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關燈
,名列俠義道高手,居然不保晚節,着與妖婦同污苟且,如非目睹其事,委實令人難以置信。

     不久,令男更加震駭之事接踵而至。

    長春子與妖婦叙舊之後,說出近年來江湖上令人百思莫解的秘密。

     原來毒娘子出道未久便被三大高手一代女劍豪缥缈仙子戚霓所懲戒,于是含恨在心,奈何敢怒而不敢言。

    不久之後,毒娘子邂逅缥缈仙子之愛侶杭浩雲,憂恨交間,将杭浩雲擄至黃山,不料被缥缈仙子得悉,刺其三劍救出浩雲,毒娘子更為含恨,隻是無可奈何,隻好徐圖報複。

    但缥缈仙子不久即行隐世,毒娘子在江湖四出搜尋,含恨三十年,始終無法獲知缥缈仙子的下落。

     長春子早年名列三大高手之最後一名,對前兩人四絕秀士路天江與缥缈仙子皆深懷戒心,雖名列俠義,其實野心勃勃。

    不僅如此,其與毒娘子秘談之事,更予男驚駭。

     原來彼為長春教漠外旁支之直系門人,祖先本是蒙人,蒙人失掉中原江山之後,無日不在作卷土重來的打算。

    長春子乃是伯顔猛可之堂弟,潛入中原為乃兄布置重回中原建立大元皇朝之計。

    但彼有自知之明,大明江山如無内亂,蒙人決無重建皇朝之可能。

    因此彼在兩大高手隐世下落不明之前,不敢妄動。

    事過三十年,認為兩大高手決不會重出江湖,以為有機可乘,便拉攏毒娘子出面,傳授劍術絕學,着參娘子暗中準備,網羅黑道群豪,準備大舉鬧事搗亂大明江山。

     毒娘子本恨缥缈仙子入骨,恨令智昏,答應長春子期以三年,三年中長春子須将藝業傾囊相授,一切必須由其主事,她将假藉所謂缥紗劍訣騙局,引出缥缈仙子,并暗中物色可羅為已用的人。

     最後,長春子決定于西傾山建立秘窟,一面将蒙人之高手引入秘窟,待機而動,着毒娘子在中原各地秘密建立秘窟相互呼應,以江湖神秘客面目在江湖上走動,廣羅羽黨,彼則暗中在旁策劃,消滅異已,期以三年,多則五載,便可舉事。

     男悚然而驚,深感事态嚴重,驚懼之下,不慎震動檐下浮塵,緻被發覺。

    男功力相去不啻天壤之别,唯一全身之法隻有逃走,遁入盤龍嶺山林之中,卻被長春子以罡氣後震而毀了經脈,幸而逃得性命,未露身份。

     男以奪命金丹保全殘身,三晝夜後逃至徐州府,本拟尋找友好,将信息傳出,豈知恰逢府官追捕惡盜安慶二醜。

    大醜秃鷹沙源逃經男身旁,竟将贓囊抛于男身畔,嫁禍自遁。

     巡捕将男擒至府衙,查出囊中除一枚寶石玉簪與及兩串珍珠之外,其餘金珠,全為失主之物。

     大盜已逃,官府隻有唯男是問,男熬不過酷刑,屈打成招,問成死罪秋後處決。

    其實男飽受酷刑而面目全非,傷勢更為沉重,命在旦夕。

     是年歲次甲辰,山西秋七月大旱,人易子相食。

    男于其時獲減刑,流役邊塞。

    至肅州衙時,男已在生死呼吸間,去死不遠。

     天無絕人之路,幸遇流犯役所難友龍中海,悉心為男調治,無微不至,視男如手足,義勝同胞,挽回男之性命,恩同再造。

     轉瞬兩月,男自知不起,盼見雙親之事已行絕望,唯恐雙親日後卷入江湖是非,更恐江湖敗類毒害我族類,為虎作伥助蒙人重行屠殺我大漢子孫,特以梵文刺語,希能找到近期刑滿返回中原之人,将書面呈雙親大人之前,及早揭發惡道及毒娘子之陰謀毒計,男死亦瞑目。

    大明成北二十年冬十月丁巳,不孝男濟慈絕筆。

    ” 吳世安念完,淚下如雨,羊皮紙梵文遺書飄落腳下,渾身都在顫抖,切齒叫道:“長春子哪!你好狠的心腸,想當年你與四絕秀士在廬山論劍,一劍傷胸命在旦夕,恰逢我路過廬山五老峰下,以奪命金丹搶回你的性命,你卻在三十年後殺了我的兒子。

    天哪!天道何存?” 他掏出懷中的一塊玉作勢向地上擲去。

     窮學究一把将他的手扣住,沉聲道:“弟弟,不可。

    這塊牛鼻子的信物,日後将有大用。

    ” 吳世安揮淚厲叫道:“有什麼用?惡道志在斷送大明江山,為争江山道義兩字毫無用處,他也不會因這玉守信放過我們,除非你我能任由他驅策。

    ” “弟弟,你聽我說,我們必須不辜負慈兒的一番苦心,要對得起慈兒臨死傳書的苦心,咱們必須暗中聯絡江湖同道,秘密破壞惡道毒婦的陰謀鬼計,一切我會好好安排,這玉交給我,我想會有用得着的一天。

    咱們行事必須極端保密,如走漏了絲毫消息,咱們一切都完了。

    ” 他向中海看去,中海以踉跄地内外走,一雙大手不住地開合抓扣,腳下沉重。

     窮學究一驚,搶出叫:“龍老弟,你怎麼了?是否感到毒發了?” 中海臉色鐵青,搖頭道:“不!小可尚無不支的感覺。

    令侄書上所說的祖母綠寶石簪,乃是家祖母傳家至寶。

    七年前,小可已流役邊塞,家父母被奸人用重金聘請兇手先用迷煙熏倒,再用虎爪分了,寶石簪被藉入官,四年後該官在瑞金途中被殺,寶石簪不知下落,卻到了安慶雙醜手中。

    殺官擄劫的強盜,也是奸人指使的罪徒,其中有一個叫千裡旋風聞達,看來也必定有安慶雙醜在内。

    小可必須找到他們,追出暗中主使的真兇。

    聽到令侄提起此事,小可感到心痛,就此告辭。

    ” “你不能走……”窮學究焦急地叫,伸手急挽。

     中海轉身伸手猛撥,向大門急退。

     窮學究扣指疾彈,一縷罡風遠射五尺外,擊中中海的右期門穴,好精純的指風打穴,接着一個箭步搶出,一把将中海挽住,大聲道:“老弟,你是老朽的貴賓,按理老朽不該如此留克,但我看出你是個傲骨天生施恩不望報的人,不會接受老朽的至誠邀請。

    而且在五鼠未擒解藥未獲之前,老朽豈能讓你在外面擔受風險?隻好請老弟在店中稍候。

    ” 這時,安甯匆匆推門進入,低叫道:“大哥,五鼠已經返回客店……” 窮學究将中海交在店夥手中,匆匆向吳世安道:“弟弟,準備連夜回莊,我取得解藥返回之後立即起程。

    ” 窮學究志在必得,一不做二不休,不但追取了解藥,更将五鼠帶至祟溪沉入江底,殺人滅口免生是非,為了中海的安全,他收起了慈悲之念。

     三更天,一群人越城而出,在南門碼頭上船,順流下放。

    二十裡到赤石鎮,又接上幾個人,再十裡抵達大王峰,折入武夷溪向上溯溪而上。

    這一段是逆流上航,舟行甚慢,舟子不時須下船在岸上拖挽而行。

     大隐屏之旁,并立着一座奇峰,叫接筍峰,峰腰有兩道橫截痕,所以叫接筍,舉前叫雲窩,人行走其問,在亂崖中繞折,排雲穿石,不易尋路,雲窩與接筍峰之間,建了一座山在。

    山莊有兩條路,一通溪旁曹家石小村,二通大隐屏的兩座書院。

    另有一條秘徑通向西北角的茶洞。

    這一帶風景十分绮麗,在這兒設莊享福,算是人生的一大享受,但如果要靠勞力來張羅衣食,住在這兒簡直是活受罪。

     窮學究兄弟兩人在這一帶有産業,除了山林還在山下置了産地,城裡有店,當然可以在這兒享福了。

    山莊莊門朝南開,以木栅為莊牆,防範猛獸侵入。

     莊中有十餘棟樓房,莊丁上百。

    别小看了這座小山莊,來上百十個盜匪簡直不成氣候,窮學究和伏魔劍客在江湖上的名望,也令宵小們裡足不前。

     中海被請入莊中,做了排雲山莊的上賓,盛情難卻,他隻好留下來歇息幾天,乘機養好在碧雲谷還未愈好的傷勢。

     他這次萬裡迢迢将朋友的骨匣送回故鄉,在他說來倒并無其他的感覺,但在窮學究兄弟看來,這種義薄雲天的舉動感人至深,世間能找得到多少這種人呢?少極了,所以兄弟倆對他感激不盡,全莊的人對他奉若神明。

     他這次也沒白來,總算又讓他找到另一條線索,知道祖母綠寶石簪在三年前落在徐州府的衙門,劫程巡檢的人中,除了千裡旋風聞達,還有安慶雙醜,隻要找到其中任何一人,便可追察出主使搶劫的人了。

     此外,他總算知道了有關江湖神秘客和假缥缈劍訣的内情,但這些事他認為與他無關,那些宇内高手與他風牛馬不相及,不管事情牽涉多麼廣,他隻認為那是山外的山,樓外的褛,他隻是一個天涯尋仇的江湖小輩,那些事與他無關,他管不了,不敢管,也懶得管。

     他準備休養三五天,便告辭走路,至于窮學究所說聯合黑白群雄掃除毒娘子羽黨,候機揭開長春子的毒謀等大計,他連想也懶得去想,人貴自知,他自己的事都還沒着落,自顧且不暇哩! 兩天來莊中忙着辦理吳濟慈的喪事,窮學究兄弟忙着接待前來問内情的親友,沒有人打擾他。

     因為莊主兄弟還不敢将吳濟慈出事的經過說出,隐瞞下實情,誰也不知吳濟慈的骸鼻是他送回來的。

     樂得清閑,他想乘機一遊聞名已久的武夷山,從仆人口中,他對附近形勢略為了解,不需向導。

     早餐後不久,他悄然從在後繞過接筍峰,信步向西北走去,進入了武夷深處。

     朝陽灑下了萬道金霞,叢山中輕霧缥缈,映着朝霞,人像是處身在虛幻仙境,不知仍在塵世之間了。

    青綠的林木間首鳥争鳴,奇禽在上空戲舞,山崖間奇花吐豔,陣陣幽香,令人頭腦清新,靈台空明,把一切塵念皆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他呼吸着清新的空氣,心曠神怡地信步而行,不久便到了一處群峰壁立,中有一塊掌形的地隙,龍中海恰好站在地隙的出口。

     “哦!大概這塊地隙就是荼洞了。

    ”他自語。

     他料中了,這塊地隙就是茶洞,他站立之處乃是洞之西口。

    南面是接筍峰,北面是仙掌崖。

    仙掌崖的東面就是武夷第一勝境天遊峰。

    他的後面是天壺峰、三教峰等名勝。

    以天壺峰為軸,九夷溪從西繞南至東,形成清溪九曲勝地,但如果不攣上天遊峰,是看不見九曲的。

     “我何不到天遊峰一遊?到亭上觀九曲之勝,也不枉走這趟武夷。

    ”他想。

     他隻知天遊峰頂有觀景亭,但卻不知如何前往,站在洞口舉目四望,但見絕壁千霄,信瀑怒,峰頂恍若在雲海間,想攣上談何容易?何況他又不知那一座是天遊峰,隻知三面壁立,觀景亭高居峰首,隻消看到大概總可認出的。

     他正待舉步,耳中突聽到隐隐約約的箫擊從後面傳來,心中一動,轉身凝神傾聽,心道:“山中居民甚少,這人清晨在山間弄箫,雅興端的不淺,難道是早來的遊客麼?” 奇怪,凝神傾聽,箫音反而消失了,等他放棄搜尋時箫聲又起了,但這次竟從相反方向傳來,由西轉東,他不禁失笑,心道:“琴魔老前輩說我天生異禀,聰明過人,日後将有飛騰變化之日,如果讓他老人家知道我學了克音之術,今天仍被山谷回音所愚弄,豈不失望?” 一時好奇,他展開了輕功向東急掠。

    箫音忽東忽西,忽隐忽現,但愈聽愈清晰,他知道與弄箫之人相距非遙了。

     在狹谷中行走,空無一人,他腳下加緊,殊不知一時好奇,卻幾乎因此将老命斷送在大隐屏。

     到了一座奇峰下,果然不錯,箫聲從峰頂傳下,到了,擡頭上望,看到峰頂凸出的一座奇崖十分古怪,像是四面臨空,飛懸在那兒,頂端有一座小亭,聽箫聲,似是來自亭中。

     他不假思豪尋路登峰,從右首的奇峰向上攣升,賈勇直上。

     他卻不知這座峰就是大隐屏,看似四面懸絕的怪峰正是峰西的隐屏頂,頂左有小徑降下茶洞,懸架為梯,架木為路。

    他走的是隐屏的右峰,平白浪費了不少精力。

     好不容易攣上了峰背,箫聲卻突然消失了,他認準方向,撲奔隐屏頂,繞向峰後,因為攣上處已到屏頂的後側。

     隐屏頂像一條山尾巴,有一條石磴道直通屏頂。

    遠遠地,便看到小亭中有兩屆人,一坐一立,看穿着打扮,原來是兩個方外羽士。

     他心中一怔,忖道:“唔!他們在争論什麼事,我不宜插入,何不等他們停止争論後再行前往才是。

    ” 他隐起身形,接近頂部十餘丈,不再向上爬,倚坐在一塊巨石後,隐身向上瞧。

     小亭左右前三方,翠竹搖曳,幸好這一面沒有竹木,向上可看到亭中人的上半身。

     兩個都是走方的道人,沒穿紅道衣,隻穿了青道袍,不戴冠,南首那人仙風道骨,須眉皆白,紅光滿面,但頰上無肉,一雙鷹目冷電四射,腰上懸劍,北首的老道也白發白髯,白眉稍下挂,看上去有點要死不活,手上持了一支八尺長箫,坐在亭中一無表情。

     “找遍了天遊觀,沒有道友的形影,原來道友卻跑到隐屏山來弄箫了,怪事!天遊峰的風景難道不如這兒?”南首的老道笑着說。

     中海在下面身藏石後,一面故做從容四下遊覽,一面留意着小亭中兩老道的行動,傾聽兩人的對話,相距十餘丈,兩老道都未發覺他到來。

     南首挂劍的老道說完冷冷一笑,北首持箫的老道聞言木然地撫弄着箫,木無表情的說道:“遊天峰乃是貧道安身立命避塵隐世的地方,天遊觀消磨了貧道近三十年的歲月,久則生厭,到大隐屏弄箫也是人之常情,尊駕不是少見多怪麼?” 挂劍老道掀髯冷笑道:“貧道來得魯莽,大概是打擾了道友的清靜羅?” “正是此意,尊駕該知道貧道一向不喜歡被人打擾。

    ” “連老朋友打擾也不歡迎麼?” “老朋友也不例外,何況咱們久違了三十年,三十年來音訊斷絕,情義已盡,再好的朋友也是陌路人了。

    ” “喝!道友,你倒真像是已參破了玄機,斬情滅性了哩!” “正是此意。

    ”持箫老道仍是木然地答。

     挂劍老道收斂了笑容,正色地道:“好了,咱們别再打哈哈了,打開天窗說亮話,不管你是否歡迎,反正老朋友已經來了,你總不至于趕我走路吧?” 持箫老道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道:“長春子找上頭來,誰敢吃了豹子心老虎膽趕閣下走路?有道是會無好會,尊駕屈尊纡貴下顧,必無好事。

    但我先告訴你,我已經老得快要進棺材了,一條腿早已踏入墳坑,這輩子我已修不成正果,連地行仙也沒有我的份,死期已近,我老朽得無力再修功德行俠仗義啦!如果你想找我斬妖誅魔行俠仗義,我勸你還是免開尊口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