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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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的小河流蜿蜒其間,丘陵上森林密布,平原上開墾的田地隻占五分之一左右,其他全是果林和樹叢,遠處的岡阜下,不時可發現三兩棟屋舍點綴其間。

     太康鎮位于小河的西岸,右面是老龍丘。

    鎮四周果林密布,花木掩映。

    鎮中槐樹成行,柳樹款擺雖則所有樹葉行将落盡,但不難想像春天臨時,這座鎮集是怎樣一副面目。

     鎮集向南北延伸,共有五條大道在鎮中會合,分别可達西華,臨穎,郾城,西平,上蔡。

    鎮南北的房屋比鎮中段的房屋宏麗得多,樓台亭閣十分神氣。

    田野和河畔羊群散布,巨大的張角大黃牛在各處徘徊;誰相信這樣和平安祥的鎮集,會像一座隐有無窮兇險的火山? 中海駐馬站在岡頂打量着四周的形勢,久久方策馬向下走。

     太康鎮雖有通向五座縣城的大道,但并不是往來必經的要沖,往來的大都是附近村落的人,和一些往來五縣的行商,所以并不繁華,顯得冷清清地。

     的答的蹄聲從東面傳來。

    鎮中心的關王廟左側,平安客棧兼賣酒食的店門前,兩個村夫擡頭向蹄聲傳來處看去,一個脫口喝道:“好健壯的漢子,隻是馬太蹩腳。

    ” 另一個村夫低叫道:“大牛,你閉上嘴好不?這人恐怕是他們請來的打手,你沒看到他的劍?被他聽到,可能誤會你挖苦他,有你受的了。

    ” “好,不說就不說,咱們進去喝兩杯。

    ” 中海從容策馬進入鎮中,鎮民全向他注目,他安坐雕鞍,留意左右的動靜,不理會鎮民投來的目光。

     關王廟是鎮中心,也是鎮民集會的地方,前面有塊四五畝大的廣場,有三條街在這見會合,店屋林立,但街上人并不多,疏疏落落有點冷清,三五個趕路的人匆勿過缜,很少在鎮中流連的人。

     還未馳出街口,便看到廟左的平安客棧,酒簾子迎風招展。

    客棧對面,有一座換蹄掌的店子,店前設有栓坐騎的釘掌架三座,顯然店面不小。

    第一座架上,栓了一匹健馬,隻有一名師父,正安靜而又緊張地替馬的右後蹄修掌,被栓白馬兒有點不安靜。

     中海從街南向關王廟廣場走,正想馳向平安客棧。

    蓦地,北街蹄聲如雷,八匹駿馬狂奔而至。

    他心中一動,便馳向換蹄鐵的店門。

     街上的人紛紛走避,八匹健馬将到,馬上的騎士一色青勁裝,帶有殺人的家夥。

     中海在店前下馬,将繩抛給迎出的兩名店夥,說:“勞駕,換後蹄。

    ” “遵命,爺台請至店中小坐。

    ”夥計含笑招呼。

     “不,在下要在對面喝兩杯,稍停還得落店,馬兒替我照顧一下。

    ” 店夥臉色一變,低聲道:“要落店不如另走一家,平安客棧有麻煩。

    ” “有麻煩?為什麼?”中海惑然問。

     “瞧,八匹馬來自徐府。

    平安老店昨晚來了兩個外鄉人,聽說與徐府的一名打手過去有怨,今晨被人認出,可能要将人帶走。

    ” 八匹馬在平安客棧前刹住蹄,八騎士飛躍下馬,将繩挽在栓馬樁上,狂風似的卷入店中。

     中海淡淡一笑,問:“帶人?帶到何處?” “徐爺在鎮北三裡地有一座别墅,帶到那兒……客官,請裡面坐。

    ”店夥惶然地改變話題。

     “說下去,老兄。

    ”中海追問。

     店夥扭頭就走,中海一把抓住他,喝道:“說!” “客官,請……請饒……饒了小……小的……”店夥蒼白着臉低叫。

     中海隻好放手,轉身向對面的平安客棧走去。

    剛舉步,店中人聲震耳,子一掀,三名騎士已奔出店門。

    接着兩名騎士架着一個衣着褴褛的中年人,連拖帶拉地搶出。

     四周的鎮民逐漸奔來看熱問,站得遠遠地張望。

     中海邁着穩重的步子,一步步向街心走去。

     所有的目光,由店門轉向中海集中,誰也不知道他的底細,皆被他的怪異舉動所吸引。

     有些人知道他是過往行旅,皆不由替他捏一把冷汗。

     褴褛大漢臉色蒼黃,顯然有病在身,雖被兩名騎士所挾,仍在拚命掙紮不想走。

     接着,子在掀,兩名大漢閃出将子拉起,一個貌美如花的村姑踏出店門,臉色蒼白,但依然楚楚動人,被身後兩名騎士用手捉住後心,押出店來。

     “察!察!察!察!……龍中海的快靴故意下得甚重,踏在堅硬的街面上,清晰入耳。

     村姑的目光落在中海的臉上,吃了一驚,接着冷冷一笑,狀極不屑。

     中海看清了村姑的臉容,也愕然一呆,腳下稍一遲疑,然後再往店門走,自語道:“難道說,小襄王所追逐的人是她?” 騎士們全出來了,為首的騎士喝道:“綁!” 有人從馬上取來了牛筋索,先綁褴褛大漢。

    大漢抓住索圈上頸的刹那間空隙,突然一腳疾飛。

     “哎……”一名騎士驟不及防,右膝挨了一腳,立腳不牢,滾倒在地。

     另一騎士勃然大怒,一掌拍中大漢的左耳門,大漢“嗯”了一聲,昏了過去。

     忙亂中,沒有人注意到輕搖着馬鞭走近的中海。

    被踢倒的騎士真不巧,滾到中海腳前。

     中海視如未見,一腳踏下,正好踏在騎士的左手食中兩指上,立即皮裂骨扁。

     “哎……喲!”騎士痛得沒命狂叫起來。

     這一聲狂叫,立即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其他七名騎士吃了一驚,接着豎眉瞪眼。

     “噢!對不起,對不起,踩痛了麼?”中海後退一步,含笑歉身道歉。

     手指被踏碎的騎士怒火焚心,狼狽地站起,怪眼怒突,咬牙切齒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拳橫飛。

     中海伸左手一撥,右掌發如電閃,“叭”一聲就是一耳光抽出。

    騎士“啊”一聲狂叫,大牙往口外直跳,被擊倒在地。

     第二名騎士見狀,大吼一聲,飛步搶到,伸手拔刀。

     中海向前欺近,不退反進,馬鞭連抽兩記,騎士拔刀的手無力地下垂,“哎”一聲厲叫,扭頭鼠竄。

     中海沉下臉,向奔來的兩名騎士叱道:“再敢猖狂,在下要廢了你們的胳臂。

    ” 兩騎士怎會聽得進耳?同聲虎吼,兩支劍發如狂風,左右齊上。

     中海向後退,退到街心,冷冷地盯住沖上的人。

     “斃了你!”右面攻上的騎士怒吼,劍出“白虹貫日”攻上盤。

    左面騎士招出“狂風掠地”,從下盤卷入。

     光華一閃,左右分張,快!快得令人眼花。

    旁觀的人隻看到中海的身影急劇地閃動了兩次,一道奇異的光華左右分射。

     “啊……”兩騎士分向兩側急退,“當當”兩聲,兩支長劍失手墜地,兩人的右肩窩鮮血像噴泉般湧出。

     中海用奇快的手法拔劍,傷人後又用奇快的手法收劍入鞘,仍然輕搖着馬鞭,向店門走去。

     四周人聲吵雜.議論紛紛。

     中海步履從容,到了店前的階下,泰然向上走。

     被制住的村姑,此時臉上泛起一層迷惘的神色。

     四名騎士被擊垮,另四名抽不出手來,同時也被中海的藝業所震,吓得挾着人向兩側惶然地退走了。

     中海不加理會,向店門走,伸手一掀子,扭頭向右面架住褴褛大漢的兩人問:“老兄們,你們抓他有何道理?” 一名騎士驚得額上冒汗,不敢不答,說:“這家夥是湖廣的一名水賊,所以要……” “住口!你們憑什麼認為他是水賊,閣下可是公門中人?” “這……這……” “還有這位村姑,難道也是水賊麼?” 騎士不敢再胡亂答話,抽口冷氣說:“這女人與這家夥同行,因此……” “哼!豈有此理!”中海不悅地喝叱。

     另一名騎士一看風色不對,接口道:“這人姓廣名斌,确是湖廣大名鼎鼎的水賊,綽号叫分水犀咱們奉主人手谕前來拿人,尊駕出門人,還是少管閑事為妙,太康鎮徐福春大爺豈是好相與的?” 中海一腳跨入店中,說:“你們該走了,在下最喜歡管閑事,更不在乎什麼烏龜王八大爺。

    ” 騎士們火速奔向馬匹,中海又叫:“把人放下,還有解散氣功的藥也一并留下。

    ”聲落,後腳挪入店中。

     一名騎士挾了半昏迷的分水犀,突然飛躍上馬,馬兒迅速地兜轉。

     門一動,銀虹破空疾飛,冷叱震耳:“下來,朋友。

    ” “啊……”騎士狂叫,手一松,分水犀“砰”一聲跌落馬下。

    他自己晃了兩晃,伸手一摸右脅背摸到一把飛刀柄。

    不摸還好,摸到刀柄立即神意大亂,搖搖晃晃也向下墜。

     中海站在門前,輕搖着馬鞭,冷然掃了衆人一眼,向另一名騎士冷冷地說:“老兄,勞駕,把飛刀替我拔回來。

    ” 騎士谘趄不前,不知如何是好。

     “你沒聾吧?老兄。

    ”中海加上一句。

     三丈五六外一飛刀便将人射下馬來,端地駭人聽聞,這一手把所有的人全都吓得臉色大變,不由自主地直打冷顫。

    騎士如受催眠,乖乖地在同伴身上取下飛刀送上。

     中海接過飛刀,在靴底擦掉血迹,冷冷地瞥了衆人一眼,入店而去,中傳出他清亮的語音:“諒你們幾個小輩也擒不住分水犀,必定是買通店家,在食物中下了解散氣功的藥物,趕快将解藥留下等藥力行開你們方可離開,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

    ” 大廳的左首開了一座門,裡面方是賣酒的地方。

    中海踏入大廳,看到長櫃台後瑟縮着四名店夥,他叫:“叫掌櫃的過來說話。

    ” 四夥計臉色有如死灰,不停地發抖。

    一名年約二十餘歲的青年人奔出櫃外,“噗”一聲便在中海面前跪倒,不住叩頭道:“請爺台高擡貴手,饒了小店吧!” “咦!怎麼回事?在下不明白你老弟的意思,請起來說話。

    ”中海将店夥扶起平靜地說。

     店夥不住顫抖,恐懼地說:“下藥計算客人,不是家父的……” “令尊何人?” “小店的掌櫃。

    ” “請令尊前來答話。

    ” “家父昨晚接到那兩位客人,他兩位已先有病纏身。

    小店是本份人,但徐府的曹師父吩附下來,不敢不遵……” “如果不遵他們敢怎樣?難道殺你們不成?”中海怒氣勃勃地問。

     店夥打一冷戰,結結巴巴低聲地說:“他……他們會……會的,不……不殺則……則已,殺則老老……老少并……并除,便……便不會有……有人出頭申……申冤了。

    爺……爺台可……可以打…… 打聽,看本鎮到……到底前……前後失蹤了多……多少家?爺台可以到各……各處走走,凡是店…… 店門上……上封的……的店子,都……都是絕……絕了後死……死光了的……” 中海不再問,從門縫中瞥了外面的人一眼。

    八騎士已将負傷的人弄上馬背。

    分水犀和村姑大概在試行運氣。

     他向左面的賣酒處走去,門内十來個食客紛紛讓道。

    廳中設有十來副座頭,面對街心設有一列明窗,他在窗下的座頭落坐,可以看清街景,也可監視店前八騎士的舉動。

     落了坐,他向送來茶水的店夥大聲叫:“來兩壺有蒙汗藥的好酒,送上吃了會中毒的四色菜肴。

     快,老兄,在下肚子餓了,酒蟲兒也在造反。

    ” “客官取笑了,小……小店……”店夥尴尬地搓手答話。

     “誰取笑貴店了?貴店既然可計算那兩個男女,為何又畏首畏尾不敢計算在下?” “這……這……藥是……是曹……曹師父送……送來的……” “去!派人去叫曹師父再弄一份來,廢話少說。

    ” 店夥屈膝求道:“爺台,念在小店……” 中海一把将他拉起,推向窗前,指着對面兩家門上貼了封條的店低聲問:“說,那兩家店是怎麼回事?” 店夥左右看看,方放心地低聲道:“上首那家毀在徐爺手中,下首那家被衛爺将人弄走了,原因是他兩家在關王廟廟會那一天,公然指摘兩府的人橫行鄉裡,欺淩鎮民。

    爺台已經闖下了大禍,還是及早遠走為上……” “哦!上酒菜,沒你的事。

    等會兒兩府的人來找我,你最好少說廢話。

    ” 外面蹄聲大作,八騎士走了。

    片刻,分水犀和村姑進入聽中,直向中海桌前走來。

     中海脫下披風放了馬鞭,冷冷地注視着兩人走近。

     兩人同時行禮,分水犀感激地說:“兄台鼎力援手,銘感五衷。

    請教兄台高姓大……” 中海向村姑一指,搶着說:“這位姑娘知道,何不問她?” 分水犀一怔,轉向村姑惑然地用目光詢問。

     “他叫大地之龍,姓海名龍。

    ”村姑低下螓首低聲答。

     鎮南端衛府至鎮北端徐府,相距不足半裡地。

    平安客棧發生事故,消息傳得很快。

    八騎士的馬沖出十來家店面,徐府的接應人馬已經來了。

     同時,鎮南衛府的人馬也已經接近至三二十丈内。

    雙方幾乎同時到達,有熱鬧可看了。

     雙方的領隊人皆約束手下,分别在兩側下馬。

    衛府的領隊是二總管衛存宗,是衛府的管外事紅人鎮民叫他做笑裡藏刀。

    他帶了三名勁裝大漢,大刺刺地進入了店門。

     徐府的人早到一步,由做師爺威鎮八方玉瑞率領,帶着三名打手,其中就有過去曾是綠林大盜,目下任職打手的赤煉蛇周轲。

     消息傳得真快,幾乎所有的鎮民全都來了,附近的店門全擠滿了人,大閨女老太婆們則躲在閣樓的窗後偷偷地向下瞄,議論紛紛。

     中海的座位倚窗,面向進入酒間的門,側方可看清街上的景況,毫不在意,眼看有人進店,他卻向分水犀說:“名号不錯,但姓名是假的。

    足下快走開,别打擾了在下的酒興。

    ” 又向村姑冷冷地說道:“一别三月,姑娘一向可好?咱們之間那段過節,也許日後會有結算的一天。

    ” 姑娘仍不敢擡頭,幽幽地說:“恩公饒子午斷魂李叔的事,小女子已經知道了。

    剛才見恩公出現還以為恩公記前隙,與那些惡賊……” 中海揮揮手,阻止她往下說,不耐地叫:“好了,好了,别說了。

    那時,在下真想殺盡子午斷魂全家,當然也要找你算帳。

    過去的事,如果你不再挂懷,在下也不願和你計較,連子午斷魂父女我都饒了他們,當然對你更不必再追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