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有太陽、沙粒和睡意的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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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的馬可瓦多,撇嘴歪眼的訓他們,——如果你們不馬上離開,要逼我從這裏出來,我就用鏟子打人!——小孩們急忙逃走。

     陽光照射,沙堆炙熱,在小紙帽下淌著汗的馬可瓦多忍受著靜止不動在那接受烘烤的煎熬,一面體會辛苦治療或讨厭藥品所帶來的滿足感,一面想著:良藥苦口。

     微波蕩漾的流水讓馬可瓦多入睡,船索也随之一扯一松。

    原先小菲利浦已經解開一半的繩結,在這樣的松扯之下全解開了。

    載著沙堆的木船,毫無拘束的滑入河中。

     那是下午最悶熱的時候,所有東西都在睡眠狀态:埋在沙中的男人,趸船的藤繩,空無一人的橋,出現在舷側百葉窗低垂的房子。

    河的水位很低,不過被水流推進的木船避過了那些偶爾冒出的淤泥堆積而成的淺灘,或者隻要微微一震船底,就又重新流入較深的一線河水中。

     在這樣一次震動中,馬可瓦多張開了眼睛。

    看到晴空飄過夏天的矮雲。

    「它們跑得真快,」他指的是那些雲。

    「盡管一點風也沒有!」然後看到電線:連電線也跑得跟雲一樣快。

    在身上百來公斤的重壓下,馬可瓦多盡可能的轉動他的視線。

    距離遙遠綠車如茵的河右岸在快速移動中,灰撲撲距離遙遠的河左岸也在後退當中。

    理解到自己身處河心,在旅行中:沒有人理他,獨自一人,埋在一艘既沒有槳也沒有舵的漂流的木船上。

    他知道他照理應該要站起來試圖泊岸,呼叫求救,但同時,沙浴必須靜止下動的想法占了上風,使他覺得有責任盡最大的努力停在那裏,下讓珍貴的治療機會流失。

     在那個時候他看見了橋,并由立滿雕像、路燈的欄杆及高聳入天的寬闊拱門,确定了自己的方位:馬可瓦多沒想到自己跑了那麼遠。

    而當他進入這些建築物投射在身下的陰影範圍時,記起了湍灘。

    過了橋百來尺的河床有一個落差;木船将會一頭栽進瀑布裏,而他将被沙堆、水流、木船淹沒,沒有任何生還的希望。

    但即便在那個時候,他主要擔心的仍是沙浴的治療效果将毀於一旦。

     等待著傾塌。

    也發生了:但卻是由下往上翻飛。

    在那個乾涸的季節,湍灘的邊緣沙洲堆積,有些并因薄薄的蘆葦叢及通心草而成為綠洲。

    整個木船平坦的龍骨猛然擱淺,船上所載的沙及埋在沙堆中的男人彈跳出去。

    馬可瓦多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尊弩炮發射入空,一瞬間,他看到了下方的河流。

    或者說,他沒看到河流,隻看到河流中熙攘的人潮。

     星期六下午,一大群弄潮兒簇擁到那段河流來,偏低的水位隻及肚臍,整班小學生在嬉水,還有胖女人、仰浮在水面的男士、穿比基尼的少女、玩鬥牛的油頭青年、小氣墊、氣球、遊泳圈、汽車輪胎、長橹的船、短槳的船、有桅杆的船、橡皮艇、汽艇、救生艇、劃船俱樂部的獨木舟、帶著三層刺網的漁夫、使用釣魚線的釣魚人、打著遮陽傘的老太太、頭頂草帽的小姐、還有狗、狗、狗,從長卷毛狗到聖伯納狗,所以這條河連一公分的水都看不到。

    在空中的馬可瓦多,不知道自己會掉在橡皮氣墊上,還是端莊秀麗的女士臂彎裏,不過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一滴水也沾不到。