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半激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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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坂諸将最後一次議事的時候,德川家康率兵從星田進至枚岡。

    在大營中,他迎來了一位意外的客人,與之進行了一次密談。

     家康的心緒并不好。

    隻要一開戰,他便十分激動,血在身曆百戰的體内沸騰,此時家康會變得很是敏銳,全身充滿鬥志。

    開戰六天以來的幾場仗,讓他頗為焦急。

    他也自知這場戰争擁有絕對的優勢:然而,正是這種所謂“不會輸”的自信,才讓他焦急萬分。

     許是大家都認為這場戰争無論如何不會輸,才如此放心,并無多少人盡全力。

    大家都想着面子上過得去就是,并不使全力一戰。

    但戰事絕非面子上的事,一個小小的失誤,便可能導緻全局被動。

     在六天戰鬥中,值得褒獎的隻有水野勝成和井伊直孝。

    不管是藤堂高虎還是伊達政宗,表現都讓家康不滿。

    今日本來就可攻入大坂城,卻非要拖到明日不可。

    雖說隻有一日之差,卻關乎數千士衆的性命,衆人為何就不明白?若今日攻進了大坂城,明日便可昭告天下:“戰事結束!天下息兵!” 世人都知,在那個沒了護城河的大坂城中,諸人不可能閉城不出,死守在内。

    然而,必勝之軍卻放棄乘勝追擊的機會,讓西軍逃了回去。

    這樣一來,敵軍必在天王寺至岡山一線布兵,結陣應戰。

    兵法雲:置之死地而後生。

    己方軍隊漫不經心,敵軍卻多是為了留名後世。

    他們居于死地,自會拼命反擊,因此,更會有萬千士衆喪生。

     伊達政宗拒絕了進攻,藤堂高虎也以死傷慘重為由請辭先鋒。

    這樣還如何打仗? 甚至對始終帶在身邊的義直和賴宣,家康都無好臉色。

    但一個意想不到的僧人來訪,卻讓他心緒大好,笑聲不斷。

     來客乃是天王寺附近一心寺住持本譽存牟。

    存牟說因為這一帶将會成為戰場,故決定前往高野山避難。

    他着一身缁衣,打扮成行腳僧模樣,并不引人注目。

     “真是過意不去,險些連貴寺也燒了。

    ”家康靠在扶幾上,道。

     存牟以念珠抵額,看看四周,小心翼翼道:“明日一戰,貧僧有一事容禀。

    ” 存牟大師和家康之間頗有緣分。

    去歲冬役,家康将大營紮于茶磨山,與坂松山的淨土宗一心寺毗鄰。

    因此,存牟時常來軍中與家康飲茶,講論佛法。

    在此之前,二人也有交往。

    慶長五年二月,家康曾将一夭折男兒葬于一心寺。

    彼兒名仙千代,死後法号為高嶽院華窗林陽大童子,當時主持葬禮的便是存牟。

     “貧僧知道那一帶将會成為戰場,故已令人在各處插上竹竿以為标記。

    請傳令出征的各位将士,務必注意那些标記。

    ” “多謝大師!” “在紙片上标有圓圈的乃是泥地,标有三角的則是小水塘,未做任何标記的,乃是此路不通。

    ” “真是多謝。

    直次,把這些記下來通告大家。

    ”家康吩咐旁邊的安藤直次,然後道,“今晚他們應在着手鞏固那一帶的防守吧?” “關于此,貧僧還有一事相告。

    ” “何事?大師聽說了什麼要緊之事?” “聽說真田将出兵鎮守茶磨山。

    ” “想必如此。

    ” “此乃真田的黨徒所言。

    既在彼處布陣,勢必欲謀大人或将軍性命,以為黃泉路上相伴……淨說些不吉之吉,請恕罪!” “哈哈!無妨無妨,戰争就是要取對方首級,不是殺人,便是被殺,都是一樣。

    ” “另有一事,明日将會有八位真田左衛門佐出現在戰場上。

    ” “八位?” “有人透露,他們準備了八件紅色铠甲、八頂鹿角頭盔,另有八匹着紅馬铠的自馬……” “哦。

    ” “那八位真田幸村将會神出鬼沒,現于各支軍隊中督戰,以此混淆視聽,緻使大人軍亂。

    ” “多謝。

    我也想過他會使此招。

    這麼說,真正的幸村乃在茶磨山?” “是。

    所有人都已作好了戰死之備,對守護佛堂的僧人也格外親切。

    ” “哦?對僧人以禮相待的對手最是可怕。

    多謝大師告訴我這些。

    我亦有一事要拜托大師。

    ” “請大人吩咐。

    ” “明日一戰,我軍和敵軍士兵的屍首将在寺院附近堆積成山。

    怨親平等,俱會一處,我想拜托大師清理戰場,超度亡魂。

    ” “此乃老僧分内之事,不必吩咐。

    ” “直次,取些金子來,作為超度亡靈之用。

    然後,派人護送大師到高野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