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追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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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阿托品。

     “阿托品,那是什麼?”這是不常聽見的藥品,矢村皺了皺眉頭。

     “具體不太清楚,好象是一種烈性藥。

    ” 雖然弄清了喝下去的可能是阿托品,但卻沒有找到喝阿托品所用的容器。

    對現場的每一片草葉都進行了仔細檢查,仍然毫無蹤影。

    因此可以推測這是他殺,是殺人犯把容器帶走了。

     “可奇怪的是,誰也沒有進過院子。

    ” 細江側着頭,說道。

    朝雲家的院牆是鋼筋預制闆的。

    高高的牆上密密麻麻地埋着一排玻璃碎片。

    隻要有人越牆,必然會留下痕迹,因為玻璃要被弄碎。

    而且,院内牆邊松軟的土地上,沒有任何腳印,也沒有使用過任何工具的痕迹。

    大門一直鎖着,是悅子打開門跑到街上去的。

     假設兇手是在院内,又怎麼逃跑的呢! “容器?”矢村抱着胳搏,“毒藥不能是固體的嗎?” “不,像是液體。

    ” “屋子裡邊呢?” “都仔細檢查過了,沒有那種藥。

    當然也沒有裝藥的容器。

    另外,根據法醫鑒定和現場勘驗推斷,毒藥就是在他死的地方喝下去的。

    ” “明白了。

    ” 矢村點點頭,朝法醫和鑒定員那邊走去。

    屍體還在現場。

    “在這兒喝的根據是什麼?” “這個,有好多現象可以說明。

    ”鑒定科一個老鑒定員答道。

     阿托品是從日本野生的天仙子等茄科植物的根莖中提煉出來的,具有與度若堿和菲沃斯相似的化學結構式。

    經常與麻醉藥并用,或用于散瞳、防止結核病患者盜汗、治療腸和支氣管痙攣等等。

    不過,因為是烈性藥,常用量僅為0.001克,緻死量是0.005克。

    超過緻死量時,大多因延髓中毒引起猝死。

     如果在室内喝下去,走不到院子就得死去。

    可是,朝雲是穿着拖鞋死的。

    任何一種毒藥的緻死量,對不同的人稍有差别。

    但如果從服藥到死亡存在一段間隙,那就要陷入狂躁狀态。

    菲沃斯和莫若堿都有相同的幻覺作用,它的特點是刺激大腦興奮,服後大吵大鬧,同居人對此不可能沒有察覺。

    因此,可以斷定是在院子裡吞服,作用于延髓後立即死亡。

     “猴子好象折騰得挺厲害。

    ” 地面上有猴子亂抓亂撓、滿地打滾的痕迹。

    一眼就能看出,它不象朝雲死的那麼容易。

     “是的。

    一般認為,阿托品混在食物裡對于猴子、狗、兔子、鳥等動物就不起作用。

    如果吃下提煉的純阿托品,可能就出現眼前這種現象。

    ” “是這樣。

    ”矢村點點頭,“怎麼确定是阿托品呢?” “這個嗎,沒解剖之前還确定不了,但也可以看得出來。

    ” 鑒定員指指朝雲的眼睛。

     “眼睛?” “是的,瞳孔擴大了。

    ” 瞳孔擴大是一般死屍的特征。

    但在朝雲的擴大了的瞳孔中間,有一塊水汪汪的黑點。

    這就是阿托品的作用。

    瞳孔周圍有一圈紅膜,内含色素細胞,有黑色、褐色、茶褐色、藍色等等。

    阿托品就作用于虹膜括約肌,使虹膜成為緊縮的環形。

    因為這種藥能使眼睛看來有如一股清泉,所以,過去的貴婦人為了使自己的眼睛澄清如水,都把含有阿托品的茛菪草視為珍寶。

     此刻,朝雲正透過擴大了的瞳孔中那股神秘的清泉,凝視着死亡的世界。

     “是這樣……”矢村不再說什麼了。

     朝雲是在早晨五點到六點鐘之間死的。

    從猴子身上二拴着繩子這點看來,當時他正在逗弄猴子。

    就在這個地方,他喝下阿托品,侵蝕了延髓,和猴子一起死去了。

    但是,沒有容器,朝雲和猴子又用什麼喝的阿托品呢! 也許是兇手花言巧語騙他喝下阿托品,然後把容器帶走,但卻沒留下任何出入住宅的痕迹。

     ——這是密室中的犯罪。

     也許,矢村并不這樣想吧?杜丘看着矢村陰沉的胳,想道。

    當然,矢村的臉上從來也沒有過一絲柔和的表情。

     “阿托品的氣味和顔色?”杜丘問。

     “無色無味。

    ” “是嗎。

    ”杜丘細心地觀察着周圍。

    “猴子的嘴、鼻子都沾上了蜘蛛網,這是為什麼?” “蜘蛛網嗎?”細江在旁邊答道,“我們來的時候,滿是扯破的蜘蛛網。

    可能是猴子太痛苦了,臉撞到蜘蛛網上了吧。

    ” 杜丘默默地點點頭,向空中望去。

    旁邊有棵高大的銀杏樹,樹枝和屋頂之間挂了三個蜘蛛網。

    蛛網很奇特,好象隻織了一半就不織了。

    而且破裂得相當厲害,留下一些奇形怪狀的幾何圖案,三個蛛網一模一樣。

     “這是受到公害影響的蜘蛛,”一個鑒定員說着,把照相機對準了蛛網。

    “由于環境污染,它們把結網的方法都忘啦。

    ” 杜丘仍然默默地觀察着銀杏樹。

     “檢察官,”細江說,“從牆上跳到這棵銀杏樹上是不可能的,已經查過了。

    ” “搞得怎麼樣啦?”矢村有些不耐煩地說。

     酷熱的陽光開始灑向大地。

     第二天,矢村打來電話。

     “朝雲是自殺,”矢村說,“在朝雲的兩隻手上,發現了相當數量的阿托品。

    他是在屋裡把阿托品倒在手掌上,到外面喝下去的。

    這就是結論。

    ” “猴子呢?” “可能也學着他的樣子喝的。

    猴子的手掌上也有藥。

    ” “即使是在室内倒在手掌上的,那先前的容器呢?” “那好解釋。

    例如用杯子把藥倒在手掌上,然後把杯子放到水槽裡,用胳膊肘擰開水龍頭沖洗一陣,再關上水龍頭,這樣就可以了。

    那個水槽裡确實有一隻杯子倒着。

    ” “我反對自殺的看法。

    如此複雜的自殺,聞所未聞。

    ” “那麼,你是說,犯人進了院子,把藥放到朝雲手上讓他喝下去,然後又讓猴子喝的了?要知道,朝雲是醫生!而且犯人的出入地點又怎麼解釋?再說,他也有自殺的動機。

    ” “那麼微不足道的動機就引起自殺,我不那麼看。

    ” “好吧,”矢村有些冷笑似地說,“我們這裡的見解是一緻的。

    你們那裡随便好了。

    ” 矢村放下了電話。

     事情就從這開始了。

     杜丘開始獨自追查朝雲的死因。

    他了解到,朝雲死的前一天晚上,有三個人來過他家。

    從十點多一直談到淩晨三點。

     一個是朝雲的同事青山祯介,另一個是厚生省藥事局藥事科長北島龍二,再一個就是東邦制藥公司營業部長酒井義廣。

     三天前的晚上,這三個人也來過一次。

     另外。

    據女傭人證實,出事的那天晚上三點之前她來送茶時,酒井義廣說他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到院子裡去了一趟。

    從客廳可以直接走到院子。

     杜丘就在跟蹤那個酒井的時候,冒出來了那件所謂“搶劫強xx案”。

     雇用橫路夫婦的就是酒井,或者說就是他們那個集團。

    事到如今,已經不能不這樣懷疑了。

    此外再也想不出還能有别人。

    但是,也還不能完全斷定就是酒井。

    因為警視廳認定為自殺,沒有設立偵查總部,所以酒井可以說安然無事。

    僅僅因為一個年輕的檢察官的活動,就設置一個很可能是自掘墳墓的陷阱來陷害檢察官,似乎無此必要。

     ——但這也是可能的。

     橫路敬二曾經經營實驗用小動物,而酒井則是制藥公門審實權的營業部長。

    他們過去就有過某種聯系,所以現在有這種關系也毫不奇怪。

    還有那個厚生省藥事科長也是一樣。

    如果橫路與酒井沒有什麼聯系,杜丘的推論就是不值一提的無稽之談。

    但如果能夠了解到其間的其種聯系,這個推論就能達到預期的結果。

     ——那個蜘蛛網…… 杜丘感到奇怪的景象,就是挂在院子裡銀杏樹上的那三個既象幾何圖案又不象幾何圖案、隻織了一半的蜘蛛網。

    供實驗用的小動物,當然也有蜘蛛在内。

     近來在城市裡,蜘蛛已很少見。

    然而,朝雲家裡卻布滿了蜘蛛網,又是那麼奇特,這是怎麼回事?經營實驗用小動物。

    制藥公司、藥事科長、醫務技術官之死,再加上為檢察官設下的圈套…… 杜丘看見一條奇異的蛇從冬眠中醒來,從他眼前蜿蜒爬過。

    這令人戰栗的蛇,要爬到哪裡去呢? 這條蛇襲擊了橫路加代,咬死了她,現在又要逼近橫路敬二了。

    它一屈一伸地活動着軀體,向前爬去。

     不能讓它肆意橫行! 必須盡快回到東京,杜丘想道。

     此刻,真由美所說的榛老人的那個小窩棚,已經出現在一個小池塘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