真是可笑至極。

     讓圖書更為驚詫的,則是此信末尾言道:“無須多辯,我家主公斷無叛心。

    不進京,完全是有人從中作梗。

    隻有内府徹底明查,方可成行。

    縱然是背叛太閣遺言,撕毀誓書,抛棄少君,甚至與内府翻臉,奪取天下,那又能怎樣,亦是難以擺脫罵名。

    身為謙信公之後,焉能忍受此辱?上杉氏深知反叛之恥,絕不會如此愚蠢,請不必擔心。

    隻是,若内府聽信讒言,意圖不軌,撕毀誓書又有何妨……” 圖書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家康曾說過,要估量直江山城器量,可這封書函卻像是直江山城在試探家康器量。

    此函逐一駁斥了承兌。

    承兌的書函拖沓冗長,兼續卻痛快淋漓,隻要他們認為有理,甚至不惜與家康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