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獨目窺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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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莫須有。

    我們确是經過商量,才……” “住嘴!”阿波守一聲大喝,眼内殺氣大熾。

    剛才殺掉神保出羽守家臣的近衛又圍了上來,偷偷轉到保羅背後。

    “神父,我看你是被吓瘋了吧?你是從何處逃出的?”阿波守聲音頗為平靜,但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保羅神父感覺到了伊達阿波守的異常。

    此人先是一聲斷喝,接下來卻溫和異常,前後變化太大了。

     “啊!”神父回頭一看,不由一個踉跄,因武刀冷不防從後面砍來,劃過他的肩頭,未中。

    那侍衛往前跨一大步,揮刀橫劈,卻又劈空。

    他跨步太大,地且泥濘,腳下一滑,便摔倒在地。

     保羅一聲悲号,從阿波守身旁沖了開去。

     “休讓他逃了!”有人大喊。

    随從馬上追了上去。

    神父急于求生,一路狂奔。

     “見鬼!”随從猛地在雨中站住了。

     先前與保羅搭話的年輕武士一臉茫然地看着這一切,不敢說話。

     “算了,别管他了。

    ”伊達阿波守忿忿嘀咕一句,讓随從們收起武刀,“旁邊便是蜂須賀至鎮,我們不殺他,他們也會動手。

    ” “但是……”一人話說到一半,不敢往下說。

     “但是什麼?” “他說了些奇怪的話……不,讓人擔心的話。

    ” “哦。

    ”阿波守撇着嘴笑道,“伊達大人是何等人物,怎會借助南蠻勢力幫助大坂?哈哈,從月浦派船出航,乃是想将那些招厭的南蠻人集中一處,轟出日本,是為了保證德川幕府天下太平。

    此事将軍與大禦所共知。

    大家亦是仔細商量之後才行事,誰會相信那洋瘋子的鬼話?” 此時,片倉小十郎急匆匆趕來,他已和政宗等人商量過了,“那個和主公頗熟的洋教神父怎的了?”他右臉放着油光,貼一塊膏藥,顯得年輕而剽悍。

     “已經轟走了。

    ” “轟走了?” “對……此人不夠格見主公。

    ” “哦。

    ”小十郎微笑着擡高了聲音,“主公本來說要好生保護他呢。

    如此,或許那菲利浦的大兵船真會萬裡迢迢趕來。

    他們一到,出其不意一擊,天下還不輕輕松松握于手中……嘿,你放過了一個好誘餌啊。

    ” 伊達阿波守和片倉小十郎相視一笑,消失于剛剛築起的栅欄内。

     實際上,在大坂城破之前的幾日,城内一直流傳着一個奇怪的傳言。

    托雷斯神父推說乃是保羅神父傳出,保羅神父卻說是托雷斯神父口授此秘密。

     傳聞如是:一旦大坂城破,自可逃往伊達政宗處,伊達非與德川同心,他不管何時都與天主教徒在一起。

    不用說大坂城銅牆鐵壁,固若金湯,若真陷入危難,伊達政宗大軍自會倒戈,戰争局面必為之一變。

    傳聞的來龍去脈還未弄明白,一切便結束了。

    但據說,城内所有信徒都曾對此深信不疑。

     另雲,伊達對神保出羽守的人馬突施陰招後,關東諸軍已多有議論,說伊達叛心口熾雲雲。

    否則,他何苦去殺人家區區三兩百人馬? 但政宗聽到這些,一笑置之:“伊達政宗的軍法無敵我之分。

    即便是自己人,他們若潰不成軍,我亦會毫不留情痛下殺手。

    若非如此,我軍隻能與其一起倒下,無法盡忠盡責。

    若将軍怪罪,我自前去陳述……” 家康和秀忠亦未因此事對政宗多加責備。

    但在當日的戰場上,政宗卻阻住正要進軍的女婿松平忠輝,對他說了一番完全相反的話:“作為領軍大将,絕非沖鋒在前便是勇猛。

    若被自己人從背後攻擊,該如何是好呢?有些話本不當說,但将軍的旗本将士個個都妒你才幹,稍有機會,便欲除你而後快。

    ” 這些話不久即傳進了家康耳内,忠輝的命運亦因此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反正不管怎麼說,伊達政宗的真心如何,世人之論皆是一鍋糨糊。

     卻說保羅神父好不容易得以脫身,逃到了旁邊的蜂須賀至鎮軍中,但其他随保羅來到伊達軍營乞求保護的洋教徒,卻從世間消失了。

    這是為何?仔細想一想便可明白,隻因伊達政宗乃是一隻仍未放棄奪取天下之念的猛虎。

     這猛虎緊跟着女婿,不日到了京都。

     伊達政宗到二條城見到家康的時候,家康身體己甚是虛弱,看去有如一個尤為疲倦的老翁,須在下人攙扶下才能坐起。

     家康叫來柳生又右衛門宗矩,啷嘟囔囔不停責道:“為何秀賴未能搭救?我沒臉去見太閣。

    你那個時候到底何處去了?”他看來隻是一個唠唠叨叨的平凡老人,絕非威懾天下的大禦所。

     歲月無情,此人看來真變了!是年四十九的政宗未有過多感慨,隻是暗嘲家康的老态。

    德川家康也是平凡人啊!想及此,政宗不免大生厭倦。

    此時,家康叫來了藤堂高虎,“将軍和他親信全都不明我苦心。

    我這七十多年,都是為了什麼,他們難道一點都不明?” 藤堂高虎隻好多加勸慰,好不容易躲過了責罵。

     第三個進來的乃是所司代闆倉勝重。

    家康亦不停責罵他:“為何還未把本阿彌光悅帶來?” 政宗不免想道:年齡不饒人啊,當年那個萬事謹慎、叱咤風雲的德川家康,竟淪落成這樣一介隻會發些牢騷的平凡老朽。

    隻怕,這兩次大坂戰役,不僅消耗了他的生命,他的智慧也由此幹涸了,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個德川家康…… 正想到這裡,政宗隻聽見家康又道:“對,還得教訓教訓孩子們,把上總介叫來。

    ” 政宗不由得心頭一震。

    大禦所要将忠輝叫到面前責罵,就相當于責備政宗本人。

    但忠輝已非小兒,越是責罵他,他越會逆情而動……這勾起了政宗的興緻——且讓我看看你這老糊塗能怎麼辦? 未久,忠輝進來。

     “上總介,到這邊來。

    ” “是。

    ”忠輝暗暗看一眼嶽父,坐到家康面前。

     “你今日都幹什麼了?” “孩兒想讓人去看看河川,遂赴郊外,查勘各處地理。

    ” 家康突然大聲罵道:“混賬東西!” “啊?” “你為何不去伏見向将軍問好!将軍何時下令解散隊伍了?真是個無可救藥的蠢貨!” 被這一罵,上總介忠輝瞬時呆若木雞,不明所以。

     政宗亦正發愣,家康又罵:“此戰之中,我最不滿意的就是你!你可記得為父多大年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